張靜槐對上老太太的目光,心髒突然間好像被捏緊了一樣,一陣劇烈的疼痛。

不知為什麽,她覺得自己有一種想往張靜禾身後躲的衝動。

“媽~”張鴻福臉上的笑容也凝滯了,“天氣冷,咱還是進屋去吧。”

老太太從張靜槐的臉上收回目光,臉上的笑容全部斂了去。

瞅著她的臉色,張鴻福忙對大舅哥夫婦使了個眼神。

姚彪會意,忙用胳膊杵了杵媳婦,然後兩人一起上去扶了老太太。

“走走走,咱進屋去說話吧。向陽,你帶哥哥姐姐們把東西收進廚房去。”

這意思是不讓張英益他們進門。

張靜槐跟著去了廚房。

等把帶來的東西都放好了,她抓住張靜禾的胳膊,問:“為啥姥姥這麽不待見我?”

張靜禾眼神躲閃,咬住下唇。

“哪有不待見你啊。小妮兒這麽乖,這麽聽話,咋會有人不待見小妮兒呢?”張英益摸摸她的頭,說著寬慰人的話,眉頭卻是皺的能夾死蒼蠅。

與此同時,屋裏。

張鴻福坐在凳子上,局促地搓著手,“媽~你近來身體可好吧?”

“好,要是你不把那害人精帶來,我還能多活兩年!”

聽她把張靜槐說成害人精,張鴻福馬上就激動地抬起了頭。

“媽!你咋能這樣說小妮兒啊?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娃,要是叫她聽見了,她不得難受死?”

“哼,難道我說的不是嘛?俺的小妮兒不就是被她害死的嘛!”老太太說起自己的小女兒,聲音就哽咽了起來,渾濁的眼睛也泛了紅。

姚彪夫婦在一旁垂著頭,不敢說話。

“……媽~這事兒咋能怪小妮兒?要怪就怪我吧!要不是我,阿蓮她也不會懷孕,也不會大出血了。”

張鴻福開了這個口,跟有了勇氣那般,繼續又說:“小妮兒她懂啥,生出來就沒了媽,一口奶都沒喝過,靠著米糊糊活下來的。又有好幾次差點兒活不下來了,現在好不容易才長這麽大,出落得這麽聰明。”

老太太不說話,手扶著拐杖,頭撇向一邊。

姚彪看看老母親,看看妹夫,歎了口氣,勸說:“媽,我也覺得,這麽多年了,你該放下了。”

他媳婦也幫腔:“是啊,媽。咱都是女人,應該都知道生孩子就是女人鬼門關。隻是咱都命大,活了下來。阿蓮她命苦……剛剛我瞅著,那孩子最像阿蓮,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孩子。”

“是是,小妮兒她可聰明,回回考試都考第一名。還去縣裏比賽嘞,可厲害!”張鴻福跟推銷商品似的,同老太太說著張靜槐的好。

老太太還是沒有反應。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要是您不想見俺,俺就回去吧。嫂子你隨我出去一下,小妮兒昨兒個出了個主意,說要給她姥送個祝壽禮,就同她兩個姐姐做了個花饃,你去拿出來,把筐給騰出來。”

“哎!”

幾人都看著老太太,希望她能鬆口挽留。

結果老太太還是一副生悶氣的模樣。

見狀,張鴻福隻能歎氣走了出去。

不過一出房門,他就調整了自己的表情,揚起一個笑容。

見到兒女們時,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妥。

“來來來,恁把東西都騰出來,咱要回去了。”

張英武問:“這就回去了?不給俺姥祝壽了?”

“這不是祝過了。”

“啥時候祝過了啊?我還沒給我姥兒說句話嘞。”

話音剛落,張英益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張靜鐺深呼出一口氣,翻了個白眼。

“不然哥哥姐姐們進去跟姥姥祝個壽吧?”張靜槐乖巧地說,微微抿著嘴,嘴角的梨渦像極了姚蓮。

她越是乖巧,張鴻福他們就越是心疼她。

張鴻福歎了一口氣,彎腰把帶來的東西拆開,“回去回去吧,我想起今早的豬還沒喂就出門了,趕緊回去喂豬吧。”

他們把東西卸下來好之後便走了,姚彪夫婦送著他們出了門口。

回去之後,在廚房裏看到那個好看的花饃,姚彪媳婦歎了口氣,沒忍住捧起來就進屋去找了老太太。

“媽你瞅瞅!瞅瞅這花饃多好看!鴻福是個男人,肯定想不起來弄這些東西,定是那幾個姑娘弄的。就算你不想見那小妮兒,好歹也見見那幾個啊!人家這大冷天的,一大早就來了,您就見都不見一麵。”

老太太側目看了一眼,那花饃確實長得很好看,不比外頭人家賣得差。

“咦!這上麵還寫了有字嘞!”姚向陽湊上去,讀道:“‘祝姥姥生日快樂,長命百歲,身體健康’。咦~這字兒寫嘞可真好看,比我在紙上寫得還好看。”

老太太臉上的表情鬆動了。

她咽了口唾沫,“……他們就走了?恁也不留他們下來吃個飯?”

姚彪夫婦愣了愣,然後欣喜地讓姚向陽趕緊出去把張鴻福他們追回來。

姚向陽跑得快,不到一分鍾就追上了他們,氣喘籲籲地讓他們回去。

張鴻福拉著他到旁邊,悄聲問了一句什麽情況,得知老太太鬆口了,這才露出了笑容,又領著兒女們回去。

這回老太太說話也沒那麽難聽了,但是她忽視張靜槐的行為也是格外明顯。

弄得姚彪夫婦十分尷尬,隻能不停地跟張靜槐說話,不想讓張靜槐感受到被針對了。

若是平常小孩兒,可能也就被糊弄過去了,但是張靜槐哪裏是尋常小孩。

她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就著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安安靜靜地坐著。

除了姚彪夫婦問她問題,幾乎就沒有發出其它聲音。

張家一家哪裏見得了她受這樣的委屈,沒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站起來要告辭。

任憑姚彪夫婦怎麽勸,都不肯留下來吃飯。

一出了姚家門,張鴻福就揉了揉張靜槐的頭,歎氣說:“小妮兒你受委屈了。”

張靜槐揚起笑臉安慰他:“沒有啊,又沒人打我罵我,我受什麽委屈了?”

“姥姥為啥不跟小妮兒說話啊?”張英武口直心快問道。

結果就是換來張靜鐺一巴掌,“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張鴻福定然也不會讓張靜槐聽這些的。

扯出了一個笑臉,強行轉移話題道:“也不知道學林那孩兒啥時候回去,昨兒個小年也不見他回來,英益都放假這麽久了,他咋還沒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