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張鴻福就激動地奪門而出,常秀姑看了張靜槐和曲學林,連忙追出去。

“你先去。”曲學林拍拍張靜槐的肩膀,“這裏有我就行。”

張靜槐來不及多說,‘嗯’一聲也追了出去。

激動的張鴻福跑起來很快,在醫院裏橫衝直撞,好幾次險些撞到來來往往的人。

下樓的時候他更是蹬蹬蹬地往下跑,看得常秀姑和張靜槐心驚肉跳,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滾下了樓。

見追不上他,張靜槐靈機一動,上去攙扶著常秀姑,大喊:“秀姑姨!你沒事吧!”

常秀姑會意,借著她的力就緩緩坐了下來。

如她們猜想那般,張鴻福果然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了眼,然後擰著眉頭又往回走。

等他來到了跟前,張靜槐和常秀姑立馬一左一右攙住他的胳膊。

“你跑什麽你!”常秀姑嗔罵道,“一大把年紀了,還當是小年輕呢?這要是不留神摔一跤,從樓梯上滾下去,那可怎麽辦是好?!”

“哼~摔下去死了才好呢,省得變成隻會撒尿和泥,成天要人伺候的老糊塗!”

常秀姑生氣了,猛地推開他的手,“合著今天被查出老年癡呆的要是我,你轉頭就想把我從樓上推下去,省了這個負擔了?”

“…我沒說你嘛,我說的是我自己啊!我咋可能會嫌你嘞?”

“那你啥意思?今天當著小妮兒的麵,你就給我說清楚了,在你心裏,我就是嫌貧愛富的人?你好了,我就跟著你,貪你的錢財。你不好了,我扭臉就走,是不是?”

張鴻福連連解釋:“沒有啊,我咋可能這樣想你嘞,你、你不是這號人嘛!”

“那你跑啥!有病就治,治到好、治斷根,你跑啥跑!誰還嫌你累贅,不願意伺候你了不成?!”

這還是自他們認識到結婚以來,常秀姑第一次表現得這麽強勢。

唬得他都不敢說話了,弱弱點頭:“是,我治。”

站在他身後的張靜槐默默地向常秀姑豎起了拇指。

就是得這樣治他,不然今天就算是拿了藥回去,回頭他還不知得想出什麽法子來不吃藥呢。

常秀姑那邊唱完了白臉,這邊張靜槐又柔聲跟哄孩子那般說道:“爸你別擔心,醫生不是說了麽,咱發現得早,隻要趁早治療,病情能控製住的。”

張鴻福長歎一口氣,張開嘴,想說什麽,又怕常秀姑生氣,到底也沒說出口。

沒一會兒,曲學林也出來了,手裏拿著開藥的單子。

見常秀姑和張靜槐已經攙住了張鴻福,再加上張鴻福端情緒看起來也不是多麽激動,他便沒說什麽。

他衝張靜槐揚揚手裏的藥單,示意自己下樓去拿藥。

醫生開的藥種類和數量都不小,整整一大兜。

張鴻福看了,臉皺成了包子。

出醫院的時候他忍不住嘟囔說:“是藥三分毒,這沒病,也叫我吃藥吃死咯!”

話音剛落,常秀姑就扭頭瞪了他一眼。

他當即噤聲,不敢再說話。

回到出租的房子裏,張靜鐺瞧見他們手裏的一大兜藥,立馬咋咋呼呼,問誰的身體出了問題。

得知張鴻福得了老年癡呆,她捂著嘴巴,不敢置信地盯著張鴻福看了許久。

然後就扁嘴哭了起來,抱著張鴻福說對不起,說她之前不該氣他。

弄得張鴻福倒是不好比她更傷心,還反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哎呀,沒事,這個病又死不了人,不就是忘性大點嘛,回後恁幫我記記東西就中。”

“嗯嗯。”張靜鐺胡亂擦去眼淚鼻涕,“我也不吵著嫁衛永春了,就留在家伺候你!”

“我不要你伺候!”這會,張鴻福倒是改了口,“你擱家盡氣我,還整天和英武吵架,還是嫁遠點吧!想嫁哪兒嫁哪兒。”

說到了這個話題,他就順帶說了張靜槐和曲學林,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恁倆要想結婚,就去吧。反正遲早都是要結的,還不如趁我老糊塗前,叫我樂嗬樂嗬。”

張靜槐的鼻頭當即就酸了。

她知道,以前張鴻福不想讓她結婚那麽早,是覺得還能護她兩年。

可是現在他查出了這個病,知道自己將來可能會糊塗,就趕緊想把她們姐妹幾個的事情給辦妥。

就在她覺得心髒揪得十分難受時,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個巴掌,是曲學林攬住了她。

她抬眼對上曲學林的目光,看到了曲學林眼裏的鼓勵。

“叔、姨,馬上就國慶了,你們別急著回去了,到時候我和小妮兒放假,我們再送你們回去。”曲學林說。

張鴻福知道他這是擔心自己,擺擺手拒絕道:“不用,我丟不了。就算我老糊塗,還有恁姨和靜鐺嘞,她倆會給我領到家的。”

常秀姑同樣不想讓她們倆個特地跑這一趟,也說:“對,恁倆就別跑了,來回怪費勁嘞。”

“不費勁。”曲學林說著,攬張靜槐的手又用力了些,“我們剛好回去領證。”

一聽說是回去領證的,張鴻福和常秀姑沒話說了。

於是,他們又多留了幾天,對家裏的張靜禾她們隻說是多玩幾天,也沒跟她們說張鴻福得病一事。

因為查出了這個病,張鴻福也不敢獨自隨意出門了,擔心會迷路丟在外頭。

常秀姑和張靜鐺都勸他不要太過緊張,可他怕添麻煩,情願把自己悶在屋裏也不出門。

國慶放假,張靜槐又跟學校多請了兩天的假,然後才收拾了東西離校,和張鴻福他們一塊回家。

在火車上,張鴻福也顯得尤其緊張,上個廁所都不敢獨自一人去,要曲學林陪著。

他怕自己從衛生間出來後就忘了床鋪在哪個方向,回頭再找不到人。

許是怕添麻煩的緣故,他吃藥也十分積極,到點了就按時吃藥。

有時他估摸著吃藥的時間大約到了,卻還不見吃藥,還擔心常秀姑她們忘了,會主動詢問。

也是過於緊張的緣故,他整個人的表現也顯得不太正常。

等回到家時,他恍恍惚惚,叫人一眼就看出不對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