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雯低聲快速地同張靜槐說了情況。
楊洪蘭的母親是大約十分鍾前來的，因為她那會兒剛好出去打熱水，所以剛好看見楊洪蘭的母親挨個病房敲門找的一幕。
“這個老太太從一進屋就開始哭，然後沒說兩句還跪下了！嚇得奶奶和常姨都不知道該咋辦，動手又怕傷著她。”
“護士來過了麽？”
“沒呢，這個點，護士一般不會來查房的。”
“那你快去護士站找護士，就說我們病房裏跑進來了一個瘋婆子，嚴重影響病人休息。”
李雙雯應好，大步出了病房，又小跑著去找護士。
這時，張鴻福從楊洪蘭母親的話中捋清了她的身份，氣憤上前，“咦！我嘞老天爺啊，俺還沒去找恁算賬嘞，你還好意思找上門來，是吧？想讓俺原諒恁閨女恁女婿？我呸！你回家墊高點枕頭睡吧！”
差點就害得他閨女的男人成了殘廢，還想來求得他們的原諒？想什麽好事呢。
楊洪蘭的母親瞧著張鴻福的麵向不像是個好說話的，掃了一圈病房，將目光落在和她同齡的曲奶奶的身上，跪著過去抓住了曲奶奶的手。
很是可憐的語氣道：“大妹子，俺倆差不多歲數，你應該能體會我的心情吧？我就這個一個閨女啊，要是被關進去了，我可怎麽辦啊？”
曲奶奶原本還沒有那麽生氣，聽到她這麽一番話，氣得狠狠甩開她的手，嚴詞道：“你就一個閨女，難道我不是就這麽一個孫子？你閨女女婿撞人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被撞的人也是別人家的寶貝！更何況他們撞了俺家學林之後還跑了，若不是有人民警察的幫忙，他們這會興許還在逍遙法外呢！”
“他們也不是故意的啊，大妹子哦！”楊母竭力辯解道，“他們那會正在鬧離婚，所以情緒是稍微有那麽點激動，做事是有那麽點不理智……”
“不理智就能把我孫子撞了之後，就撂在那兒了麽？”曲奶奶心痛的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指著曲學林，微微彎腰去質問楊母，聲音明顯哽咽，“得虧那是人多的路口啊，要是是個沒人的地方，我孫子可能血流幹了，都沒人去救他！你說這些為你女兒女婿辯解的話時，難道你的良心不會痛麽？”
話說到這，她的眼眶已經完全紅透。
除了剛來那天，看到曲學林憔悴的模樣，她實在是忍不住眼淚，這些天來，她一直都沒在晚輩麵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麵來。
今天這個老太婆來她麵前說這些可笑、可氣的話，讓她積壓在心裏這麽久以來的情緒再也按不住。
她氣得簡直要跺腳，繼續又道：“你知道我孫子是做什麽的麽？我孫子是運動員，是遊泳的！明年就要走出國門，為國爭光，可是就因為你的女兒、女婿！我孫子現在躺在病**，半個多月沒能下過床了！你竟然還敢來求我們的原諒，讓我們寫那什麽狗屁諒解書？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怕不怕死後被打進十八層地獄！”
別說是諒解書了，也就是見不到那兩個駕駛汽車撞了曲學林的雜種，要是叫她見著了，她肯定就算拚上自己這把老骨頭，也得把那兩個雜種打死去！
今天來求情的要不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沒幾天活日的老太婆，而是個年輕力壯的年輕人，她也會把人打一頓給她家學林出氣！
“出去！給我滾出去！”曲奶奶越想越氣，指著大門口的方向，渾身都戰栗起來。
“還不走！”張鴻福瞪眼威脅。
常秀姑也做著讓人走的手勢，不過礙於對方是老人家，所以語氣稍好些，“你走吧，俺們誰都不會出具那個諒解書的。”
楊母見跟三個年長的說不通，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張靜槐的身上。
不過她想了想之後沒開口，因為她記得那天張靜槐說的話。
一個恨不得出錢讓她閨女女婿多坐幾年牢的人，怎麽會寫諒解書呢。
於是乎，房間裏唯一剩下能求的人隻有曲學林。
礙於曲奶奶和常秀姑擋在麵前，她無法靠近曲學林半步，隻能從兩人所站的縫隙中向曲學林看去，雙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孩子啊，你一看就是個善良的，我求求你，你就原諒他們吧，好不好？我年紀大了，身邊沒人照顧不行的，你讓他們去坐牢，就是逼著我去死啊。”
在張靜槐的心裏，曲學林確實是個善良的人。
所以她趕緊在曲學林之前開口說：“你女兒不是權勢滔天麽，還能找不到一個人照顧你？”
“她哪裏有什麽權勢啊，都是她找的那個男朋友有點本事，現在她這樣了，人家早就跑得遠遠的了！”
“就算沒有權勢，肯定也不會差錢。你一個人隻有不想活，才會活不下去。要是想活，多得是辦法，你不用說這樣的話來威脅人。”
就算曲學林被說動了，她也不會讓曲學林寫什麽諒解書。
出乎她意料的是，曲學林開口拒絕：“我不原諒。肇事逃逸的人，不值得原諒。”
聞言，張靜槐鬆了一口氣。
聽曲學林麵無表情，幾近冷漠地反問那個楊母：“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對你——對肇事司機的家屬產生同情？我來同情你，誰來同情我？我原諒你的女兒女婿，能換來我的腿痊愈、換來我的肋骨沒有骨折麽？”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自己的傷情，以前他總是表現出一副不擔心、甚至無所謂的模樣。
不過大家都知道，這隻是他的掩飾。
現在見到了肇事司機的家屬，他的情緒還是藏不住了。
楊母徹底沒話說了。
她怎麽會不知道曲學林他們的感情，隻是她不死心，非想來試試而已。
這時，李雙雯去叫護士回來了。
兩個護士匆匆忙忙跑進屋，一邊勸著一邊攙著楊母的胳膊，將她架起來。
在被架出病房之前，楊母最後掙紮道：“隻要你們願意出具諒解書，我把我們家所有的錢都給你們！還幫你們全家安排工作！你們想提什麽要求都行！”
“呸！老子去拾牛糞，也不要恁家那幾個臭錢！”張鴻福忍無可忍，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