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見不得老人家這樣,急忙走上前去。
她眸淡然的說了句:“老爺爺,您不用跟我道歉,您沒錯。”
老爺爺居然清晰地聽見了她的話,卻是非常的痛心疾首。
“子不教,父子過啊……”
他雖然沒什麽文化,但是,這句話的意思還是懂的。
蘇沫見他這樣,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而是,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
望著老人家那布滿滄桑的臉頰,她勾唇道:“老爺爺,您有什麽放心不下的事嗎?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幫你。”
她隻是,有些心疼這個老爺爺。
臨死,都沒有一個親人來幫他送終。
聞言,老爺爺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很凝重。
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兒子了。
可是,他的兒子不僅對他撒謊,還聯合別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他原本就愧對蘇沫,自然不敢再跟她提任何心願。
老爺爺低低的歎了一口氣:“小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真的不能再麻煩你了。”
蘇沫眸光深邃的看了他一眼,急忙開口:“不麻煩的。”
她知道,老爺爺最在意的是什麽。
於是,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她說:“我雖然現在不能幫您把您兒子給帶過來,但是,您要是有什麽想說的話,我都可以幫您帶到的。”
說話間,她把手機調至了錄音的頁麵。
老爺爺看著她,心裏卻變得更加難受。
蘇沫為他們家做了什麽,他心知肚明,現在,她竟然還能如此不計前嫌。
病房裏的氣氛有一些靜默。
過了一會兒,蘇沫才問:“怎麽了,老爺爺?難道您沒有話要跟您兒子說嗎?”
老爺爺搖了搖頭,不是他沒有話說。
而是,他不知道怎麽開口。
蘇沫似乎明白了,便起身站了起來。
她說:“那我還是先回避一下吧,您不要有心裏負擔,當做您的兒子就在您的麵前。”
話落,她便幫老爺爺把錄音鍵給打了開。
下一秒,蘇沫就離開了病房。
她尋思著時間差不多了,才準備進去。
可是,當蘇沫再次回到病房的時候,頓時怔在了原地。
老爺爺不知何時閉上了眼,此時,一點知覺都沒有。
蘇沫知道,他已經走了。
可是,心底就是不願相信。
明明,他剛剛還在跟自己說話,不過就轉眼的時間而已。
她怔怔的走到了老爺爺的病床前,小聲的道了一句:“老爺爺,你隻是睡著了對不對?”
回應她的,自然是一室的寂靜。
蘇沫是第一次看到,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麵前消逝。
望著老爺爺那安詳的樣子,她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可,就算她再怎麽自欺欺人,老爺爺始終都離開了。
等到情緒平複以後,蘇沫才在老爺爺的手裏,把手機拿了回來。
卻發現,手機還是在錄音的頁麵。
她的眸光隱隱有些晦澀。
隨即,便喊來了醫生。
醫生讓蘇沫節哀。
恰巧這時,紀君淩趕來了。
他看到病房裏的一幕,眸色半低。
複而,將目光投向蘇沫,卻見她的周身似乎籠罩著一股淡淡的悲傷。
紀君淩隻好大步上前,安慰道:“老大,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太難過。”
這熟悉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道理她自然都懂,隻是,需要緩衝。
接下來,醫院安排殯儀館的人,把老爺爺的遺體拉走了。
蘇沫這才想起來正事。
不管怎麽樣,還是得讓老爺爺的兒子送他最後一程。
於是,蘇沫讓紀君淩同她一起,去了警局。
那個男人見到她的時候,有些意外。
他問:“你怎麽來了?”
蘇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回了一句:“你父親去世了。”
聞言,那個男人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他麵色冷漠,“你是騙我的?”
蘇沫菱唇輕抿著,並未說話。
而是,把自己手機上,老爺爺留下的最後一段錄音給打了開。
一道蒼老而又虛弱的嗓音,驟然響起。
“孩子,爸爸現在隻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你小時候的樣子,是爸爸對不起你,沒有給你更好的生活。至於你做的那些事,爸爸也不怪你了。隻是,你要答應爸爸一個件事,在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千萬不要做傻事……”
老爺爺用自己生命中剩下的最後一口氣,原諒了他的兒子。
還叮囑他,讓他好好活著。
他是有多放心不下他的兒子。
盡管如此,那個男人還是不願相信。
他的情緒忽然變得很激動,對著蘇沫大吼:“這是假的,我不信,你們都是騙子!”
話落,他又捂著耳朵一個人喃喃自語:“騙子,都是騙子,我爸他好好的,怎麽可能會不在……”
蘇沫透著麵前的玻璃,眸色幽深的望著那個男人。
她知道,他不想去接受現實的原因,隻是因為自己的內心充滿了自責和內疚。
她沒有將他剛才那瘋狂的態度放在心上,而是沉聲問道:“你想去送他最後一程嗎?”
男人的身體微微怔了一下,他緩慢的抬起了頭,那雙眸子,散著一抹混亂的光。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可以去嗎?”
畢竟,他做錯了事,也沒奢求能夠出去。
蘇沫點了點頭:“我可以把你保釋出去。”
這是她,能為老爺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男人的目光有些晃動,他不知道蘇沫為什麽會這麽做。
畢竟,父親與她,隻是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她卻可以做到這些。
甚至,連他這個兒子都有些自愧不如。
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了兩個字:“謝謝。”
……
蘇沫幫他保釋出來以後,就直接帶著他去了殯儀館。
而老爺爺的遺體,此時正在殯儀館裏的一處靈堂裏。
她站在門口,並未打算進去,而是想給他們父子留些獨處的時間。
於是,那個男人獨自推著輪椅進去了。
他怔怔的看著那副水晶棺,仍然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一臉安詳的躺在那裏麵。
他再也忍受不住,崩潰的嚎啕大哭,就像一個小孩子,卻再也沒有了父親的庇護。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盡數噴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