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公主思緒重重,一夜輾轉反側,久難入眠。

睡的晚,起的就晚。

丫鬟昨夜進屋,發現銀川公主打地鋪,都在為自己的小命擔心了,說什麽也不敢再進屋喊她起床了。

再者,趙相和趙相夫人也叮囑過,堂姑娘什麽樣都好,她們聽她吩咐伺候就成了。

日曬三竿,丫鬟們都守在回廊上,等銀川公主傳喚她們。

屋內,銀川公主睡的很不安。

她夢到被周子陽逼婚了。

還夢到了唐風和東淩侯府二少爺為退親打起來。

再加上天熱,一夜過去,冰盆早融化了,生生嚇出來一身的冷汗。

今兒休沐,趙相和趙相夫人都在等銀川公主去一起用早飯。

畢竟是銀川公主,皇後的胞妹,既然趙詡說她是趙家侄女,他們就得拿銀川公主當親侄女疼愛啊。

隻是飯菜端上了桌,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銀川公主人來。

趙相夫人問丫鬟道,“堂姑娘還沒起?”

丫鬟搖頭,“先前還沒起,這會兒不知道,奴婢去看看。”

銀川公主住的院子離正院不遠,很快就到了。

丫鬟趕到的時候,丫鬟們都守在外麵。

她要進屋,被丫鬟攔下,朝她搖頭。

銀川公主的丫鬟都是趙相夫人從自己身邊挑的,大家都熟的很。

就算堂姑娘脾氣不好,有起床氣,可這時辰沒起來,進屋看看也不是什麽過分的事。

丫鬟卻阻攔,這明顯有問題啊。

院子裏人多不便發問,丫鬟又擔心,便把人帶去見趙相和趙相夫人了。

丫鬟正愁不知該怎麽辦好,趙相夫人一問,丫鬟湊到趙相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趙相夫人嘴角不自主的抽搐起來。

銀川公主打地鋪睡的?

這要不是她心腹丫鬟說的,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啊。

趙相離的近,自然也聽清楚了。

他抬手扶額。

這算不算他們趙家慢待了銀川公主?

“這事就當作不知道,”趙相叮囑道。

丫鬟點頭如搗蒜。

哪敢往外傳啊。

堂姑娘打地鋪,丟的不隻是她自己的臉,還有趙家的臉呢。

誰要不小心泄密了,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不過趙相發話了,丫鬟就不放心會被滅口了。

銀川公主睡地鋪的事,總會瞞不住,這癖好不改了,多少丫鬟的腦袋也不夠砍啊。

丫鬟回去,銀川公主已經醒了,地鋪也恢複原樣。

除了她之外,沒人知道銀川公主打地鋪的事。

丫鬟看到銀川公主有些尷尬。

銀川公主耳根微紅,畢竟是丟臉的事。

大家心照不宣,誰也沒提一句。

洗漱過後,銀川公主就去給趙相和趙相夫人請安。

趙相和趙相夫人都有點坐不住凳子,連忙道,“快坐,都是一家人,以後這些虛禮就都免了。”

銀川公主笑著點點頭,坐下一起用飯。

隻是筷子剛拿起來,外麵跑進來一小男孩,喊道,“爹爹,娘親。”

這一喊,趙相和趙相夫人的心都軟成一灘水了。

小男孩才五歲大,模樣極好,粉雕玉琢的,叫人看了恨不得抱在懷裏不撒手。

小男孩跑過來,直接鑽進趙相夫人懷裏,睜著眼睛看著銀川公主,“娘,她就是我的堂姐嗎?”

趙相夫人點點頭,“叫堂姐。”

小男孩從趙相懷裏下來,規規矩矩的給銀川公主見禮,“堂姐好。”

銀川公主捏捏他的臉,“真可愛。”

小男孩後退一步,軟糯道,“可愛是形容女孩子的。”

銀川公主忍俊不禁。

小男孩姓趙,名朝陽。

趙相老來得子,兒子比孫兒年紀還要小,他希望兒子如朝陽般蓬勃。

說來這兒子那真是得來不易。

趙相膝下僅有一女,嫁給了董承琅,趙詡又登基了,趙家一下子就清冷了起來。

趙大姑娘生了個兒子後,怕趙府太冷清了,隔三差五的就帶著孩子回來。

董承琅經常陪著,可是進了趙家,那是經常被嶽父訓啊。

董承琅都有點怕了。

可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慫恿自家嶽父納妾,再添個兒子,讓府裏熱鬧起來,他怕被自家媳婦活活打死。

知道紫靈醫術高超,大齊那些損友兒子女兒是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蹦,董承琅趁著去大齊的時候,向顧韻峰討秘方。

顧韻峰哪有什麽生子秘方給他?

把紫靈那都快爛大街的秘方給了一張給董承琅。

董承琅回了南臨後,獻寶似的獻給了趙相。

趙相差點沒讓人把他打出府去。

他都做外祖父了,雖然膝下無子是有點對不起祖宗,可子嗣的事得靠緣分,不能強求。

做女婿的給嶽父送秘方,這怎麽看都老不正經。

董承琅碰了一鼻子灰,三個月沒敢登趙家的門。

趙相夫人知道後,也惱女婿無狀,但惱歸惱,那秘方她偷偷找出來看了。

本來以為要吃藥,結果並不需要。wap..com

趙相夫人就有意無意的照著秘方做,能懷上自然千好萬好,懷不上也沒什麽損失。

這一過,就是兩年。

趙相夫人自己都放棄了。

結果——

懷上了。

二十年啊。

她生趙大姑娘後整整二十年又懷身孕了。

趙相夫人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趙相更怕是烏龍一場,請了好幾位太醫進府把脈,確定是喜脈,才敢上香稟告列祖列宗,順帶求列祖列宗保佑他一舉得男,延續趙家香火。

不負所望,是個兒子。

趙相夫人生產那天,聽到孩子啼哭聲,穩婆報喜,趙相都激動哭了。

小舅子出生後,董承琅這個姐夫的地位那是蹭蹭蹭的往上長。

趙相看他是哪哪都順眼了。

趙小少爺才五歲,人小,身份可不是一般的高。

皇上是他大哥。

太子得喊他叫叔。

臨時決定來趙相府的,都沒帶禮物,銀川公主頗有點不好意思。

待會兒她一定上街給他們挑禮物。

一頓飯剛吃完,寧國公世子夫人,也就是趙大姑奶奶回門了。

她也是聽說自己還有位堂妹,覺得奇怪,專程回府看看的。

趙相夫人沒有隱瞞她,如實告知銀川公主身份。

趙大姑奶奶哭笑不得。

更叫人哭笑不得的還在後麵呢。

趙相在朝堂上的地位不用說,可惜子嗣單薄,如今來了位堂姑娘,還未進趙家,就先進宮了,還和皇後相談甚歡。

那些想和趙家結親的大臣紛紛登門打聽銀川公主許人了沒有。

還有和趙相關係好的,那是豁出臉麵撒潑打滾也要給自家兒子孫兒迎娶銀川公主的。

趙相,“……。”

趙相夫人,“……。”

腦殼疼啊。

銀川公主隻是暫居趙家,她的親事,他們能做主嗎?

她可是北漠公主,而且還有婚約在身。

趙相正打算把這難題推給皇上,結果銀川公主換好裙裳,準備進宮了,特來和趙相還有趙相夫人說一聲。

幾位大臣見到銀川公主,被銀川公主的膚色震驚了。

銀川公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說了一聲就告退了。

她前腳走,後腳那些大臣就道,“那啥,府裏還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想起來衙門有事急著要處理,先走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

一個個來的快,退的也快。

趙相一句話還沒說,人就都走光了。

趙相和趙相夫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兩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不明擺著是嫌棄銀川公主皮膚太黑了嗎?!

銀川公主的桃花來的快去的也快,凋零之後,她才知道。

周子陽的桃花晚開幾天,但開了就不散了。

靖王義子啊。

靖王膝下無子,唯一的女兒福清郡主嫁給了大齊。

這麽多年都沒能再生個兒子,如今又認了義子,這不明擺著是認了繼承香火的嗎?

這義子指不定哪天就是靖王世子了。

那些沒法把女兒塞進後宮的大臣對周子陽動心了,想把女兒嫁給周子陽。

邀請周子陽遊湖賞花的世家少爺也不計其數。

周子陽腦殼疼。

遊湖就算了,他本來就是個喜歡熱鬧的,可能不能不要打著遊湖的幌子製造偶遇啊?

這些事趙詡都知道,銀川公主聽後,還怕周子陽的桃花開的不夠燦爛,讓自家皇姐勸趙詡給周子陽賜婚。

當然了。

賜婚的對象肯定不是她。

給他賜婚了,他肯定就不能天天晚上去趙家找她了。

荊山公主看著自家皇妹道,“我看他不錯,皇妹何不考慮一二?”

銀川公主看著她,道,“皇姐,我和東淩侯府二少爺的婚約還沒退呢。”

荊山公主開始忽悠自己的皇妹了,道,“你不肯嫁給東淩侯府二少爺,當年他拿蜜蜂蜇你,想來也不願意娶你。”

“你逃婚拒嫁,傳到大齊,東淩侯府顏麵無存,父皇是欣賞東淩侯的為人,知道東淩侯府二少爺會是人中龍鳳,才逼你嫁給他。”

“你執意不肯,父皇也沒輒。”

“皇姐寫信回去勸勸父皇,或許能退掉這樁親事。”

“實在不行,皇姐做主,你在南臨找個人嫁了,父皇還能逼你再嫁嗎?”

銀川公主覺得這樣做不大妥當。

但她本來就不想嫁了,又有自家皇姐讚同,不妥當也得妥當了。

關乎她一輩子的幸福,怎麽能這麽草率的嫁了呢?

絕、對、不、能!

有皇姐撐腰,銀川公主壓在心頭的石頭堆移去了一半。

心情好的她,出宮後,上街溜達了。

這一溜達,又碰上了平王世子。

平王世子還不知道她是趙相侄女,在他眼裏,銀川公主是害他拉肚子拉掉半條命的人。

還以為讓他們給逃了,沒想到居然在京都碰上了。

更沒想到居然是個女的。

這不是逃出生天後又想不開往他手裏鑽嗎?

雖然皮膚黑了點,但勝在五官精致,勉強也下的去口。

平王世子讓人抓銀川公主,要給她一個慘痛的教訓。

然後——

平王世子就被教訓了。

周子陽在街上找機會和銀川公主偶遇,結果人家給他量身打造了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他沒有理由不接著啊。

一腳踹過去。

平王世子直接被踹飛了。

好巧不巧的砸在一賣雞蛋的小攤子上。

平王世子摁倒了雞蛋攤,上麵的雞蛋被拋起來,給他單獨下了一場雞蛋雨。

直接把平王世子給砸暈了。

當時街上看熱鬧的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被這一幕驚呆了。

一個個都好奇周子陽是什麽身份,竟然敢和平王世子作對,這不是活膩了找死嗎?

有巡城官過來,平王府的人惡人先告狀,讓巡城官把周子陽抓入大牢關起來。

巡城官不認得周子陽,卻認得平王世子,當真要抓人。

隻是剛近前,周子陽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來。

巡城官看了一眼,直接雙腿打靶子了。

那令牌上一個“施”字,不要太惹眼了。

平南王府的人啊。

和平南王府比,平王府算個球啊。

周子陽把令牌揣懷中,走向銀川公主。

銀川公主臉紅脖子粗,周子陽抓住她的手,直接把她帶走了。

走遠了幾步,銀川公主看向他道,“你又仿造了塊假令牌?”

嗯。

銀川公主實在沒話說,為了緩解尷尬,找的話題。

隻是不巧的事,這話不僅周子陽聽見了,平王府的小廝也聽見了。

小廝不敢和周子陽作對,告訴了平王世子的護衛。

護衛一聽,這還了得?

吃了熊心豹子膽剛偽造平南王府的令牌。

巡城官也覺得立功的機會到了。

抓了這膽大包天的,既討好了平王府,在施大將軍那裏也是大功一件啊。

然後——

周子陽和銀川公主又入獄了。

周子陽,“……。”

銀川公主,“……。”

因為令牌貨真價實,不怕被抓。

再者要是當街反抗,那就真是他們心虛了。

隻是銀川公主這牢獄之災是不是太嚴重了些?

她已經坐了三回牢了啊。

周子陽抬手扶額。

銀川公主見他這樣,覺得他是在擔心假令牌事敗,小命難保。

她寬慰他道,“你是為了救我才被抓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周子陽,“……。”

他笑了。

這世上能要他命的人還沒出生呢。

四下看了看,周子陽坐下,兩眼盯著她,“不告而別,你都不打算跟我解釋兩句?”

銀川公主心頭一緊。

再說衙門,假令牌送到巡城令手中,人家是左看右看也沒看出這令牌是假的。

“公然拿出來,肯定仿照的足以以假亂真,”衙差道。

巡城令也是這麽想的。

“平王世子的意思是把那男的往死裏頭整,女的送他府上去,”衙差殷勤道。

“大人和平王世子交好,往後可就平步青雲了。”

一番話,說的巡城令心花綻放。

他要親自去大牢審問周子陽,以示對平王世子叮囑的看重。

隻是剛走到大牢前,平南王府的人就到了。

“聽說巡城司抓了我們家少爺?”平南王府管家冷聲道。

少……少爺?!

平南王府哪來的少爺啊?!

巡城令雙膝一軟,“不是假冒的嗎?”

平南王府管事的冷冷一笑,“在南臨,應該還沒人有膽量打著我們平南王府的旗號行事吧?”

巡城令慌了。

這是沒攀上平王世子,反倒踢了塊鐵板啊。

“誤會,都是誤會,”巡城令擦著腦門上的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