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英雄不論出處
?????宋玉龍在二郎山呆了快半個月了。
半個月前,他的上峰韓鴻勳師長親自押運著軍火送到了二郎山葉途飛手上,那天,他看到韓鴻勳師長和彭友明閆希文等yankuai有說有笑把酒言歡,就懷疑這韓師長有通共之嫌。
其後,宋玉龍多次督促葉途飛對yankuai的人進行清理,葉途飛非但不聽從,還把他軟禁起來,這使得宋玉龍確定了此前的懷疑。
這半個月以來,他故意裝作一副隨波逐流任由事態發展的態度,以麻痹葉途飛對他的注意力,從而獲得了一些觀察熟悉地形的機會。
現今潛逃的機會一旦出現,宋玉龍前期的辛苦準備全都派上了用場。
臨近天亮的時候,他終於逃離了二郎山地界。
當晚,宋玉龍趕到了徐州城,混進城內之後,徑直去了他的老板的住所。
倘若此時閆希文或衛向東跟在了宋玉龍身後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認定了這個宋玉龍原來是日本人的走狗,因為宋玉龍去的這個住所竟然是邢萬禮的私宅。
敲了門不一會,管家開了門,宋玉龍見僅有管家一人,於是悄聲說了暗語:“宿豫老家失火了,我家韓老爺讓小的來找邢老爺借把鈍刀用。”
管家一愣,隨即恢複了正常,道:“邢老爺從來不用刀,更別說鈍刀。”
宋玉龍道:“不借刀那就借把叉子吧。”
管家的臉上露出笑容,閃開身,將宋玉龍讓進了房屋:“鈍刀就在樓上,我帶你去。”
這二人口中所稱的鈍刀便是邢萬禮在軍統中的代號,宋玉龍所說的宿豫老家指的便是駐紮在宿豫縣附近的韓鴻勳所部,而叉子,正是宋玉龍的代號。
上了樓,見到了邢萬禮,宋玉龍急忙將他對韓鴻勳的懷疑一五一十地匯報給了邢萬禮。
邢萬禮沉吟了片刻,道:“你做的很好,這件事很重要,嗯,不過鑒於韓鴻勳師長的特殊性,這件事咱們必須從長計議。通共...韓鴻勳...”說著,邢萬禮從沙發上站起身,在客廳裏來回踱著步,“葉途飛是個人物,我見識過他的手段,二十天前把徐州城弄了個天翻地覆居然毫發無損地回去了,嗯,這個人若是能為黨國效忠的話,意義很大,意義很大啊!”
宋玉龍比以為然,道:“據卑職的觀察,這個葉途飛已經被赤化了,站長,我們不可能把葉途飛收為己用的,我們做不到的。”
邢萬禮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宋玉龍,笑道:“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麽不可能。我對這個葉途飛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此人最重義氣二字,如果我們把韓鴻勳送上了軍事法庭,然後想辦法通過一些隱晦途徑告訴葉途飛,韓鴻勳的牢獄之災便是因為他跟yankuai走得太近而導致,那麽你認為葉途飛會怎麽做呢?”
宋玉龍認真地思考了邢萬禮的想法,回答道:“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就算葉途飛一百個不情願,他也要為了搭救韓鴻勳而疏遠yankuai的。”
邢萬禮微笑著,坐回了沙發上,道:“這就是啦,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如何抓住韓鴻勳的小辮子,小宋啊,咱們現在是空口無憑啊!那韓鴻勳又是韓司令座前的紅人,也是中央土木係的代表人物,想扳倒他,不容易啊!”
宋玉龍顯得有些喪氣,嘟囔道:“這些我都知道,可咱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韓鴻勳把黨國的戰略資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通過了葉途飛轉給了yankuai啊?”
邢萬禮微微頷首,道:“那是當然,我會把這件事向上峰匯報的,小宋,你要相信老板的能力。”
宋玉龍默默地點了點頭,沒再搭話。
送走了宋玉龍,邢萬禮叫來了管家,吩咐道:“你走一趟,去把‘小姐’給我叫來。”
此刻正是戲園子最為熱鬧的時間段,管家仔在戲園子裏等了足足有兩個小時,才見到了獨孤玉。管家三言兩語將邢萬禮交代的任務知會了獨孤玉,然後無不關心地對獨孤玉道:“我看你這兒早晚得出事,不如趁這次機會,跟站長說說,換個掩護身份吧!”
獨孤玉笑道:“我現在都快成徐州城的名角了,怎麽換身份啊?再說,出事也出不到我身上,那些小日本大漢奸的,盯上的都是女人,我這個大男人怕什麽?”
管家笑了笑,沒再多說話,先行離去了。
獨孤玉到後台卸了妝,換了變裝,正準備出門,迎麵卻走來兩名日本憲兵,身手攔住了獨孤玉,用著蹩腳的中國話對獨孤玉說道:“獨孤玉先生,奉山下長官命令,請您去一趟憲兵隊。”
獨孤玉心中一驚,但臉色仍舊鎮定,問道:“山下長官的命令?請問我犯了什麽罪了?”
其中一名憲兵答道:“您誤會了,山下長官隻是想請您過去和他探討一下大東亞共榮,請!”
獨孤玉定了定神,想著找個啥理由來搪塞一下,可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到什麽能站得住腳的理由,隻得跟著那兩名憲兵出了門,上了車。
山下敬吾是三天前在一幫漢奸的簇擁下,推脫不掉,才來這戲園子看戲的。
日本人的文化源自於中國,但京劇作為中國的國粹,卻沒能得到日本的尊崇。山下敬吾對京劇絲毫不感興趣,但是,對舞台上那個聲音清亮身材婀娜的女人倒是蠻感興趣。
山下敬吾將心思對身邊的漢奸說了,那漢奸卻捂著嘴巴笑開了,對山下敬吾解釋道:“山下太君,您再看看其他的吧,這個...不適合您!”
山下敬吾心中一怔,尋思著莫非這個中國女人已經被其他帝yankuai人先下手了?於是便笑著問道:“那麽是誰這麽有眼光,先得到了這個女人?”
那漢奸竊笑著搖頭回道:“那倒沒有。”
山下敬吾拉長了臉:“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說不適合我?”
作為統治者,山下敬吾的理論是但凡支那,無論是人財物,其所有權都應該歸大日本帝國所有,而他,在徐州城,便是大日本帝國的代表。因此,他若是看上了哪個支那女人,那麽那個支那女人就應該感到無限光榮才是。
可是,身邊這人竟然回答自己台上的這女人不適合自己,山下敬吾決定要給此人一點顏色看看。
那漢奸看到山下敬吾變了臉色,慌忙收起了笑臉,解釋道:“山下太君有所不知,台上這個角啊,他叫獨孤玉,他是個男人。”
“男人?”山下敬吾搖了搖頭,對這個答案,他有些不相信。令他更不敢相信的是,當他聽到這個叫獨孤玉的竟然是一個男人的時候,他竟然想到了高橋信。
那漢奸連忙向山下敬吾講解了京劇中的一些知識。
山下敬吾卻心不在焉,兩眼盯著台上,腦海中卻盡是高橋信的身影。
這種感覺讓他很焦慮,甚至很恥辱。
他很想把身旁的那個奴才揪出來痛打一頓,可潛意識裏卻不想破壞了獨孤玉的演出,就這樣熬到了散場。
當天夜裏,山下敬吾夢境不斷,一會是獨孤玉,一會又是高橋信。
到了第三天,他實在受不了了,於是下定決心,把獨孤玉叫道自己身邊,好好聊一聊,交交心。
然而,獨孤玉卻不知這些背景,在憲兵的車上,他暗自思忖,或許是山下敬吾喜歡了京劇,想讓他們戲班子做個專場演出,那憲兵不是說了嗎,山下長官是為了大東亞共榮才請他去憲兵隊的。
獨孤玉心想,能跟山下敬吾這樣的日軍高官扯上點關係倒也不錯,就算很難從山下敬吾身上套取到什麽情報,但有了這個靠山,對自己的身份掩護也是一個不小的幫助。
隻是,獨孤玉根本不知道山下敬吾的目的。
那一晚,獨孤玉終究沒能去見邢萬禮。
那一晚,獨孤玉死在了山下敬吾的槍下。
寧靜的夜晚,憲兵隊的槍聲驚醒了隔壁的高橋信,他理解叫部下去了解情況。
不多會,部下回來報告說,是山下長官槍斃了一名戲子。
高橋信覺得蹊蹺,這山下敬吾能把那戲子弄到了憲兵隊,還沒辦法上了她麽?又聽到部下補充說那戲子居然是個男人,高橋信更加覺得蹊蹺,他放心不下,穿了外套,到了山下敬吾的住處。
那戲子的屍體已經被拖走了,幾名憲兵正在賣力地清除著地上的血跡,而山下敬吾似乎還沒能從剛才的事件中走出來,坐一旁,目光呆滯低沉。
“這是怎麽回事?我聽說你把一個男戲子帶到了憲兵隊?”
山下敬吾緩緩抬起頭,道:“我原本是想請他們做場演出,以彰顯大東亞共榮下的徐州新氣象,可誰知道,那個唱戲的獨孤玉竟然是個反日分子。”
高橋信看到山下敬吾的兩隻眼圈全都是烏青之色,心想這肯定是那名戲子所為,傷了山下,於是也就這麽信了:“山下君,你受傷了,最好還是找個軍醫來看看吧!”
山下敬吾擺了擺手,回道:“不必了,就是一點皮肉傷。”
高橋信又寒暄了幾句,見山下敬吾逐漸恢複了正常,也就放下心來,回去了自己的住所。
山下敬吾望著高橋信離去的背影,腦海中又閃現出剛才獨孤玉襲擊自己的那一幕。
獨孤玉的拳太快了,若不是巧合之下,他滾到了床邊,剛好摸到了他藏在床腳處的一把手槍,那後果...山下敬吾禁不住又打了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