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本就有著一副好容貌,如今因著羞惱眼角微微泛著紅,更是帶上了幾分春情。

李嬤嬤隻看一眼,便心生嫉恨,低聲罵著:“真是個騷賤的,大白天的勾引男人,女子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丟臉?

她當時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

那般瞧不起她,又何必讓她來做這樣的事情!

江妤心中有些苦澀,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悄悄鬆動了。

她的手,又不自覺地向枕頭底下摸去。

和往常一樣,李嬤嬤用輕蔑的目光看向江妤。

四目相對。

李嬤嬤忽然打了寒顫。

是她感覺錯了嗎?

江妤剛才的眼神淡漠如冰,看她時像是在看著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一般。

正想著,便聽見江妤淡漠的聲音。

“李嬤嬤說我丟了女子的臉,意思是我不該救父親嗎,既是如此,楊家提的退婚母親也不該答應的。”

“你……果真是不知羞恥!”

李嬤嬤噎了一下。

她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江秋生就是江家的主心骨,他若是救不出來,她這做下人的,也是沒有好下場。

不過是一見到江妤那張狐媚臉,就惡從膽邊生,潛意識裏就要羞辱上幾句,這才覺得心中暢快。

畢竟以往她也是這般的。

“楊家都要退婚了,我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剛才一定是她感覺錯了。

就江妤這軟弱的性子,府中隨便哪個下人都能欺負她,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以往,她也經常羞辱江妤,可江妤來反駁都不敢。

隻是今日估摸是被楊家打算退婚的事情刺激到了,竟然都敢與她頂嘴了。

李嬤嬤離開後,屋內又恢複了平靜。

江妤坐直身子,擦幹眼淚,拿開了枕頭。

隻見那枕頭下麵,赫然放著一把纏著紅線的剪刀。

柔弱無骨的小手,緩緩伸了過去,在碰觸的剪刀的那一瞬間,那隻小手突然就充滿了力量,緊緊握住。

手背上的青筋,都迸現了出來。

手握剪刀,那鋒利尖銳的刀尖緩緩對上脖頸。

獻身救父便罷了,如今還要退婚救父,就簡直就是要逼死她啊!

若退了婚,她還能有活路嗎?

一時間,悲從中來。

可就這麽死了,她不甘心!

江秋生哪有資格值得她用生命去救他!

一股強烈的不甘從心底迸發出來。

她握著剪刀,猛地朝床架子紮了下去,在那床架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坑槽。

……

大雪封山,平日裏禪音繚繞的寺廟,也多了幾分孤寂。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高高在上的佛像前。

桌案上,擺著一排牌位,其中一塊纏著紅綢的長生牌最是顯眼,牌位上,寫著“秋蘭”二字。

“這位名喚秋蘭的夫人,正是江牧監的妾室,隻不過她一直都在江府後宅,從未在人前現身,有關她的往事,知道的人不多,我們能查到的資料也很少。

說來也是奇怪,江牧監卷入太子墜馬案中,被關進大牢,昨日他的女兒前來祈福,卻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她這位姨娘。”

沐令舟神色微閃,輕嗬一聲。

那個女人來慈光寺,本就不是為了上香,而是為了……爬床!

想起昨日在自己身下雙眼微紅的女子,事後離開之前,還不忘提醒他幫她救父親。

可她就算是做樣子來上香祈福,卻也隻替姨娘祈福。

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這個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沐令舟睨了身側的白衣僧人一眼:“我說明舒和尚,什麽時候,你也過問這些俗事了。”

明舒和尚有著一張清心寡欲的臉,可那雙眸子,卻是帶著幾分戲謔,不像是看破紅塵的佛門中人。

“我也奇怪,俞安什麽時候開始近女色了。”

很顯然,昨日發生的事情,明舒已然知道了。

不過沐令舟也並不意外,這慈光寺畢竟是明舒的地盤,在這裏發生了什麽大事,他若是不知情,那才是奇怪了。

沐令舟,字俞安。

明舒和尚是少有的會以字來稱呼他的人。

“俞安,你並不是重欲之人,在此之前,你和她也應該沒有交集才對,為何突然對她例外了?”

沐令舟神色不變,抬腳往後院的禪房走去:“無趣罷了。”

明舒和尚輕笑,顯然是不信這幾個字:“那你,可會救江牧監?”

“不會。”

清冷的兩個字吐出,沒有一絲猶豫。

明舒愣怔了一瞬,隨即瞪大了眼睛:“可你昨日都已經……我說俞安,那可是你第一個女人呢,就當真沒有一點情意。”

第一個女人?

他可沒有真的要了她。

沐令舟勾了勾唇,沒有解釋什麽。

兩人談話間已至禪室,沐令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嚐一口:“你這裏的苦茶,還是這個味道。”

明舒在他對麵坐下,繼續道:“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也算是教你曉事的女人,你又不是沒那個能耐,別這麽冷血無情嘛。”

沐令舟手握茶杯,緩緩轉動。

想著那女子的生澀,沐令舟掀了掀眼皮。就她那樣無趣,對於**的事情一無所知,也配教他曉事?

“你一個和尚,竟然也懂得憐香惜玉了,難不成也和那些窩囊廢一樣,被她那張皮囊迷惑了。”

明舒嘖嘖兩聲:“我是出家人,不貪戀美色。再說了,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嘛,就怕你哪天後悔。”

話到此,沐令舟依舊是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模樣,明舒也不再多勸,隻是輕歎一聲。

明舒離開後,一位黑衣下屬便無聲出現在沐令舟身後。

“大人,已將您的吩咐轉告大理正,如今大理寺那邊已經重新審理江秋生的案子了。不過,今日楊夫人去了一趟江家,提了退婚的事情,江家那邊同意了,估摸著等江秋生出獄後,這事就要提上議程了。”

沐令舟神色未變,仿佛是聽說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推開禪的窗戶,一輪紅日正緩緩落下。

那天邊的晚霞,就如昨日那女子的臉,染著羞澀又大膽的紅暈。

沐令舟抬手,似是想要碰觸,可下一秒,大手重重一握。

一名女子罷了,還是個空有美貌別的卻一無是處的女人,哪裏值得他破例!

那江牧監若是無辜,沒有參與謀害太子之事,自會無事,若不無辜……

想要出來,沒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