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章 求醫

擺脫夢靨,回歸現實,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可是金歎月眼前所見到的慘狀,卻讓他揪心難過。他醒來的地方,竟是蕭人美的奇怪古洞裏,身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女,臉色蒼白如雪、褶皺如紙,全身肌膚皺巴巴的陷進去,極其難看,不像是血肉之軀,仔細分辨才知,此人竟是貌美如花嫻雅如蘭的駱千雪。他顫巍巍掙紮著爬起來,移動沉甸甸的雙腳,挪到千雪旁邊,畏畏縮縮伸出雙手,似欲將她抱起來,可是一眼瞧見她的樣子,整顆心幾乎碎了,劇痛不已。原來他在墮崖前雖是神誌不清的狀態,但咬破千雪後頸吸食一點血水後,體內陰毒得到暫時抑製,神智馬上清明起來,待到二人墮崖的時候,不可抑製的邪念卻依然慫恿他吸食千雪的血液,直到掉到山穀石洞中,才在巨震之下暈了過去。這一頓狼吞虎咽的吮吸,赫然吸幹了千雪體內七成的精血,若是尋常百姓驟然失去如此多的血液,早就已一命嗚呼奔赴黃泉,慶幸千雪是修道之人,一身精血陡然被吸幹了大半,體內充沛流轉的真氣勉強能護住她的心脈,十二個時辰內不至於香消玉殞。饒是如此,她鼻子裏卻似乎已沒了呼吸,緊靠著體內深厚的真氣維持寸若遊絲的xìng命。

“駱姑娘!”輕輕呼喚她的名字後,金歎月眼中的淚水滾瓜似的流下來,頃刻間淚如雨下,不能自已。“你為什麽這麽傻呢?你明明可以掙脫的。”

身後,陡然傳出一聲歎息:“想不到世上竟有這麽傻的女人,明知道此舉會送掉自己的xìng命,卻依然心甘情願的讓你吸吮精血。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眼神中的表情竟然是無怨無悔。”

既然掉入了先前的那個山洞,聽到蕭人美的聲音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然而金歎月卻宛如不聞,小心翼翼扶起千雪,便想運用子午神功替她保命。

看穿他用心的蕭人美立刻冷笑道:“臭小子,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這丫頭是被你的子午神功吸幹精血,你若是輸給她子午神功的真氣靈力,馬上就會送掉她的xìng命。”

別的話也就罷了,這話他不得不信,猛地轉過頭,氣呼呼的瞪著蕭人美,聲嘶力竭的咆哮道:“那你說應該怎麽辦?她一身精血十去六七,眼下雖然一息尚存,但已形同活死人,若不輸真氣給她續命,以她的功力最多隻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後,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了。我該怎麽辦?”

蕭人美冷冷道:“真奇怪,明明是你吸幹了她的鮮血,你朝我發什麽脾氣?我好言相勸,你不相信的話,大可以試一下,用你的子午神功真氣輸入她體內,她若是不死,我一頭撞死在這裏。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這丫頭看似冷冷淡淡文文靜靜的,對你的情意可深厚的很啊,硬是忍著痛楚讓你活生生給吸取了一身的精血,我從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麽癡情到視死如歸的傻女子。唉!”最後長長的一聲歎息中,似乎包含了無盡的悵惘、遺憾、怨恨、憧憬,也不知她是否聯想到了自己一生波瀾壯闊的如煙往事。

幾近絕望的金歎月一屁股坐倒在冰涼僵硬的地上,心裏又傷心又懊惱又詫異,傷心的是自己害死了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懊惱的是自己無法克製子午神功的反噬陰毒,詫異的卻是她為何會心甘情願的為己犧牲寶貴的xìng命?到底是為什麽?二人相識雖逾數月,但交情並非深厚,雖說也有南方陰燭洞和嶽麓山下的生死奇遇,莫非,當初在嶽麓山下自己舍身相救的舉動,竟然在她心中埋下了愛的種子?或許,也唯有這般解釋才能自圓其說,否則,他還真想不起其他的緣由。隻不過,他由始至終也不敢相信,這個外表嫻靜如蘭的女子,內心深處竟隱藏著如此勇敢堅決的愛情。他完全失去了方寸,木然坐在地上,雙目空洞的直視著前方,像是一塊腐爛的木頭,沒有了生機。“怎麽辦?怎麽辦?”他腦海中隻剩下這三個字在反反複複的跳躍著,舍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念頭。

“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可不可以救她的xìng命?”蕭人美的聲音再次響起。

金歎月卻一下子活了,噌的一下子跳了起來,眼中發出驚喜的光芒,轉身盯著她急切問道:“你能救她?”

蕭人美還是那麽的美麗動人,她的美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不需要任何奢華的修飾和匠心獨運的點綴,她的微笑隻要綻放一點點,便足以點亮了整個單調的夜空,讓滿天星鬥黯然失色,然而就算她斂容不笑的時候,世界上也沒有一樣東西可與之媲美。純粹以相貌之美而論,寒冰仙子或許與她在伯仲之間,但寒冰仙子的美貌中略顯輕浮和咄咄逼人,與人不寒而栗不忍逼視的感覺,蕭人美的美麗卻精致、端莊、雍容、素淨、淡雅,使人看過一眼,如沐春風,再看一眼,忘懷得失,便再也不想看世間其他的女子。蕭人美麵前,凡間女子,皆為糞土,不值一文。隻不過以金歎月此時糟糕到了極點的壞心情,自然是難以領略她的魅力。

“要救一個人,也不是不可以!”蕭人美淡淡道,眼眸依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金歎月又是驚喜又是狐疑的看著她,反問道:“你真能救她!”

蕭人美道:“我沒有救她的理由,雖然我可以救她。”

“理由?”金歎月不由一怔,眉頭皺了一皺,苦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何必要理由才能救人?”

蕭人美笑道:“世上每天都有無數的人生老病死,這是天地萬物循環輪回之道,死一個人又有什麽了不起?什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些佛家的臭道理,我半點也不相信。怎麽,蕭霸陵的dìzǐ也會相信虛偽的佛家麽?”

金歎月搖頭慘笑道:“我不知道我信不信佛,我隻希望你救她一命。”

蕭人美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奇道:“什麽叫你不知道?你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有何知不知道?”

金歎月愣一下,遂解釋道:“本來我是不信的,可是此時此刻,我卻寧願相信佛教。”

蕭人美直勾勾盯著他,旋即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駱千雪,道:“這個小女子對你很重要麽?可是我看的出來,你好像並不愛她。我奇怪的是,你明明不愛她,她也願意為你而死,莫非,這就是所謂的一廂情願麽?”

金歎月愕然無語,此時此刻,他腦海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憑心而論,他的心裏從未有過駱千雪,雖說二人曾經多次共同經曆過患難,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生死之交。在他的心中,卻從未對駱千雪生出一絲一毫的情愫,他當她是朋友,可同生死共患難的好朋友,卻絕不是心儀的女子。

“你為什麽不說話?”蕭人美不停追問,對於這些**悱惻的愛情細節,她貌似挺上心的。

金歎月低頭望著肌膚枯槁容顏憔悴的駱千雪,又是一聲長歎,似笑非笑道:“也許你說得對,我並不愛她,至於她為何願意為我而死,我可想不明白了。或許是我們曾一起經曆過生死,或許是因為我曾經舍身救過她的xìng命吧。”

蕭人美道:“你舍身救過她?這就難怪了,也許在你看來,那不過是一次行俠仗義的義舉,隻怕在她的心中,已經為你種下了情根。嗯,一個女人願意心甘情願為一個男人而死,不管是否值得,至少在這個女人是非常幸福的。”說著,聲音漸漸變了,溫柔中帶著無盡的惆悵、懊惱、憧憬、希望,稍微頓了一段,又道:“你將她抱到我身邊,我有辦法救她。”

不等蕭人美再說第二句話,金歎月歡喜的幾乎跳起來,躡手躡腳抱起千雪,急急忙忙奔到蕭人美所坐的通地靈石上,小心翼翼平放在石麵,然後退後一步,忐忑不安的看著蕭人美。

蕭人美看著他淡淡一笑,眼神中帶有顯而易見的讚許之狀,歎道:“有如此佳人願意為你而死,看得出來,你也是個很受女人愛戴的少年英雄,和你shīfù當年是一模一樣。”臉上的神色漸趨黯然,無限傷感懷念之意,盡在眉梢。令金歎月詫異的是,她的心中貌似並不算銘心刻骨的記恨shīfù,雖偶爾急於一時義憤破口大罵蕭霸陵,但更多的時候,她提起蕭霸陵的表情,分明是多年**的眷念不舍之意。她對蕭霸陵的情意始終多於仇恨。

怔怔出了一會兒神,蕭人美才收懾心神,癡癡凝望著平躺在白石上的駱千雪,但見她一頭青絲亂糟糟的散落一地,雙目緊閉,麵頰誇張的凹進去,一張粗看起來還算不壞的臉蛋上,竟沒有一絲少女的圓潤光澤,仿佛是用一塊石頭雕琢出來的měinǚ頭像,一身雲彩般的白衣,更襯托出她手臂肌膚的枯萎和醜陋,蕭人美看著她,心裏不知想起了何事,眼神中盡是溫柔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