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章 許諾

蕭人美閉目端坐石麵,喃喃念了一係列玄奧‘精’深的咒語後,渾身上下陡然冒出一層肅穆神聖的金紅佛光,其相貌漸漸現出法相莊嚴之狀,慈眉善目,‘唇’間含笑,凜然不可侵犯,隱隱然像極了寺廟中穩坐蓮台的觀世音菩薩。隨著佛光升起,向著四麵八方源源擴展,山‘洞’之中,也靜悄悄的起了極大的變化,原本‘乳’白‘色’的通地靈石石麵,那一層淡淡的氤氳雲霧迅速膨脹,雲霧之中細如蚊蠅的靈獸之魂隨之變大,萬千靈獸魂魄的翻騰跳躍之形態已清晰可見,憤怒咆哮之聲也清晰可聞,最離奇的是那雲霧之中,宛然現出雷霆閃電的光華,一時墨雲翻滾,風聲凜冽呼嘯,山‘洞’霎時間變成了乾坤天地,風雨雷電,一時齊備。

如此大觀,不免令阮飛流和金歎月麵麵相覷,心驚之下,不由自主又退後了幾步。

兩人簡直就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夢境,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氤氳之氣瞬時布滿山‘洞’,將阮金二人環繞其中,萬千靈獸之魂刹那間化作巴掌大小的遊魚,在二人四麵八方飛來飛去,怒號衝天,其形貌古怪不可言狀,足以令人驚心動魄,其聲音淒厲似鬼哭狼嚎,猝然聽之,給人以魄散魂消之感。二人皆是修行高明之士,立刻收攝心神,抱元守一,潛運神功,與之相抗衡。豈知不運功也還罷了,運功之後,頓時氣血翻湧,五髒六腑之間,四肢百骸之中,如同爆發了火山地震,烈焰滔滔,熔漿橫流,盡在體內翻江倒海,若非二人功力深厚,幾乎要大噴鮮血,雖然勉強守住心脈,但‘胸’腔噴湧而出的那股血水,依然還是頑強的衝到了喉嚨裏,呼之‘欲’出。

阮飛流出道十幾年來,也算是會過不少道‘門’高手,見識過不少仙劍法寶,卻從未遇到這般可怖之事,麵上不禁‘露’出了駭然畏懼之意,金歎月年紀更輕,更是從未遇到這種神秘莫測的靈力,心裏吃驚畏懼之意,遠甚於阮飛流。好在二人均是聰明靈慧之輩,情知運動抵禦,純屬自討苦吃,隻得收回功力,不再做任何抵禦之試探,唯放鬆‘精’神,使血‘肉’之軀化作不係之舟,隨‘波’逐流,如此一來,那股‘陰’煞靈力便不再侵襲‘肉’體魂魄,轉而在周圍飄‘**’遊走,靈獸之形雖恐怖嚇人,靈獸之聲雖搖身‘**’魄,卻再也傷害不了他們了。

過了片刻,二人待體內氣血恢複之後,才緩緩睜開眼睛,想去瞧瞧遠處的蕭人美。但見通地靈石四周的氤氳之氣更為濃鬱,早已把靈石包裹的密不透風,便是靈石的一角也瞧不見了,蕭人美、阮非煙、駱千雪三人的‘肉’身也消失在那股濃鬱的氤氳霧氣裏。

二人畢竟心中掛記著佳人,幾乎是心意相通的運起神功,‘欲’以道眼觀測,誰知運功的心念一起,那股牽動髒腑真氣動搖魂魄定力的‘陰’煞靈氣再一次破體而入,二人大驚失‘色’,趕緊匆忙打消這個念頭,如此一來,‘陰’煞靈力才猝然消失,來得快,去的更快。

二人駭然對望,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恐懼和疑‘惑’之意,片刻後,情知此時已無法可施,遂悶悶不樂的盤膝坐下,靜心打坐,以待蕭人美行功治療結束。如此狀況持續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繚繞全‘洞’的雲霧之氣開始漸漸向著靈石中央收縮,那些張牙舞爪的靈獸之魂慢慢縮小,恢複了以前的大小模樣,很快的,又回到了靈石之上,附在靈石表麵。靈石之上,渾身閃爍金光的蕭人美,正含笑望著他們。原本靜靜躺在靈石上的‘女’子阮非煙,此刻還是靜靜的躺在靈石上,隻不過她的臉龐已然有了鮮‘豔’的血‘色’,綻放著勃勃生機,紫‘色’長裙覆蓋下的‘胸’脯微微起伏著,看起來呼吸強而有力,氣息勻稱平穩,與之前的垂死之態迥然不同。

阮飛流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邁著焦急的腳步向前奔去,一步步,一步步,塔然有聲,鏗鏘有力,英氣勃勃的虎目中,竟是一副喜極而泣的表情,些許淚‘花’在眼眶中滴溜溜滾動著,一圈又一圈,隻是無論如何都滾不下來。將近靈石的時候,蕭人美長袖一揮,凜然喝道:“慢著!”

阮飛流怔了一怔,問道:“怎麽啦?”

蕭人美低頭掃了一眼臉‘色’紅潤阮非煙,道:“她身上的傷,我已經治好了。她沉睡了太久,四肢僵硬,髒腑受損,氣息要重新調勻,可能兩三個時辰後才會醒來。倘若你想讓她立刻蘇醒,可強行以真氣注入她體內助她調勻氣息。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了,現在該輪到你履行諾言了。”

阮飛流看著她,點了點頭,又瞧了一眼阮非煙,道:“我想先看到我妹妹醒來。”

蕭人美哼了一聲,‘露’出了不太高興的樣子,道:“你這是信不過我咯?”

阮飛流漠然搖頭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蕭人美啞然失笑道:“我可沒咬過你。好吧,既然你一定堅持,為了表示誠意,就讓你先給她注入真氣,‘弄’醒她再說。”

阮飛流不禁似笑非笑道:“金歎月是蕭霸陵的弟子,你是蕭霸陵昔日的心上人,而我,和金歎月並無‘交’情,他心裏肯定是向著你的。此刻火焰珠就在他的手裏,你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蕭人美笑盈盈的瞄了一眼金歎月,頓時樂了,道:“這倒也是,你看我,被關了四百多年,腦子常常會不太清楚。也罷,你‘弄’醒她吧。金歎月,你過來。”

終於輪到金歎月欣喜若狂了,火焰珠隻要‘交’到她的手裏,馬上就可以開啟封天印了,封天印開啟之後,誅滅潛龍也就不再是幻想。從此蒼生有救,天下太平有望了。他‘激’動的走過去,步子雖然緩慢,卻顯得輕盈快捷,有一種飄飄然的快樂之感。

蕭人美目光獨到,已看出了他的大歡喜,不由嗔道:“人家兄妹團圓,喜極而泣無可厚非,你有什麽事情值得如此‘激’動?你的‘女’人還半死不活的躺在這裏呢。”

金歎月臉上一紅,急忙爭辯道:“前輩不要‘亂’說,我和駱姑娘隻是生死之‘交’的好朋友,她可不是我的‘女’人。”

蕭人美故意嘲諷道:“喲,你還想假撇清?人家可以為你而死,單就這份情義而論,還不算是你的‘女’人?你倒不想想,世上有幾個人會心甘情願為你而死?她愛你愛的這麽深,已是不言而喻。”

金歎月猛地停止前進的腳步,不由自主呆了一下,癡癡的看了蕭人美一眼,然後迅速低頭望著昏‘迷’狀態下的駱千雪,見她臉‘色’淒‘迷’慘淡,皮膚皸裂難看,窈窕的嬌軀在白‘色’長裙的粉飾下,盡管依然美麗嫻雅,卻已沒有半點生機,心裏十分難過,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暗想:“不想她會如此待我,可惜我已有了小雲兒,她的這份深情厚誼,今生隻能辜負了,來生再報吧。希望她不要怪我。”

那邊廂,阮飛流已將阮非煙輕輕抱起,遠離通地靈石數丈之外,才小心翼翼放下,盤膝坐在地上,將自身真氣源源不斷的注入她的體內。片刻功夫,阮非煙終於蘇醒,略顯蒼白的櫻‘唇’微微翕動一下,輕聲叫了一句:“哥哥!”

阮飛流渾身輕輕顫抖,神情異常‘激’動亢奮,結結巴巴回了一句:“小…妹…”

阮非煙昏死三年後猝然醒來,‘精’神畢竟不濟,勉強擠出一句話後,又嚶嚶睡去,一頭歪在阮飛流懷裏。

阮飛流滿臉憐惜之情,緊緊的抱著她,就像抱著整個世界,眼中的淚水,終於滾滾流下,這個剛強內斂的男子,心裏所隱藏的感情也是如此之熾熱之真摯,當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隻見他默默擦幹淚水,背朝著蕭人美,朗聲道:“蕭前輩,多謝了,你的大恩大德,在下萬分感‘激’。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也一一辦到。從此你我二人兩不相欠,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日後你若想報殺兄之仇,在下在幽冥穀隨時恭候。”

蕭人美瞬間變了臉‘色’,哼了一聲,冷冷道:“好,你放心,等我辦完大事,‘肉’身和元神合為一體之後,自然會去幽冥穀找你算賬。殺兄之仇,不共戴天,我踏上幽冥穀的那一天,就是你兄妹的斃命之時。今日你且去吧,好好修煉你的天魔雷火神功,那一天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阮飛流傲然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金兄弟,今日你救我小妹一命,此恩此德,在下沒齒難忘,我今日在此對天鄭重明誓,日後一定為你金歎月辦一件大事,不管是什麽事,隻要金兄弟來幽冥穀招呼一聲,或是委托他人前來傳訊,但教我一息尚存,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金歎月謙笑道:“魔尊這可言重了,小弟隻不過是舉手之勞,萬萬擔不起。”

阮飛流鄭重重複道:“你一定要記得我許下的這個承諾。日後你遇到困難無法解決的時候,隨時可到幽冥穀找我,叫別人來也是一樣。就算你金歎月修為深厚,用不了我這個承諾,相信你的後人也會用得著。好啦,別的就不說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告辭!”

此人行事果斷爽利,毫不拖泥帶水,聲音尚未落定,人已抱著阮非煙飄然而去,迅速飛出古‘洞’,隻留下一個雄偉‘挺’拔的身影,和一股浩然的英雄氣概。

金歎月陡然發覺,原來自己一直認定‘陰’險歹毒的魔尊阮飛流,其實是一個有情有義、敢作敢為、豪氣幹雲的熱血‘性’情真男兒,他昔日作為並非源自顛覆魔教的勃勃野心,隻不過是為了手足之親,相救垂死的妹妹阮非煙而已。人,若為了情,不管是血‘肉’親情,還是朋友情,做的任何事都是值得原諒的。他不是個壞人,更不是野心家,唯一的野心家,或許是他那個哥哥天璿使者,也不知現在天璿使者把魔教‘弄’成了什麽樣子。想到天璿,他心裏又是一陣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