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橫眉冷對
尹市的街道熙熙攘攘，暑假期間的人流量似乎比平常多了一半。大概，這路上，也有一部分人是像她一樣為歸家計忙的學生吧。
蘇以素一路擠著終於艱難地擠回到了家裏所在的小區，保安亭裏的保安見了她，微笑著朝她點點頭。她頓時愣了一下。
她一直固執地把這座城市的所有人當做匆匆的過客，她是要回到江江城去的。記憶中，她從來沒有跟這個保安叔叔說過話，甚至沒有特意抬過眸望他一眼，可是，他卻記得，她是這裏的居民。
這一刻，她忽然真的有一種歸家的感覺。
心情刹那間好了起來。她揚起臉，燦爛地跟那保安叔叔打招呼：“叔叔好！”
那保安也愣了一下，隨即又微笑地點點頭，“放假了呢？”
“對！”蘇以素笑著進了小區。
紅妃小區位於尹市的新泉區，距離江風辰所在的華紫區隻需要40分鍾。不過，除了被譚紫姚騙到京華酒家撞上江風辰的婚禮的那次，蘇以素自搬到尹市來後，便再沒有踏足過華紫區。
那是一個，極為傷心的地方。
蘇以素的家在四樓。
她沒有坐電梯，“噔噔噔”地就跑上了樓，連鑰匙都懶得掏，直接按門鈴，“阿媽！我回來啦！”
即使沒有事先告訴沈秀蘭她今天回來，她也有信心她的阿媽一定在家。
她的阿媽是那麽端莊優雅又愛清靜的人，怎麽會和平常人家的家庭主婦一樣四處串門或者逛街購物呢？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她的阿媽應該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果然，裏麵很快傳來沈秀蘭微微的聲音，接著防盜門“哢擦”一聲，開了。
下一秒，沈秀蘭那素雅的麵容出現在蘇以素眼前。
看著笑嘻嘻地望著自己的蘇以素，沈秀蘭臉上頓時露出些許驚訝，“素素。你怎麽又一聲不吭地回來了？”
蘇以素笑著走了進去，“不一聲不吭地回來，難道又要等你去車站接我回來麽？阿媽，我都多大的人了。還當我小孩呢。”
沈秀蘭笑笑，“好吧，我們素素長大了。”
蘇以素放下肩上的背包，東張西望，“蘇……我哥還沒放假啊？”
鬱……叫哥哥什麽的，最討厭了！
“沒呢，應該也就這幾天吧，不太清楚，最近也不怎麽打電話回來了。”
“喲嗬，”蘇以素挑挑眉。神秘兮兮地湊到沈秀蘭跟前，“阿媽，我有預感，他肯定談戀愛了！”
沈秀蘭沉溺地輕輕敲了一下蘇以素的腦袋，“你這鬼精靈！”
“不然他怎麽會忽然少打電話回家了呢？”蘇以素不甘地叫道。“絕對是的！”
“好啦，阿信也大了，是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他了。”
聽了這話，蘇以素不禁幸災樂禍地陰笑起來，暗想道：蘇以信，你就自求多福吧！
“啊……阿嚏！”
此時正坐在圖書館複習準備迎接最後一科考試的蘇以信突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他鬱悶地抬頭望了望裝在天花板上的空調。縮了縮脖子，自言自語道：“沒覺得冷啊……怎麽會無緣無故打噴嚏？”
坐在旁邊的談紀瑤卻聽到了他這句嘀咕，小聲笑道：“說不定是你那古靈精怪的妹妹在偷偷詛咒你呢。”
聞言，蘇以素重重地點點頭，“一定是的！看我回家怎麽收拾她！”
坐在沙發上悠閑地啃著沈秀蘭削好的蘋果塊的這時忽然打了個冷戰，她拍了拍小心髒。心虛地望了一眼蘇以信的房間，心裏鬱悶不已，難道蘇以信知道我幸災樂禍了？？
不及多想，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蘇以素正看電視看得起勁。目不轉睛地抓起手機看都不看一眼便接了，“喂？哪位？”
正躲在華紫區一間靜謐的水吧內的江風辰聽到蘇以素歡快而隨意的聲音，不禁愣了一下，才道：“以素，是我。”
蘇以素聽到江風辰那熟悉的聲音，正拿著蘋果往嘴裏送的動作頓時僵住了，過了好一會才拿開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待那一串熟爛於心的號碼映入眼簾，她才鬱悶地暗罵一句，條件反射地想要掛掉電話，空曠的客廳裏擴出聽筒裏江風辰的聲音，“以素，別掛。”
這下，蘇以素愈加鬱悶了，連我想掛電話你也知道？？
無奈，她隻好重新拿起手機貼近耳朵，冷道：“什麽事？”
聽著蘇以素一下子變了的語調，江風辰的眼眸不覺暗了下去，“以素，我們之間，真的要這樣嗎？”
“江風辰，”蘇以素忽然有些疲憊，“你要如何，要如何才肯放過我呢？”因為我放不下你，所以，請你放下我。如此，我就不會傻傻地心存幻想了，也不會承受別人莫須有的指責。
江風辰輕輕捂上胸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處的疼痛。水吧裏忽然傳來悠揚的音樂，掩飾了他心髒跳動的聲音。
“以素，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聽到這話，蘇以素不禁冷冷一笑，道：“不然要怎麽樣？如膠似膝？形影不離？江風辰，別忘了你是一個有家室的人，更別忘了你家那位正懷著孕！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說這些話？”
“以素，我……”
蘇以素卻感覺自己越來越煩躁，沒等江風辰說下去便打斷道：“江風辰，你後悔了嗎？你終於想要後悔了嗎？早知現在，何必當初！雖然我很痛恨安一然，但是，我更痛恨這樣始亂終棄的你！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請你好好盡盡你為人父、為人父的職責！別逼我看不起你！”
江風辰頓時愣住了。他沒想到一向溫和的蘇以素會說出這些話來。更重要的是，她似乎知道關於安一然的一切。
“以素，你聽我解釋……”
“江風辰，如果你忘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我與你，早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別人的丈夫！知不知道你此刻的行為讓我覺得惡心！你若真為我好，就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我不想再因為你承受任何的遭遇！”
他低下頭去，聲音沙啞，“以素。此刻的你，讓我覺得好陌生。”
蘇以素忽然又笑了，眼裏卻閃著晶瑩的淚花，“江風辰，什麽樣的我，才讓你覺得不陌生？天真？單純？體貼？我從來不是一個乖巧溫順的女子，多可惜你認不清。我一樣心胸狹隘，粗俗鄙夷，我有著人性所有惡劣的一麵，但那又如何？我是溫柔是淡漠亦或是凶悍。全憑一個心情。你始終不是我的誰，我不必為了你活成誰的模樣。我不稀罕你施舍的溫柔，也不屑再將我的溫柔施舍給你。”
江風辰頓時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
今天的蘇以素，冷漠。淩厲得可怕。他隱隱約約覺得，一定是有誰又找過她。
又是安一然嗎？還是……譚紫姚？
晃神間。蘇以素已經掛了電話。
看著暗了下去的屏幕，江風辰愣愣地發著呆。
以素，是不是，從此我在你的世界裏，已經徹底地淪為一個不相幹的路人甲了？
坐在家中的蘇以素一樣的苦楚。
江風辰的母親的質問與冷諷還那麽清晰地在耳邊縈繞不休。如果不是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居，誰願意這樣冷眉相對？
他結婚了，娶妻了。不管再怎麽不願意去麵對去接受。這都是鐵一樣的事實。
那麽，不管是誰先認識了誰，誰先愛上了誰，隻要是繼續和一個有婦之夫繼續糾纏不休的，她就是個可恥的第三者。
蘇以素，你。真的要任由自己身敗名裂？
不，我不願意。她聽到心裏的回答。
愛與不愛，都是曆史的塵埃。
嗬嗬！
隻是，很多事情，已經不需要再多解釋或者哭訴了。比如江母對她的詰難。
因為並不是所有事情在解釋了以後就能獲得圓滿。所以保持沉默。無論痛與恨，時間都會帶走一切吧。這一刻的放不下，終究會變成坦然麵對。
至少，要對得起這樣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自己吧。
防盜門這時又傳來一聲響，蘇以素探頭望去，沈秀蘭提著一籃子豐富的菜走了進來。
看著愣愣的坐在那裏的蘇以素，沈秀蘭不禁莞爾，“素素，你做什麽呢？老這樣呆呆的，也不怕呆著呆著就傻了。”
蘇以素收起心中低落的情緒，努力地咧出一絲燦爛的笑容，道：“那也不怕，傻了，還有阿媽養我呢。”
沈秀蘭無奈地搖搖頭，“阿媽可養不了你一輩子。”
“那就……那就讓蘇以……讓我哥養我好了。”
“你就不怕到時你那嫂子有意見？”
“阿媽你好好把把關，讓哥娶一個賢惠一點的媳婦就好啦。”
沈秀蘭無語，“不行，我覺得，還是早點把你嫁出去的好，省得以後傻了就沒人要了。”
“阿媽！！”蘇以素鬱悶不已，“有你這樣當人家阿媽的嗎？”
“嗬嗬……”沈秀蘭笑嗬嗬地笑了起來，“看你還敢不敢動不動就這樣傻呆。”
望著轉身就走進了廚房的沈秀蘭，蘇以素心下一暖。
無論何時，她的阿媽都會以最好的菜肴迎接她的回歸。
如果可以，就這樣一直待在家也不錯啊。蘇以素愜意地往後靠在沙發背上。反正，最想嫁的那個人，已經娶了別人了。
想到這裏，她又不禁一愣，眼眸隨即又暗了下來。
江風辰，什麽時候，才能將你徹底從心底趕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