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家,請。”

“景小姐請。”

兩人在室內落坐於矮幾前後。

景嫿自身後書架上,取出一卷竹簡,平鋪在劉稷的麵前。

“請過目!”

竹簡上記錄的,是昨晚的菜方收入。

九盤新的招牌菜,一共賣了一千二百兩。

其他菜肴則賣了五百兩。

“劉東家,如果你供應充足,昨晚光是菜肴收益,一定能超過三千兩!這個收益,比得上京城許多老字號酒樓了!”

景嫿激動的說完,又失落地輕歎一聲。

“可惜魔芋每日產出隻有二百斤,照目前的供給量來看,隻夠這一家酒樓使用的,而我想讓你供應郡內的另外三家酒樓,每日供應五百斤,你能做出來嗎?”

“我考慮一下。”

劉稷猜到景嫿找自己要談的,是量產的問題。

他之前也做過設想,雇可靠的村民給阿麥打下手,提高產量。

但沒想到景嫿會如此心急,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近期村裏開荒熱,大家搶時令種春稻,很難雇人手。

到時候每日供應五百斤,阿麥一定會大包大攬自己幹。

他想到阿麥手指上一晚未消退的淤青,搖了搖頭。

提高產量隻需要勞力,儲存和運輸條件艱難。

“景小姐,魔芋豆腐不加冰的話,禁受不住三日以外的長途運輸。”

這個理由讓景嫿誌在必得的笑容瞬間消失。

冰塊那可是貴族才能享用的金貴之物。

統共一百文一斤的魔芋豆腐,再加冰自費運輸,她還賺什麽錢?

劉稷倒是會硝石製冰法,可硝石製冰的成本也不低。

所以想要量產供應跨縣域的四家酒樓,還要保證不變質,最簡單最省錢的辦法隻有一個。

“劉東家……”

“賣配方……”

兩人異口異聲,相視而笑。

盡管隻是第二次見麵,卻默契十足。

早在昨晚魔芋豆腐緊缺時,景嫿就想過買配方。

可一個配方能傳許多代,像劉稷那麽精明的人,一定不會做殺雞取卵的事。

其實劉稷起初是想等天氣變熱魔芋豆腐不耐放時,待價而沽賣高價。

可他有事要請景嫿幫忙,於是便借此賣個人情當敲門磚。

“景小姐出價吧。”

“一千兩。”

“少了。”

劉稷知道這個價格不算低,但還是不假思索地拒絕了。

為了防止景嫿誤以為這是一錘子買賣,兩人往後不再打交道,從而壓價太狠。

他故作神秘一笑:“景小姐,野生魔芋原材料采集不便,製作出來顏色發紅,味道略澀,但我可以通過選種培育,讓它味道變得更好,顏色更加透亮,增加食欲。”

論種地他是行家。

可景嫿沒接觸過這些,聽得一愣一愣的。

想好的說辭一下子用不上了,反而被劉稷牽著鼻子走。

“劉東家你有幾分把握?”

劉稷自信地伸出雙手。

“十分。”

培育種苗並把控不讓它外流,可比防止製止魔芋豆腐的簡單過程被人學去簡單多了。

從源頭上拿捏住景嫿,價格馬上能加倍。

“兩千兩。”

“再加一千兩,我另送景小姐九道菜方。”

景嫿聽到這個報價沉默了。

別看嚐鮮夜一晚上賣了兩千兩的菜肴,可她隻淨賺五百兩左右。

九道菜方分開買,也隻有四百五十兩銀子。

劉稷見她難以取舍,手指蘸著杯子裏的水,在她竹簡的一道菜方上,畫了一個橫。

將“魔芋紅燒肉”分成了“魔芋”和“紅燒肉”兩部分。

“劉東家這是何意?”

“一道菜方,你把魔芋提取出來,就能變成新的菜方,所以你不吃虧。”

這番話讓景嫿目光震動,茅塞頓開。

沒有魔芋可以單賣紅燒肉啊!

她怎麽沒想到這個方法呢?

果然菜方怎樣利益最大化,還要看研製出菜方的本尊。

舉一反三,魔芋豆腐也是如此。

景嫿知道劉稷在引導她往這方麵想,可是隻要能夠互利互惠,暫時讓他掌握主動權也無妨。

“三千兩,魔芋豆腐的配方我買下了,劉東家往後除了自家製作吃用,不能外傳。”

“一言為定。”

兩人簽完契書。

就在景嫿打算晚上再吃九道新鮮的菜肴時,卻見劉稷主動站起身來。

她心想:劉東家還挺會獻殷勤,這三千兩給的不虧。

誰知劉稷起身後,突然拱手作揖,朝著她長鞠一躬。

“景小姐,我想請你幫個忙。”

景嫿這才明白,難怪劉稷肯把能夠代代相傳的配方賣給她,原來是有事相求。

故意說出能提升原材料的質量,也是想加強兩人的利益捆綁,讓她不好拒絕。

以為憑利益就能拿捏住她?

太小瞧她了!

“我能拒絕嗎?”

“能。”

“……”

這下景嫿連生氣都沒理由了。

劉稷抬起頭,看到她鬱悶的表情,無奈苦笑。

“畢竟這件事是為了那些辛苦耕作一輩子,卻還是吃不飽飯的底層百姓,去得罪那些仗勢欺人、草菅人命的惡霸,對景小姐來說可能有生命危險。”

他將周財主對他家兄妹三人的所作所為,還有逼迫佃戶多年的各種殘暴行徑說了出來。

聽完他和村民們的親身遭遇,景嫿趕緊上前一步,把劉稷扶起。

“劉東家,我學武的時候就立誌懲惡揚善,有什麽能夠用得上我的,你直說,區區一個財主,我還不放在眼裏!”

景嫿恨不得此時就去把周財主抓起來,繩之以法!

如若周財主反抗,她就讓對方嚐嚐,她手裏的寶劍利不利!

“多謝景小姐,隻是……”

劉稷盯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微微出神。

他早看出景嫿古道熱腸,頗具俠氣。

可他沒想到景嫿如此急公好義。

想直接殺掉周財主很容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完了。

隻是一旦周財主死在景嫿的手裏,其家人必然說是他指使的。

借機除掉他這個帶領村民們開荒的領頭羊,還會牽連景嫿一命抵一命!

就像周財主不能明著殺他一樣。

他也不能明著殺掉周財主!

“劉東家,別隻是了,你就說到底想讓我幫什麽忙!”

在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之前,劉稷先問了她一個非常隱私的問題。

“景小姐你是皇親國戚嗎?”

景嫿想除惡霸財主的熱血被潑了一盆冷水。

她鬆開抓住劉稷的雙手,下意識地按在劍柄上,神色冰冷。

“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有殺氣!

劉稷摸了摸涼幽幽的脖子,不敢賣關子。

“周財主在衙門裏有靠山,我擔心你會像我一樣,遭遇任人捏造罪名的事。”

“原來如此。”

景嫿雖然氣憤縣衙官吏中有人貪贓枉法,但並沒有流露出擔憂自身的情緒。

劉稷見狀,暗中鬆了口氣。

穩了!

景小姐確實擁有不敢讓縣令欺壓的身份!

“其實景小姐不必以武犯禁,誅殺周財主為我們主持公道,我們已經不會再受他欺壓了。”

劉稷又將自身經曆的後半段奮起反抗的事,和盤托出。

並重點講了他造出來的踏犁,能夠給村民的生活帶來多大的改善。

和對周財主利用剝削勞力賺錢,帶來多大的阻礙。

景嫿的眼神再次變得火熱起來,她激動的笑道:“要是能把踏犁推廣到全國,一定能新增百萬良田,這是利國神器啊!”

“我就是想請景小姐,越過縣衙向朝廷上報踏犁的事,讓周財主之流不敢阻攔開荒的進度。”

誰最想讓百姓開荒增加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