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召重謝了一聲,他站起來沮喪的說道:“昨夜,屬下帶領黑衣衛三十名,城守府官差五百餘人,各街坊中的地保不計其數,在全城中檢查了所有陌生入城者,這五百多名外來的客商中,沒有那個年輕書生,咳咳,甚至連可疑的人都沒有一個。”

公子羽也很無語——慶州城是一個堡壘型的城市,四方城門有正規士兵把守,城中每一條街道,都有地保負責治安,巡檢外來人口,更別提那些高來高去的黑衣衛了。

慶州城的安全防範非常出色,城裏隻要來了陌生人,城守府在一天之內就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和去向。

一千多官差在慶州城裏找一個不是武者的普通人,最後居然沒找到,這個結果可真是讓公子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張召重在稟告的時候,裴寂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邊上靜靜傾聽,等張召重說完了,裴寂還是一副拱手肅立、若有所思的樣子。

公子羽看著裴寂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裴先生,有話就說,別老是這麽吞吞吐吐的。”

裴寂深深施了一禮:“公子,依裴某看,必須找到此人,若能用則重用,若不能用,裴某請殺之。”

張召重撇著嘴低聲嘀咕道:“讀書人殺讀書人,果然絕不心慈手軟。”

被人插嘴的裴寂沒有生氣,他很鄭重的說道:“公子,此人特地來城中找匠人打造那些精致的工具,想必暫時不會離開。張大人反複搜尋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說明此人頗有幾分能耐——文采出眾、為人機警、善於奇門異術,以裴某之見,這名書生對公子的大業極有幫助。但此人若是不能為殿下所用,將來被其他人招攬的話,必然是我們的麻煩,還不如趁早除掉此人……”

公子羽的臉色也鄭重起來,他背著手慢慢踱著步:“城中早已封鎖了,老張找了一天一夜,還是不見那廝的人影,本公子就算想找他,又上哪裏找去?”

裴寂微笑著說道:“張大人雖然武勇,但是搜尋的時候,勢必有幾個隱秘之地沒有搜到。”

張召重不服氣的說道:“張某辦案多年,怎麽會有什麽疏漏?”

“張大人別急,”裴寂不慌不忙的說道:“有三處地方,張大人絕不會想到去那裏搜捕。”

張召重有些不服氣:“裴寂,是哪三個地方,你且說給我聽聽!”

裴寂伸出第一根手指頭:“第一,慶州牧秦會之大人的府上,張大人可曾搜過?”

張召重目瞪口呆:“秦大人府上?咳咳,他怎麽可能會在秦大人府上?”

“那就是沒搜過了?”裴寂得意的一笑:“第二個地方,城西貧民窟有個叫做瓦兒角的地方,那裏有近百名乞丐聚集,那條小巷沒有設地保,想必生性有潔癖的張大人沒有搜過那裏吧?”

張召重臉色一紅:“裴先生所料不錯,張某確實沒有搜過那個地方。殿下,張某現在就帶人去搜查瓦兒角!”

“張大人別急,”裴寂胸有成竹的說道:“那名書生定然不會去前麵兩個地方,他肯定在第三個地方躲著。”

公子羽和張召重不約而同的問道:“是哪裏?”

裴寂呲牙一笑,笑容得很詭異、很男人:“青樓。”

公子羽哈哈大笑:“青樓?!裴先生您可真逗,他怎麽會躲在……呃,老張你不會真的沒有搜查青樓吧?”

張召重滿臉通紅:“屬下知罪,屬下該死……”

裴寂這次沒有落井下石,他鄭重的說道:“青樓的老鴇們最愛的是白花花的銀子,隻要舍得花錢,她們不問來的是什麽人,都敢於收留。而且青樓和胭脂鋪子、首飾鋪子聯係密切,此人可以委托首飾鋪子幫他完成這些精細的工具。”

張召重眼睛一亮:“裴先生言之有理,張某立刻帶人去查探。”

“好了好了,你就別去了,”公子羽笑著揮揮手:“老張你累了一天一夜了,先回去休息休息,本公子另外派人前往。”

張召重愣了一下:“殿下……”

公子羽打斷張召重的話:“咳咳,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隻是你相貌太正,估計一進青樓,就要把那些老鴇龜奴嚇破膽。咱們府裏的門房劉三相貌猥瑣,比你更適合這個差事。”

張召重鬆了口氣,他去休息之後,公子羽把劉三叫來,囑咐幾句之後,讓人給了他五百兩銀子。

奉命逛青樓的劉三無比高興,他早晨出門,沒過多久便回來了:“啟稟公子,您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公子羽和其他兩人都頗為高興,隻聽那相貌猥瑣的劉三跪在地上說道:“城內三座青樓,其中最大的一家叫做麗春院,小的花了一百多兩銀子,才從麗春院打手老熊那兒得到確切消息,昨日有一名男子來到麗春院徹夜未歸,此人沒有點任何一位姑娘,而是與麗春院的掌櫃韋姑娘商談良久,大家都說此人是韋姑娘的親戚。此人容貌身材,和裴先生遇上的那人一模一樣。”

張召重摩拳擦掌的站起來:“公子,在下這就去緝拿此人。”

公子羽擺擺手笑道:“別急別急,我又不是真的要為難這位書生,走,咱們仨一起去麗春院,看看裴先生遇到的這個書生,到底是怎麽個三頭六臂。”

……

劉三在前麵帶路,公子羽等人來到慶州最大的青樓麗春院,那劉三找到打手老熊,聲明了他們打算進去逛逛。

老熊麵有難色——這時間嘛,還不到中午,按說麗春院還沒有開張呢。

老熊也不是沒見過急色鬼,隻是站在最後麵那個黑衣男子滿臉煞氣,老熊實在不願意放他進去。

好說歹說,劉三又多花了一兩銀子,這才讓老熊同意放他們進去。

臨進去之前,老熊低聲囑咐道:“姑娘們累了一夜,現下都在休息,你們進去後切莫吵鬧。”

公子羽點點頭,他緩步走進麗春院,發現樓裏還真是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某個方向隱隱傳來說話聲。

公子羽朝著那個聲音走去,隻見那是一座占地頗大的花廳,廳門是六扇雕花的大門,此時關的緊緊的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隔著雕花木門,隻聽花廳裏傳來一個男人淡然而平白的聲音:“一簫九品,不分高下,此九品分別為球漩、渦吸、燕啄、尺關、添香、拜月、千山雪、一炷香、冰火吼、噬地吞天,這九種技法, 因人而異、因簫不同而因地製宜。昨天下午時間倉促,我隻給大家傳授了前麵兩種,下麵我為大家講解品簫九法中的第三法‘燕啄’。”

公子羽和裴寂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裴寂輕輕點點頭,示意公子羽這聲音是那年輕書生沒錯。

隻是,兩人沒想到這位書生不但善於詩詞歌賦,而且居然還通音律?

公子羽沾了些口水輕輕點破窗戶紙,隻見一個俊眉朗目的青年書生站在一張桌子前,手裏拿著一隻黃瓜,他用手指著黃瓜的尖端說道:“所謂‘燕啄’,講究的是輕快靈巧……”

這青年書生拿著黃瓜似乎在向別人講解著什麽,公子羽好奇的把目光投向另一邊,頓時把他嚇得驚呼一聲……

花廳的另外一側,滿滿堂堂坐著三十多個妙齡少女,她們靜靜坐著聽講,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說話,所以公子羽一直以為花廳中隻有寥寥數人而已。

忽然間看到這麽多女子坐在花廳中,公子羽似乎隔著木門都能聞到那一股脂粉香……

年輕書生講課的聲音已經停了下來,公子羽自知剛才的呼聲已經驚動了對方,連忙準備轉身離開。

“是誰在外麵!?”花廳內有人厲聲喝道:“阿雄、阿柱、阿毛,你們都死哪去了?”

隨著那個女子的厲聲叫罵,幾個打手氣急敗壞的從各個方向跑了過來,他們發現有陌生人站在花廳門口,不禁氣急敗壞的喊道:“春花姐,有人闖進來了,還躲在外麵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