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明嶽的心很累。

叛軍士兵被武者們驅趕著衝上來,再被明嶽一個個砍下去,這個機械重複的血腥過程毫無美感,透露著人性的殘酷與凶險。

如果不是帝都的百姓大多逃散了,估計叛軍還會使出驅趕平民攻城的卑劣手段。

半個時辰後,穩住了戰線的座山雕等人總算趕到明嶽這邊,以人數不多的寶貴守軍暫時把明嶽替換了下來。

明嶽坐在一個米袋上,他抹了一把臉,臉上竟抹下一層厚厚的血漿來。

明嶽苦笑著看了看座山雕和江子房等人,他們的情況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滿身帶傷之外,氣喘的跟老牛差不多。

“公子,看樣子是守不住了!”座山雕壓低聲音說道:“現在能動彈的還有五百多人,實在不行,咱們從後山突圍吧?至於那些受了重傷走不動的兄弟,就讓他們幫我們再擋住最後一波敵軍吧。”

隻剩下五百人了?

明嶽茫然看了看四周層層疊疊的屍體:死去的士兵被擺放在城牆下的道路邊,而上千名重傷的守軍還在痛苦的呻吟著。

五千人打到五百人,九成的傷亡已經是接近全軍覆沒的結果了。

相信如果不是叛軍圍住了城池,整個守軍早就崩潰了。

看看那些輾轉於血泥之中的傷員,明嶽有些不忍的說道:“再等等吧,現在天色大亮,我們想突圍的話肯定要被一路追殺的。”

座山雕張樂山欲言又止,明嶽笑著擦了擦劍刃上的血跡:“沒事,等我休息片刻,我來擋住那些叛軍,你們在旁邊協助我就好。”

座山雕歎了口氣說道:“那就辛苦公子了。”

明嶽站起身,他走到城牆邊蔑視的看了看那些蟻附攻城的叛軍,大聲吼了一句“來吧”。

混亂的廝殺中,這一聲吼很多人都聽見了,叛軍士兵們麵麵相覷,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

然而武者們毫不猶豫的向著膽怯的叛軍亮出屠刀,幾十個武者叫罵著、揮舞著兵器驅趕叛軍攻城,稍有遲疑便被他們一刀砍死。

無奈的叛軍士兵隻得在心裏咒罵著,繼續朝著城牆上爬去。

戰鬥仍然在繼續,層層疊疊的屍體從城牆根排得極高,叛軍漸漸連梯子都不需要了。

時間流逝,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明嶽殺到手軟,心裏也快絕望了。

他看了看收拾完畢的座山雕等人,準備下令離開這個該死的血肉磨坊。

……

便在此時,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黑線,還有悠長的號角聲傳來。

明嶽愣了一下,他揮劍把身邊的叛軍士兵趕開,朝著號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地平線上,一道黑線看似緩慢的接近中,看著黑線上方揚起的塵土,應該是一支兩千人左右的騎兵隊伍。

處於戰亂狀態的帝都城發生了無數場巷戰,而巷戰對於騎兵來說,簡直是最可怕的噩夢。

所以,無論是永豐倉的守軍、還是自稱救世軍的叛軍,他們手頭上都沒有什麽馬匹了。

正因為沒有戰馬,所以永豐倉的士兵無法迅速的逃之夭夭。

明嶽看著遠方,心中充滿了驚喜:西南方向,是慶州城的方向。

看來自己的援軍終於輕裝趕到了。

城下的叛軍也發現了遠方迅速靠近的騎兵,他們開始驚慌失措的往回跑。

久戰之後的叛軍士兵早已士氣全無,若不是武者們驅趕著他們攻城、若不是城內有活命所需要的糧食,叛軍士兵早就哄堂大散了。

現在,滾滾而來的騎兵越來越近,叛軍士兵們都知道騎兵的衝擊力是可怕的,所以大夥毫不猶豫的開始向四麵八方潰散:有的人繞過永豐倉向後山跑,有的人破舊的軍服朝帝都方向跑,還有的人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似乎在考慮是不是該向對方投降以便換口飯吃。

幸存的六七千叛軍到處亂竄,沒有了打進永豐倉分糧食的希望,叛軍的秩序和士氣徹底崩潰,變成了一群四處逃散的老鼠。

事情到了這一步,李根和喬峰也隻能徒呼奈何,兩人徹底放棄了攻城的念頭,他們帶著各自的親信和僅存的糧食,在亂軍的掩護下匆匆離去。

城頭上的守軍高興的手舞足蹈,座山雕拉著江子房的手喜極而泣:“哈哈,咱們的援軍來了,老子的命保住了!”

明嶽笑著拍拍張樂山的肩膀:“張將軍,你這次立功不小,回頭我一定向太子殿下進言,給你封一個大大的官。嗬嗬,沒準今後你就是新一代的權貴了。”

張樂山樂得嘴都合不攏,不過他看看城牆下死傷狼藉的守軍,臉色又變得黯然。

明嶽也是一聲歎息: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傳聞一戰百神愁,兩地殘兵亂未休。誰道滄江總無事,近來青山血爭流……永豐倉的守軍十不存一,即便張樂山能夠封侯,這官袍上也染滿了同伴的鮮血,實在毫無可喜可賀之處。

遠方,援軍漸漸近了——這是一支上千人的騎兵隊,每人都有備馬,完全是一副日夜兼程的架勢。

援軍的衣甲和裝備,比起永豐倉的守軍可強多了,備馬的身上還馱著糧食和清水,風塵仆仆卻不失銳氣。

援軍趕到煤山腳下,對一些還沒來得及逃走的叛軍展開衝擊,僅僅一波衝鋒,就把士氣低落的叛軍殺的土崩瓦解。

讓張樂山等人驚訝的是,那些援軍之中還有不少武者的存在。

和燕王手下的黑衣衛不同,這些軍中武者作為衝鋒的尖刀而存在,他們跑在大軍的最前麵,為後麵的同伴殺開一條血路。

張樂山愣愣看著山下的戰鬥:同樣是武者,燕王手下的那些武者簡直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人渣。

張樂山把詢問的眼光投向明嶽,明嶽感慨的說道:“他們是從益州前線下來的武鬥兵,很多人在對抗蠻族的戰鬥中為國捐軀了,不過活下來的,都是真正的精銳,真正的英雄好漢。”

明嶽自豪的說著,張樂山等人敬佩無比,忽然,張樂山看著山下的武者喃喃說道:“咦,怎麽還有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