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邱姨娘主張分家,這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鬥爭。

茵茵和玉芙全然置身事外,但她們也有自己的憂慮,玉芙憂心自己沒有靠山,往後尋不著好人家,茵茵則憂心李氏自作主張,把他嫁給趙伯真。

怕什麽來什麽,某日李氏瞞著她,請了輔國公夫人來府上賞菊,期間自然提到兩家孩子的婚事,李氏好言好語地向趙夫人表明,陸家很樂意與輔國公府結親,但眼下茵茵有孝要守,須得國公府擔待些,三年之後再行訂婚。

李氏以為要費許多唇舌,還不定能成,沒想到她一說,趙夫人竟爽快答應了,當下兩邊都高興。

原來趙夫人本不樂意自己兒子等茵茵三年,可趙伯真執意如此,她極少見自己兒子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才不得不應了。

茵茵知道此事,已是半個月後了,為此,她在房裏悶著,一整日沒有出門。

夜裏,蘭香端了水進來給她洗漱,忍不住勸她:“難得有這樣好的郎君,位高權重不說,還樂意等小姐三年,小姐還有什麽不足呢?”

有什麽不足呢?倒也沒有,隻是心裏還不能全然把九思放下罷了。

綠翹也一麵鋪床一麵勸道:“小姐,您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您呢!您還不樂意,譬如四小姐,她要再嫁,再找不著什麽好人家了,頂多嫁個九品小吏,聽說眼下姨奶奶便在給她物色,一個禮部的主事,年高無權,去年死了老婆,這樣的還嫌棄咱們小姐呢!更不要說五小姐,她眼下想嫁人也不知嫁哪家,怕是在屋裏哭鼻子呢!”

茵茵聽得直搖頭,叫綠翹,“晚飯留下的那碟子杏仁酥我沒動,你拿去吃,好好堵堵你的嘴。”

綠翹也忍不住笑了,“遵命!”

……

有時夜裏,茵茵也會想一想蘭香和綠翹勸她的話,覺著不無道理。

先前爹爹和老太太還在時,便不覺得,總以為自己還有個家,眼下二人都去了,她覺自己在這世間,如同無根浮萍一般,除了蘭香,再無人牽掛她,愛護她,她也沒有牽掛的,愛護的人。

因此,嫁人也不失為一個出路,又或者說,是唯一的出路。

她一個女孩兒家,無父無母,沒有依仗,眼下這世道又不能拋頭露麵,還有另外一條路走麽?再沒有了。

天兒漸漸冷了,茵茵穿上了夾棉的襖子,今年府裏儉省用度,因此都沒做新衣裳。

這日趙伯真登門拜訪,前頭來人請茵茵。

蘭香趕忙從櫥櫃裏尋出去年的幾身衣裳,從裏挑了套香色折枝玉蘭的衣裙,外配的小披肩卻怎麽也尋不著了,茵茵便道:“尋不著就不穿這身了,不還有旁的衣裳麽?”

蘭香邊找尋衣裳邊道:“旁的都穿舊了,不及這身,這身才穿過兩回,顏色鮮亮著呢,穿去見客正好,”說罷不禁嘀咕起來,“二太太儉省得也太過了,把裁縫和繡娘都裁了大半,吃穿用度也都減半,前幾日綠蕉和綠屏兩個還在嘮叨,說今年去廚下多要一點兒薑也不能,還有一二等的丫鬟月錢也裁了,我還罷了,她們兩個要把錢寄回家去的,少不得抱怨幾句。”

茵茵站在銅鏡前,自己扣銀紐絲盤扣,望著鏡中,她感到自己肩上肩負著許多人的命運。

這些日子來,別人的院子裁剪了近一半的人,她院裏的人卻一個也沒減,為的什麽,還不是因為她將要嫁入國公府,不好怠慢她。

丫鬟們的月錢減了,綠屏和綠蕉心有怨言,為何還待她忠心耿耿,也不想著法兒調往別處,還不是想著她能嫁入國公府,將來她們作為陪房跟過去,有前途?

她如今是騎虎難下了!

“小姐,今兒您見了趙大人,可別又鬧,小心說話為好,”蘭香隨口勸道。

茵茵卻認真地答應道:“會的。”

然茵茵好容易轉過彎來,決定認真對待這段姻緣時,卻有人非要從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