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院子裏燈火通明,卻靜謐異常,連丫鬟們走動的聲音聽不見。
進屋時,有個老嬤嬤示意她直接進去。
脫下披風讓柳兒拿著,蘇慕煙抬腳踏入了內室。
恰巧陸荷從裏屋出來,身後跟著個老嬤嬤,老嬤嬤向老夫人使眼色,老夫人明顯鬆了一口氣,神色也緩和了許多。
陳氏原本嚴肅板正的麵孔,在見到蘇慕煙的那一刻,越發黑如墨汁。
婆婆王氏也在。
看來是陸荷的事情敗露了,觀測老夫人的眼神,約莫方才老嬤嬤帶著陸荷去裏屋,是去檢查她的清白。
陸荷的清白,在她們眼裏,顯然比她這個婦人重要多了。
蘇慕煙在心裏冷笑了一聲,不愧是陸家人,真是雙標啊。
“見過祖母、婆婆、三嬸。”她屈身行禮。
老夫人重重拍了下茶台,上麵的茶盞跳起,再砸下來,發出瓷器碰撞的響聲。
“跪下。”老夫人嗬斥道。
蘇慕煙假裝不知道是在說自己,起身,左看看右看看。
王氏麵無表情,陳氏臉色鐵青,陸荷低著頭瑟縮著,老夫人怒氣是最大的。
周圍的丫鬟嬤嬤都低著頭,一言不敢發。
“煙兒,你如今連祖母的話也不聽了是嗎?”老夫人語氣越發嚴厲,“跪下!”
蘇慕煙還是沒動,不解地問:“祖母,緣何要煙兒跪下,煙兒可是犯了何錯?”
大理寺拿人還得有證據呢,說跪就跪,老夫人的架子倒是大得很。
這回,陳氏搶先說:“禮兒媳婦,我平素深居簡出,和你們這些後生們來往比較少,可我自認為待你們不薄。你為何要害荷兒!”
說得泣涕漣漣。
“我害了荷兒?”
蘇慕煙看向陸荷,後者的頭更低了。
嗬,原來是陸荷將事情推到了她頭上。
“我不知道三嬸在說什麽?昨日我略微多飲了幾杯,回房便睡下了,正睡得沉,被丫鬟們叫醒,說老夫人尋我問話,才起來。”看向陸荷,“陸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知?”老夫人明顯信不過蘇慕煙,就算老嬤嬤已經去蘇慕煙的院子裏打聽過,說她確實一直睡著,她也還是不信蘇慕煙,“那昨日,陸荷緣何會睡在你屋裏!”
蘇慕煙沒回老夫人的話,而是抓著陸荷的雙臂,緊緊盯著她問: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荷兒,你告訴嫂嫂。”
陸荷一直在逃避她的眼神,蘇慕煙心下了然,但麵上沒露分毫。
依舊言辭懇切。
“陸荷,是不是有人欺負了你,你看著嫂嫂,嫂嫂為你做主。”
蘇慕煙的模樣真誠得緊,任誰看著都會認為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是在真心為陸荷著想,真心想要幫助陸荷。
昨日,陸荷原本就是故意睡到蘇慕煙房內,因為她早就打聽到她們的密謀:再次給蘇慕煙下藥,將她送入永安王府討好季淩燁。
登時,她便有了主意,自己替代蘇慕煙去接近季淩燁。
若是季淩燁要了她,憑借著忠義侯府的地位,自己的爹爹剛剛不久在戰場上犧牲,聖上絕不會不管不顧,就算做不了正妃,總能做個側妃。
計劃天衣無縫,雖說她在相貌上確實稍遜蘇慕煙,可夜深人靜,美人在懷,哪個男人能拒絕。
再說了,既然她們密謀了此事,那定然是有萬全之策的,說不定季淩燁此時也已經誤食了什麽合歡散之類的東西。
更讓她滿意的是,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侯府準備得十分充分,竟然毫無阻礙地直接把人送到對方**。
她覺得祖母既然都能夠這般手眼通天,對季淩燁本人自然也應該有所安排。
登時,她激動異常,躺在**,聞著淡淡的木質香味,想到接下來的事情,興奮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甚至開始幻想定婚,大婚,以及以後的日子。
雖然外界都傳聞他是個無情的人,可陸荷覺得他的無情是因為母妃過世,他將自己的心門封鎖而已。
隻要自己溫柔以待,相處久了,定能讓他的心門再次對自己打開。
界時,她便是第一個走進他心裏的人。
成為他的唯一。
腦補了無數親密的場景,甜蜜得都要暈倒了,對未來的向往和期待,簡直讓她激動得停不下來。
直到那冰冷的劍,貼近了她的脖子。
她怎麽都沒想到,那季淩燁清醒萬分,眸子冰冷,完全不懂風情,一出手便差點傷了她。
之後,她的任何計策都還來不及施展,就被丟了出來。
原本,她也懷疑上一次蘇慕煙到底有沒有成事,是不是她在撒謊,如今已經深信不疑。
季淩燁連她這個清白的黃花閨女都看不上,如何會看得上一個破鞋?
還是個曾經得罪過他的破鞋。
陸荷心裏既氣憤,又欣慰。
左右不是自己一個人丟臉,那又有什麽好怕的。
隻消把錯誤推給蘇慕煙即可,自己依舊是侯府的大小姐,依舊是哪個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侯府閨秀。
於是,她幹脆抬起頭,看著蘇慕煙,噙著淚,哽咽道:“嫂嫂,你為何要這樣對荷兒。
昨晚,荷兒隻是想讓嫂嫂請點下琴藝,在嫂嫂屋裏剛坐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就覺得有些頭暈,等醒來時,已經,已經……”
她一副說不下去的模樣。
昨晚的事情,見不得人,老夫人和王氏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竟然想要陷害自家媳婦,結果失誤,害了自家孫女。
陸荷如此說,非但將自己的責任撇了個一幹二淨,還順便將老夫人和王氏摘了出來。
如此一石二鳥的說法,自然很快便得到了支持。
陳氏直接撲過來想要打蘇慕煙。
“你怎的如此狠心,荷兒才剛及笄,你便迫不及待想要害她,安的什麽心?”
蘇慕煙自然不會平白無故認下這栽贓陷害。
“事情還沒查清楚,三嬸怎地就將事情安在我頭上了?”
陳氏咬牙切齒:“還要怎麽查,荷兒方才都說了,忽而沒了意識,醒來就在了那種地方,你倒是說說看,不是你做的,還能是誰?”
蘇慕煙反駁說:“聽這意思,荷兒是被人下了藥,既然三嬸懷疑我,那便派人搜吧。
正好,煙兒也有一事想要稟告祖母、母親。昨晚煙兒也覺得很不對勁,也像是中了什麽毒似的,渾身無力,連彈琴的力氣也沒有,才會讓丫鬟去安頓荷兒。”
頓了一瞬,又補充道,
“就算是下藥,那有丫鬟看著,荷兒最多也就是在我院子裏睡著,可我院子裏的丫鬟昨日都莫名其妙睡得沉,起來時,荷兒已然不見,且床鋪淩亂,早已經冰涼。
如此說來,昨日,荷兒並不在我那兒安寢。
雖然你們不願意明說,我也猜到,荷兒定是遭了別的罪。
但是敢這麽大手筆謀害侯府世子夫人和姑娘的,定然非同一般,若是差,便要查個徹底,侯府每個人都有嫌疑。
包括昨日當值的小廝,也要一並拿來審問。”
“祖母、婆婆,三嬸,你們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