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亞默爾大跨步地走進來,他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的模樣,麵具掩住了他的臉卻從眼尾深深透露出難以掩蓋的倦色,一旦開著星艦脫離莫裏奇斯的監控範圍,他甚至不惜用了異能,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

但是,進門的瞬間,就被一拳痛擊在了腹部。亞默爾因為劇痛生生扭曲了麵容,長時間的跋涉和異能的負荷使用已經讓他的身體達到了崩潰的邊緣,以至於如此簡單的攻擊都沒能立刻躲過。

“嗯哼……”

低低地悶哼一聲,亞默爾立刻反應過來,迅速躲過了接下來的攻擊,不過這樣的速度也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攻擊他的男人速度極快,鋒利的旋風擦過側臉,甚至削斷了一縷黑發。兩人在狹隘的房間中你來我往,極快的速度甚至和空氣擦出了驚鳴的破空聲。

亞默爾始終處在下風,短短一兩分鍾,他的身上就布滿了不同程度的傷。又是一記重拳,這一次精準地攻擊到了少年脆弱的太陽穴,亞默爾不受控製地撞在了堅硬的金屬牆壁上,大腦一陣一陣地發黑,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了。

他緊緊貼著牆,才堪堪不讓自己倒下去,胸腹喉間湧起一股惡心,亞默爾開始不受控製的咳嗽,甚至是幹嘔。

似乎是看夠了少年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特萊利終於停下了手。他靜靜地站在亞默爾麵前,淺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濃墨一般的眸子似乎醞釀的風暴一般“就這個樣子,也敢去追奧利克文的軍團?”

“咳……咳咳……”

亞默爾不受控製地咳嗽著,他緊緊攥著拳頭,但是最後卻連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特萊利眯了眯眼,他一把揪住了亞默爾的領子,迫使少年看著他的眼睛,“小鬼,不要以為自己有了別人沒有到東西,就變得有多特殊。”

“你自己心裏最清楚,在我這裏……”

“你什麽都不是!”

特萊利的聲線壓得很低,若是忽略他說話的內容,就好像是情人之間的喃喃私語。亞默爾別開臉,黑色的碎發掩住了他的眼眸,再加上臉上的麵具,少年好像整個人都被黑暗包裹了起來。特萊利最是看不得他這副清高又倔強的模樣,男人的食指在亞默爾的脖頸摩挲著,露出一絲惡劣的笑,“小鬼,知道戰場抗命是什麽後果嗎?”

“……就地格殺。”

“哈,聯盟可不舍得。”

特萊利鬆了手,每一個字都說的別有意味,他開始仔細地幫少年整理著淩亂的領子,順帶還像逗貓兒一般的撓了撓亞默爾的下巴,這樣的動作讓少年立刻扣住了他的手腕,漆黑的眼瞳中燃著警告的火焰。

特萊利並未感到絲毫不適,他甚至有心情笑,就好像剛才那個滿臉冰冷的人不是他。男人將少年堵在角落裏,他單手撐著牆,幾乎將亞默爾整個人圈入懷中,“小鬼,你要知道,有些人身為異類,總歸得受些約束和……管教。”

“……”

亞默爾冷冷地盯著他,身上的異能波動直線升高。但是即便如此,特萊利也並未感覺到任何威脅,就好像一隻小奶貓明明已經伸出了爪子,甚至拱起脊背炸毛,你也不會感到絲毫的危險。

“你的爛攤子已經收拾好了,真是有些可憐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

“什——”

亞默爾突然想到了什麽,瞳孔驟然收緊。特萊利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輕輕鬆鬆就掙脫了少年的手,然後一把掐住了亞默爾的脖子。

“噓——安靜點小鬼。”

特萊利像是在說什麽好聽的笑話似的,他看著少年染上震驚和自責的眼眸,惡作劇一般地肯定了亞默爾的猜想“對。”

“就是那個‘不小心’看見你小秘密的小姑娘,好像叫……”

亞默爾此刻幾乎都快停止了呼吸,他死死地盯著男人的臉,生怕特萊利說出他心中猜想到的那個名字,貝拉隻是他臨時拉入隊的以一個新來的邊防區戰士,當時著急追上奧利克文的軍隊,忘記了避開貝拉的視線。

“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一向不記那些無關緊要人的名字。”

“那她現在——”

亞默爾被掐的憋紅了臉,但是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特萊利打斷,男人毫不留情地宣判了最後結果,“死了。”

“……”

即便已經隱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聽到最終宣判的時候亞默爾還是難以控製地空白了十幾秒,緊接著頸間就傳來了熟悉的刺痛。

【又是……限製器。】

每一次他失去什麽東西的時候,都會有這個東西的出現。哈——異能者什麽的說來好聽,不過就是聯盟的工具。

亞默爾背抵著牆,慢慢地滑落下來。似乎是這副喪氣的模樣讓特萊利頓時失去了興趣,男人沒有再看他一眼,直接轉身走了出去,到門口時忽然一頓,隨意擺了擺手。

“記得好好上學啊,小鬼。”

“……”

亞默爾一點也不想回答,隻是沉默地閉上了眼睛,在角落裏全縮成一團,就像他第一次覺醒異能之後的那樣。

空間異能到底稀有到什麽地步呢,大概從第一個異能者出現的時候,到現在,就隻有一個人擁有過它吧。那時候的亞默爾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甚至連發生了什麽都不能理解,他隻知道,自己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就找不到阿姐了。

找不到阿姐了。

亞默爾現在都還能嚐到童年時候恐懼驚惶的滋味,但是,阿姐總能找到他,無論是在隔了兩條街的陌生小鎮裏,還是跨越了好幾個光年的陌生星球上。

【亞爾,別怕,我會帶你回家的。】

她總能找到他,就像宇宙中的星星,每次異能失控的亞默爾抬頭一望,就好像能看見阿姐的眼睛。

空間異能的出現,帶給亞默爾的唯有恐懼和不安,甚至於還有離別和死亡。因為這個東西,一直忽視他們的父親突然插入了他的生活,也因為這個,阿姐成為了聯盟的犧牲品。

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能夠比阿姐更重要了。

即便父親一直說阿姐在宇宙的某個地方為人類的複興而努力著,但是亞默爾不信。如果,如果阿姐還活著,為什麽從來都沒有來找過他?

自從父親所謂的計劃開始之後,一直到現在,亞默爾的異能隻失控過一次,那一次,沒有人找到他。哪怕那些人在他身上安裝了十幾個定位裝置,都沒能找到他。也正因如此,亞默爾才確定了阿姐的死亡。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失控過。因為,不會有人在像星星一樣一直注視著他了。

“亞默爾!”

這一聲總算將少年從回憶中拉扯出來,亞默爾努力睜開眼,恍惚了半響,才看清了眼前的老師。

阿諾夫德一眼就看到了少年頸間的限製器,濃眉頓時擰在了一起,看起來一副宛如星際海盜一般的凶神惡煞,“那家夥來過了?”

“……嗯。”

阿諾夫德頓時沉下了臉色,但是他刻意地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將亞默爾扶到沙發上坐好。等到少年休息片刻之後,他才開口,“從現在開始,你在軍部和那邊的一切權限都被凍結。”

“嗯。”

這樣的結果是亞默爾早就料到的,他十分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個宣判,“還有呢?”

阿諾夫德複雜的看了亞默爾一眼,他煩躁地在自己的辦公室走了幾步,又望了端坐在沙發上的少年一眼,“真是讓人不省心的兔崽子,早知道那時候我就應該派人把你給抓回來!”

“老師您知道的,”

亞默爾抬頭看他,少年的語氣很平淡,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們抓不住我。”

但是這副模樣更讓人覺得欠揍又心煩,阿諾夫德甚至氣得一掌拍碎了他剛買的桌子,伸手揪了揪自己短短的頭發,“你這個臭小子,一天不氣我會死是不是?”

“不會。”

這樣真誠又簡潔的回答讓阿諾夫德被生生噎了一下,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他趕緊給自己灌了一口涼水敗敗火,“行,趕緊給老子滾回學校去回爐重造,省的讓我天天看見心煩。”

“可是我的提前畢業申請已經通過了。”

雖然剛才通過特萊利的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亞默爾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似乎是看著少年平淡的語氣終於被打破,阿諾夫德此刻心裏也舒服了不少,“通過了又怎麽樣,現在已經駁回了。”

“那限製器……”

這個詞一出現,整個空間忽然安靜了幾秒,阿諾夫德複雜地看了亞默爾一眼,捏了捏手心,隻說,“那些家夥總會舍不得的。”

“……”

亞默爾沒再說話,他斂下眸子,所有的表情都隱匿在黑色的麵具背後。

是啊,那些人舍不得,這樣好用的工具怎麽會舍得讓它一直閑置在那裏,隻不過現在工具有些不聽話需要管教幾天而已。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