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騙我,他鞭打我的父親,他說,要把我抓到他的麵前打一頓。

我生女兒,他喝得大醉。他把女兒抱走了,一眼也不給我看,他要我到正清宮,他要我再愛他,隻愛他。

沒有自己,隻要他。

他總是這樣,什麽話,都搶在前麵說的。

“我不愛你了。”我說,抬起倔傲的下巴,淚水不爭氣地,從眼裏撲撲的落下。

他笑,眯起眼,那半露出來的傷痛,讓我越發的笑得開心。

良久,他輕輕地說:“青薔,我也不要你了。”

“作為一個帝皇的妃子,我想,我明白怎麽做的。”

招招手,一個公公捧著一個小托上來。精致的小瓷瓶放在托盤上。

我死寂地一笑,竟然沒有半絲的害怕。

曾經說過,如果不要我了,我會知道怎麽做的。

我知道的,那麽現在這樣,我知道要怎麽做,無所謂的悲傷與感歎什麽。

踮起腳尖,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地一吻。

我說:“要好好照顧琳愛,如果你怕有一天,你看到他會討厭,你送給司棋養。”

他綰起我的發,鬆了那珠釵。

那屬於宮中的妃嬪一種身份,發在那北風灌入的窗中,撲散而開。擋住了我的眼裏的淚。

我轉頭,看著九哥笑:“如果活著,好好給我守護著琳愛,告訴她,我很愛她。”

他說不要,他說不出來,他的嘴巴讓人捂住了。

我不怨天不怨地,我誰也不恨。

拿起那瓷器,對著北風,不讓別人看到我眼中的無奈。

仰首將裏麵冰涼的東西都喝了下去,從此,這是解脫嗎?

我想,如果也是好的。

不知是什麽味,水一樣淡淡的。

會在冰冷的地上,看著外麵銀白的世界。

從三月份我離開這裏的時候,似乎就不曾上來看過這裏的風景,現在再來一次,是永別。

我爬到牆邊,有點精神懶懶的。

九哥在大叫著,在掙紮著,可是我看得不太清楚。

有點冷,我想抱住自己的身子,手卻沒有力氣一樣。

我似乎還聽到了琳愛在哭的聲音,可是我努力地尋著,卻是找不到。

再別了,我的女兒,其實我好愛好愛你的。我努力地,努力地去想著那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臉,可愛的笑,粉嫩的肌膚。

喂她吃奶的時候,她會睡著也要抓著我的衣服。

隻要胤灝一上早朝,她就會醒,害得他每天偷偷摸摸,做賊一樣的翻身,再悄悄地親一下才出去。

哪裏知道,每天琳愛可準時哭了。

我睜大了眼,有點困了,這藥真好。

謝謝胤灝,不讓我痛。可是終究,我不會再抬眼看他一眼。

九哥掙了開來,雙手硬是一撐,將那繩子給震得破碎。

他抱緊我:“青薔,薔兒。”

他的淚,熱熱地跌落在我的臉上。

我想對他笑的,奈何,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臉,要怎麽去笑了。

顫抖著,九哥抱起了我。

血紅的眼,看著眾人,大吼一聲:“誤我們一生啊。”

他抱著我出去,沒人敢攔著他。

我覺得,意識有些越來越遠了。

九哥抱我抱著好緊啊,我卻沒有感覺一樣,我眨眨眼睛,天有些黑,我想睡了,好困好困啊。

他給我喝的,是什麽東西,我好想睡覺。

我似乎真的聽到了琳愛的哭聲,貪婪地,想睜大了眼看,奈何,又看不清。

臉上的淚,越來的越多,是九哥身上的淚,還是血。

什麽都不重要,如今,我真的可以安心地閉上眼睛了。

很多的不忍,但是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我笑九哥,怎麽現在有詩意起來了。

花間一夢,一身清冷。

潔本質來潔本去,不是屬於這裏的嗎?可是我把心愛的琳愛,留在這裏了。

九哥大歎,他說:“青薔,為什麽你總是太衝動。”

其實我不是衝動,我一點也不,如果給我再一次的選擇機會,我還會。

我和胤灝,其實都很累了。

他說出的話,我知道。他要為我做那麽多的東西,要我再愛他,那是多難。

我從來就是一個自私的人,自私的人,是這樣離開的。

害苦了九哥,一顆心傷得慘不忍睹。

從此就這樣,我不累了,不用揪心了。

眼前越來越黑,什麽也看不到。

我隻能閉上了眼睛,看到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開了個燦爛,在風中,搖曳著美麗的身姿,散發著無味香,能看不能聞。

現在,連跳動的心,也揪不起來了。就放下吧,輕鬆吧,在這花間,先睡一覺再說。

抱緊青薔,青錦臣血紅著眼出了房,下了樓閣。

而皇上,沒有讓人攔下。

他還在發呆著,那空瓶子,就在地上讓風吹得打轉。

心突然地空了,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所有的力氣都抽走了。

青錦臣將懷裏的青薔抱高點,讓她看看,她喜歡這裏的薔薇花。

如今雖然是一片雪白,那無所謂,青薔,聞聞這裏曾經的香氣就好了。

每次他來的時候,總是看到她在剪著花,她無聊得發荒。

一片片的花瓣飛落了下來,青錦臣抬頭一看,是那無數鮮花的花瓣。皇上的手抓著,往下撒了。

一場花雨,一場花葬。

你來的是時候,是被人遺棄的薔薇花,你走的時候,有人用花給你送行。

那卻不是你喜歡的玫瑰豔紅香妍。

他抱著她一步步地往宮外走去,二邊的禦林軍,讓了開來,沒有為難他。

低頭看著她安睡的眼,他心裏揪得好痛。

輕喃地說:“薔兒,九哥帶你出宮啊,不要怕,不要睡得太久了,你不會夕地丟下九哥的,不會的,不會的。”

哭著,忽然心慌起來,拔足就狂奔。

那站在欄杆前的胤灝,忽然站不住,一個暈眩,就往後倒退著。

陳公公扶住他,輕聲地叫:“皇上,皇上。”

“滾開,都走。”跌跌撞撞地,回到內室裏。

看著那白色的瓷瓶,狠狠地一摔,四分五裂地,帶著一些許的水,碎在地上,像是一顆破碎的心。

他坐在地上,掃攏了起來,一片一片地合出去,一鬆手,又是破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