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急促的聲音裏寫滿了焦急和慌張，那是人類在麵對到突然出現的無法阻擋的巨大危險時才特有的反應，除此之外，還有幾分做好了犧牲準備的堅定信念帶來的勇氣。
急速射來的暗箭破開空氣，與蘇沐精致的衣袍來上了一次親密接觸。
刺入皮膚，隻是轉瞬的時間，鮮血滲出，瞬間染紅了蘇沐的肩膀。
前方士兵們和絡腮胡壯漢對峙時爆發的呐喊也在此刻變得模糊起來，忽遠忽近的，蘇沐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淹進了水裏，怎麽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沐沐！”
“沐沐！”
“......”
誰在呼喊？為什麽這麽痛？生命急速流逝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蘇沐竭力睜開眼睛，陳少安的鼻子和嘴巴裏已經開始出現了晶瑩的絲線。
“少安也有不好看的時候啊，嗬嗬......”
蘇沐的腦袋裏閃過最後一個念頭，隨即陷入了昏迷。
“啪！”
路旁一個無人看管的小孩手裏拿著的撥浪鼓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方才沉默的世界又一次變得熱鬧起來。
“沐沐！”
陳少安將蘇沐抱在懷中，跌坐在地上大聲呼喊著。
“不對，這不對，來人！來人啊！把他們全都殺光！”
“王爺......”
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放在了陳少安的肩膀上。
“滾開！快去抓人！”
陳少安一把打開那隻手，他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正在用自己鋒利的獠牙不停示威。
正要繼續發作，陳少安這才看清來者竟是丁武。
陳少安抱著蘇沐的力度稍微鬆了一些，環顧四周，那兩名刺客已經伏法，被士兵們捆成了兩個巨大的麻花。
“丁武？你怎麽......”
陳少安的臉上露出困惑。
“是王妃殿下傳來的信號，屬下有罪，還是來遲了......”
丁武站在原地，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
遠處那個孩子撿起撥浪鼓發現摔壞後開始大哭，吵得陳少安心煩意亂。
“殺了他。”
“誰？”
丁武被陳少安突然的命令嚇到。
“罷了，我可能真的瘋了。”
陳少安起身抱起蘇沐，身旁趕來的將街道圍得水泄不通，四處警戒的親衛和城內駐軍士兵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他們埋低自己的腦袋，將各自的目光死死收攏在自己的腳尖上。
隻因此刻的陳少安渾身都散發著可怖的氣勢，宛若從地獄歸來的魔鬼，要為了最心愛的女人拉上數以萬計的人陪葬。
“哈哈哈哈！當今恭王也有這麽狼狽的模樣？”
被壓在地上的絡腮胡高昂著脖子，依然在對陳少安瘋狂挑釁。
“把他的皮扒了，別讓他死掉或者昏過去。”
陳少安冷冷留下一句話後便繼續朝前方走去，堵在道路上的百姓和士兵自覺讓開，為陳少安和蘇沐留下一條寬敞的毫無阻攔的大道。
“沐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活的，一定。”
“王爺......”
丁武看著陳少安漸行漸遠的背影，發出一聲長歎。
“帶回去，把他們的皮扒了。”
丁武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而後快步帶隊跟上陳少安。
沉重的腳步響起，士兵們集結隊形化作一台沉默的機器，那兩個被控製的刺客也沒了方才的囂張氣息，任由士兵押送著他們離去。
天光漸漸消散，人群也隨之散去，王府裏各處都點上了燭火。
“王爺，萬幸這箭頭隻是射穿了王妃殿下的肩膀，隻是王妃身子骨太弱，才陷入了昏迷。”
“如此甚好，甚好，沐沐確定沒事了是嗎？”
“回稟王爺，王妃殿下應該再過半個時辰就能醒來，不過接下來需要靜養，萬萬不可受到刺激或是二次傷害。”
醫官語重心長地反複叮囑了陳少安幾遍後才離去。
陳少安替蘇沐重新掖好被子，又點了新的熏香，換了不那麽亮的燭火，喚來可靠的親衛守在門外後才匆匆趕去王府裏的地牢。
地牢陰冷潮濕，陳少安抵達之際丁武已經完成了對兩個刺客的審問。
“如何？”
“......”
“丁武！你現在也要挑戰我的耐心嗎？！”
不知為何，丁武默不作聲，隻是讓陳少安自己去看。
陳少安的心髒砰砰跳動著，兩名刺客隻剩下了幾乎分辨不出人形的絡腮胡還在急促的喘息。
“奶奶的，殺我......快給老子個痛快.......我全都說了，你們怎麽還不......”
陳少安靠近絡腮胡，一把揪起他被血汙染髒的頭發。
“到底是誰！”
“你他娘的......怎麽一遍又一遍，老子都說了......”
當陳少安從絡腮胡口中聽到答案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幹了養分的枯樹一般，隻能扶著牆才勉強撐住了身體。
“為什麽......”
陳少安渾渾噩噩地走出地牢，遊**至王府的後花園。
“到頭來，一切都隻是一場遊戲嗎？”
假山隱藏著夜色帶來的黑影中，陳少安在那些黑影中看到了自己、蘇沐、先王和王妃、以及叔父一家，甚至那些在王府裏做事的無數下人。
“我到底......”
夜風送來的寂寞，都敵不過此時陳少安心中的萬念俱灰。
忽的，一名親衛從身後跑來。
“王爺！王爺！快！”
“什麽？”
“王妃她！”
“沐沐！她怎麽了！”
親衛劇烈喘著粗氣。
“王妃她中毒了！”
陳少安目呲欲裂，雙目裏透出的火焰烤得那親衛難以忍受，隻能連連請罪求饒。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站起來！快點帶我去！”
陳少安一把推開親衛，大跨步朝著蘇沐所在的房間走去。
“沐沐！”
闖進房門，杏兒正被幾名親衛壓在地上。
她的腦袋緊緊貼在地麵上，原先臉上的雀斑也變得肮髒起來。
“怎麽回事？”
“王爺！此人對王妃下毒！”
醫官去而複返，正在替蘇沐解毒。
“王爺！我沒有！”
杏兒竭力替自己辯解，但事實擺在眼前，她的解釋格外蒼白。
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太多，陳少安隻能扶著額頭強行壓下因為急迫帶來的怒火。
“閉嘴！沐沐若是出了任何事情，你們這些賊人，都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