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脆響,三皇子龍煥手裏的酒杯摔落在地,裂成碎片,全場靜謐無聲,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碎瓷裂開的聲音格外突兀,刺激著眾人的耳膜。

他倉皇的跪下請罪,皇帝怎會為這點小事罰他,不耐煩的讓他坐下。

慕瑾之握著酒杯,沾了酒液的薄唇,半開半合,紅潤妖冶,眸中光芒熠熠,流光溢彩,如兩灣清澈迷離的泉眼,誘得人隻需看上一眼,便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他似笑非笑的掃了唯唯諾諾更勝從前的龍煥一眼,不以為意的繼續飲酒,龍炎因他這一眼,也狐疑的看向龍煥,卻隻見這個弟弟仍是懦弱瑟縮的模樣,看著龍煥低頭沉默的喝酒,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絲毫不上心,龍炎一雙鳳眼若有所思的微微眯起。

一番嚴刑拷打之後,廚子和宮女都被打得血肉模糊,看得在場的賓客臉色慘白,終於,上菜的宮女熬不住刑,招了供,說是受人指使在皇後的燕窩中下毒。

“快說!是誰指使你謀害皇嗣!你老老實實說出來,朕留你一個全屍,你敢有絲毫隱瞞,朕誅你九族!”

宮女掙紮著跪下,瑟瑟縮縮的看向龍炎那一桌,龍炎臉色一沉,要不是身旁的空山居士死死按住他,恐怕他已忍不住站起來。

皇帝順著宮女的目光看向龍炎,冷笑一聲,“太子還有什麽話說?”

龍炎走到皇帝跟前跪下,神色悲哀,“兒臣無話可說,可是父皇,兒臣就算要害人,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害人,還留下這麽明顯的把柄,難道在父皇心中,兒臣愚蠢至此嗎?父皇英明果決,是大昭的千古明君,母後當年也是大昭的才女,聰慧溫良,兒臣由母後所出,雖資質平庸,怎麽可能如此愚蠢惡毒?”

提起皇帝的原配孝慧皇後,皇帝臉上閃過一絲哀戚和緬懷,龍炎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見皇帝有幾分信了他說的話,心中一喜,繼續道,“四弟胎死腹中,若父皇真相信是兒臣所為,廢兒臣太子之位不說,很可能貶兒臣為庶民,兒臣鬥膽,請父皇仔細想想,誰得利最大?”

“你先回座。”

皇帝淡然開口,聲音聽不出絲毫起伏,銳利森寒的眼神射向淑貴妃,淑貴妃忙辯解道,“皇上,東宮守衛森嚴,臣妾隻是個深宮婦人,哪能把手伸到東宮來,太子殿下可不要為了脫罪,誣陷本宮。再說了,有皇子的妃嬪,又不止臣妾一人,還請皇上明察。”

淑貴妃說著,瞟了容嬪一眼,容嬪臉色一白,便要解釋,皇帝擺了擺手,“夠了!朕不想再聽!”

皇帝冷銳的眼神如毒蛇般盯著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宮女,“繼續打!一定要給朕打出實話來!”

宮女再次被拖下去,開始還哭號著‘奴婢說的都是實話,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打到最後,聲音啞了,想喊也喊不出來,被打得隻剩一口氣的宮女再次被拖到皇帝跟前,如死狗般扔在地上。

“朕再問你一次,是誰指使你在皇後的燕窩中下毒?

再不說實話,朕就讓人把你丟到關著餓狼的籠子裏,你知道餓了幾日的野狼,看見血肉模糊的人,會發瘋成什麽樣嗎?”

宮女明顯瑟縮了一下,虛弱的開口,“皇上,奴婢招認,奴婢全都招了,求皇上給奴婢一個痛快。”

龍炎死死盯著宮女的嘴巴,生怕宮女再次指認是他。

宮女絕望的眼神落在龍炎那一桌,龍炎臉色一暗,皇帝的臉色也沉了下去,宮女掙紮著爬了過去,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那月白色袍角,皇帝臉色陰沉如水,全場一片驚詫,眾人神色各異,有人幸災樂禍,有人不敢置信,還有人隔岸觀火,龍炎眼中閃過一道冷光,龍煥終於抬起頭來,依舊麵無表情,從進來開始便當個隱形人的朝露公主,消瘦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情緒,而瑩月公主,臉上飛快閃過一絲憂慮。

“公子爺救救奴婢。”

慕瑾之看了趴在他腳下的宮女一眼,優雅萬分的放下酒杯,長眉一挑,“我?”

宮女死死抓著他的袍角,有氣無力道,“公子爺,你要奴婢做的事,奴婢已經辦妥,求公子爺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皇帝的臉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節奏,“慕卿,竟然是你!朕待你不薄,你竟然下毒謀害朕的皇兒!”

慕瑾之一腳踢開抓著他袍角不放的宮女,宮女重重倒地,一張口,一口血噴出,慕瑾之冷眼掃過她蒼白如紙的臉,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眉目清雋,唇邊噙著一抹嘲諷的笑意,“皇上信了?看來皇上年紀果然大了,不如當年那般英明睿智,這等伎倆也能把皇上蒙騙。”

皇帝一滯,好一會才怒道,“慕瑾之,你信不信朕馬上斬你的頭?”

“信!為何不信?若不是慕家的銀兩,皇上早就斬了草民,也正因為我慕府富可敵國,皇上忌憚,才想殺了草民。隻是不知今日這出戲,是皇上親自安排的,還是有人借皇上想殺草民的手,借刀殺人。”

慕瑾之冷笑道,手中把玩著一個白玉杯,瑩白如玉的手指,映著白玉杯,更是修長好看,皇帝一雙厲眼眯了眯,好一會才涼涼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

“草民隻問皇上一句話,謀害皇後和皇後肚子裏的皇嗣,對草民有什麽好處?草民是個生意人,做什麽,都講求利益。”

皇帝一愣,喃喃的說不出話來,龍炎忽然開口道,“聽說母後入宮前,曾與慕公子有過婚約,後來母後單方麵悔婚,入了後宮,讓慕公子丟了臉麵,想必慕公子一直懷恨在心,如今見母後和父皇夫妻恩愛,又有了四弟,更是恨母後當年的悔婚,於是,便派人在母後的燕窩中下毒,要不是卓太醫醫術高明,恐怕母後和四弟已經一同去了黃泉路,慕公子心思好毒,竟想一屍兩命!”

皇帝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似乎信了幾分,龍炎眼裏閃過一道冷光,臉上卻更加的恭敬。

“太子殿下這樣費盡心機處心積慮,本公子要不認下這樁罪,恐

怕今日走不出這金碧輝煌的東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慕公子被譽為大昭第一公子,風華絕代,風雅無雙,也該敢作敢當才是。”

龍炎步步緊逼,慕瑾之絲毫不讓,不屑的眼神掃過龍炎溫潤俊美的臉,下巴高傲的抬起,“本公子若不肯背這黑鍋,太子殿下又該如何?就算有三千禦林軍,也擋不住本公子走出這裏!事情沒到最後,太子殿下,還是先不要太得意的好!”

“慕瑾之,你好大的膽子,下毒謀害皇後和皇嗣,還敢口出狂言……”

“夠了!”

皇帝突然開口,聲音尖銳,麵無表情的掃了龍炎一眼,“炎兒先退下,朕有事要問慕卿。”

龍炎低頭應下,眼裏飛快閃過一絲狠厲。

“慕卿,朕再問你一次,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慕瑾之臉色變得鄭重,就連之前輕慢的語氣也變得認真,“皇上,此事不是草民做的。”

皇帝蒼老卻依然精明冷銳的眼,盯了慕瑾之半晌,慕瑾之臉色如常,仿佛皇帝充滿威勢和帶著審視的目光,對他而言,並無特別,皇帝移開目光,“好,朕信——”

‘朕信你’三個字還沒有說完,空山居士突然衝出來,‘撲通’一聲跪下,“皇上,草民有罪!”

皇帝臉色漠然,眼底卻飛快閃過一絲不悅,擺擺手道,“居士有什麽罪?起來罷。”

空山居士本就白皙的臉色更白,跪著不起,口中連連稱罪,眼見皇帝要發怒,龍炎適時開口,“居士,父皇是千古難得一見的仁君,愛民如子,你有話請說,父皇定不會怪罪於你。”

空山居士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長條形錦盒,打開,捧出一副卷軸,“皇上,這是草民呈獻給皇上的《大昭上河圖》。”

皇帝朝身邊服侍的大太監李公公看了一眼,李公公便要親自向前接過卷軸,空山居士卻遲遲不肯鬆手,李公公臉色當場就有些不好看,他自幼服侍皇帝,如今已有幾十年,頗得皇帝喜愛,這皇宮內外,誰不高看他兩眼,就連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也不敢給他臉色看。

“皇上,依奴才看,居士可能是怕這幅畫畫得不夠好,汙了皇上的眼。”

李公公尖著嗓子,陰陽怪氣的說道,空山居士臉色一白,解釋道,“公公,草民隻是怕,怕……”

空山居士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公公臉色更難看,一甩拂塵就要回皇帝身邊,空山居士一咬牙,似下定決心般,掃了大廳一圈,目光落在一個不起眼的青衣小太監身上,“請這位小公公,先為皇上打開這幅畫。”

皇帝霍的站起身,李公公一向知道皇帝心思,知道他心裏窩著火,等著挑人發泄,偏這空山居士沒眼色不說,還處處逆皇帝的意,他不倒黴誰倒黴?

李公公幸災樂禍的一甩拂塵,尖聲道,“大膽!這可是《大昭山河圖》,你居然要一個小奴才先於皇上鑒賞,是什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