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文遠哥哥,你是不是一心想娶許姐姐?”

瑩月歪著小臉,笑眯眯道,小鹿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在深秋的陽光下,光芒熠熠,仿佛陽光下的兩泓清泉,波光漣漣,清澈晶瑩。

文遠默然不語,瑩月大眼睛一眼不眨的盯著他看,非要個答案,文遠被她看得頗不自在,別開臉去,呐呐道,“她已經嫁人了。”

“沒關係,隻要你告訴本公主,是還是不是?”

文遠望著滿地桂花怔忡出神,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是。”

瑩月眼底閃過一絲難過,臉上卻笑道,“文遠哥哥果真對許姐姐一片真心,許姐姐若知道了,一定會感動的,文遠哥哥放心,有情人終成眷屬,本公主會幫你的,你且等著,要不了幾日,你就可以去向許姐姐提親了。”

“什麽?”

文遠麵露狐疑,瑩月抿唇不語,她生性單純,再拚命掩飾心裏的難過,臉上還是顯出了幾分,文遠有些內疚,歎息一聲,道,“草民如今很好,公主不用幫草民什麽。再說了,她過得開心就好,慕瑾之那樣出色的人,就算手段偏激狠辣,也不過是因為愛她,草民相信她會過得很好的。”

“文遠哥哥真的相信許姐姐會過得很好嗎?”

瑩月問道,文遠陷入了沉默,瑩月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心痛,“如果文遠哥哥真的相信,就不會整日憂心忡忡了,慕瑾之那樣的人,本公主也不喜歡,他也許很有本事,可招蜂惹蝶的本事更厲害,若不是他,許姐姐怎麽會被傷成那樣……”

“桑棠受傷了?什麽時候?”

文遠焦急的打斷她的話,情急之下,竟然顧不得兩人身份懸殊,激動的抓住她的手腕,瑩月低頭愣愣看著文遠抓著她手腕的雙手,白皙消瘦,骨節分明,在陽光下泛著瑩白的光澤,她眼裏一酸,差點就落下淚來。

瑩月深吸一口氣,抬頭笑道,“沒事,之前她和朝露妹妹有些爭執,推打之下,許姐姐的額頭撞到石頭,傷了一點,如今已經全好了。”

文遠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大為放鬆,瑩月看在眼裏,心裏又羨慕又酸澀,羨慕許桑棠能得他的鍾愛,至於酸澀,不過是懷春少女,對喜歡的男子求而不得罷了。

“文遠哥哥,如果真有機會,你會選擇許姐姐還是我?”

瑩月終究不甘心,睜大濕潤清澈的眼睛看著文遠,文遠避開她的目光,勉強笑道,“公主說笑了,桑棠怎能和公主殿下相比?”

“是啊,她沒我出身高貴,沒我年輕嬌美,也不像我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可是,她再千萬種不好,我再千萬種好,你喜歡的人還是她,不是我。”

文遠沉默,好一會才道,“公主殿下又在開玩笑了。”

“誰和你開玩笑?本公主忙得很,誰有空和你開玩笑?”

文遠再次沉默,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拉開和瑩月的距離,瑩月看著他一臉淡漠疏遠,吸

了吸鼻子,想哭又不敢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文遠卻似沒看見她的委屈,別開臉去,望著園子裏的桂花出神。

“我知道你園子裏的這些東西,全都是為許姐姐種的,可是,那又怎樣?人家嫁給大昭國赫赫有名的瑾之公子,她不要你了!你算什麽東西?你不過是個薄有家資的商人,你拿什麽和慕瑾之爭?你這些東西,隻能爛死在這府裏!”

文遠依舊沉默,麵無表情。

瑩月隻覺得像被人用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澆滅了她所有怒火,她看著那些桂花,甜香四溢,在這深秋時節,點點金黃,簇簇暗香,她心裏像長出了一根根藤蔓,撩撥著拉扯著她的心。

她看沉默的文遠,心裏湧起陣陣委屈,突然恨聲道,“她說,春來賞桃之妖嬈,灼灼其華,迎麵春風十裏,夏來映日荷花別樣紅,泛舟蓮葉間,秋來金桂香飄十裏,采摘桂花釀幾壇桂花釀,冬來白雪皚皚,映紅梅如霞,漫步梅花樹下,有暗香盈袖,便是人間四大樂事。”

文遠臉色一變,眼裏的光芒沉了沉,目光從桂花叢拉回,落在瑩月臉上,瑩月心裏卻察覺不到一丁點勝利的歡欣滋味,隻覺得無比的惆悵和難受。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本公主是瑩月公主,是淑貴妃和父皇的掌上明珠,是大昭最得勢最尊貴的公主,本公主想要查一個人,易如反掌,文遠哥哥,你心知肚明我為何知曉,何必要問呢?”

瑩月臉上的笑有些蒼涼,文遠眉頭微蹙。

“你為了她的隨口一說,便準備了差不多四年,在這文府,種出了桃花林,荷花池,金桂叢和梅林,可惜,你打算把這些當做聘禮送給她,可惜,再別致的聘禮也比不上慕瑾之的一百萬黃金,和數十斛夜明珠和南海珍珠,瑾之公子一擲百萬金,娶走了本該屬於你的新娘子。”

“慕瑾之任性,心思歹毒,一顆孔雀藍,差點要了你的命,奪妻之恨,是男人的奇恥大辱,而奪命之仇,更不該忘記,文遠哥哥,你是不是很恨慕瑾之?恨不得殺了他?可惜你沒有能力,別說殺他,你連他的身都近不了。”

文遠沉默不語,瑩月公主淡淡一笑,“不過,沒關係,很快你就會有更恨的人。”

文遠狐疑的望向她,瑩月連眼尾也沒給他,走到桂花樹下,默默看著香氣撲鼻的金桂,看了半晌也沒有任何動作,忽然抽出保護她的侍衛的劍,狠狠砍著樹枝,很快,地上就掉滿了桂花的殘枝敗葉,將昨夜狂風暴雨打落的桂花掩蓋,而經過一宿狂風暴雨,僅剩的桂花也撲簌簌掉落。

“你在做什麽?”

文遠衝過去,顧不得身份懸殊,一把抓住瑩月的手腕。

“做什麽?本公主金枝玉葉,看上你個小小商人家的少爺,是你家祖墳冒了青煙,你竟敢不識抬舉,一門心思隻想著許姐姐,好!本公主就把這桃花林,荷花池,金桂叢,和梅林,全部毀掉,看你還日日夜夜睹物思人!”

話音剛落,瑩月便一把推開文遠,瘋狂的砍著桂花。

“你瘋了!”

文遠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攔在瑩月麵前,瑩月掃了一眼邊上的兩名侍衛,怒道,“廢物!還不把他拉開!”

侍衛不由分說,抓住文遠的胳膊一丟,大病初愈,沒多少反抗能力的文遠便被丟出一丈遠,摔在草地上,瑩月冷冷的橫了他一眼,瘋狂的砍著桂花樹,邊上的侍衛也來幫忙,很快,整個桂花叢,被毀得七七八八,地上全是殘枝敗葉和被打落的金黃桂花。

四年心血,毀於一旦,文遠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凶狠的眼神,幾乎在瑩月身上射穿無數個洞,瑩月隻當未見,隨手把劍仍在地上,清脆的聲響震得文遠耳邊嗡嗡的響。

“是不是很恨本公主?那就恨吧!反正你什麽本事也沒有,就知道整日守在這園子裏要死要活,想你那個嫁給別人的未婚妻。你盡管恨吧,就算恨得撕心撓肺你也傷不了本公主分毫。”

文遠沒有辯駁,也不再看她,垂下眼簾,安靜的坐在地上,絲毫不管深秋的早上,草地上還有昨夜的露水,浸濕了他的衣袍,草地上的泥土,弄得他灰白色的外袍髒了幾處。

看著他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瑩月心裏原本滿是報複的快意,漸漸的生了悔意,可又拉不下麵子道歉,囁嚅著唇瓣,好一會,才喃喃的叫了一聲‘文遠哥哥’。

文遠仿若未聞,站起身來,低著頭從瑩月身邊擦肩而過,他走到桂花樹下,蹲下來,提著袍角,沉默的拾著桂花,他的動作優雅而安靜,每一瓣桂花,都被他溫柔而憐惜的放進提起的衣袍裏,甚至仔細的擦去上麵粘了的黃泥。

無論是冷峻肅容的侍衛,還是張著唇想說些什麽的瑩月公主,都被他自動的排除在外,他的眼睛裏隻有那滿地的金黃落花。

“文遠哥哥,對不起——”

冷靜下來的瑩月公主後悔得要命,終於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可惜文遠不在乎她的道歉,隻在乎那些原本屬於許桑棠的桂花。

“本公主都道歉了,你還這樣愛理不理的,到底想怎樣?”

瑩月公主自幼受大家喜愛,很少這般低聲下氣的道歉,見文遠仿若未聞,頓時又發起脾氣。

文遠隻是安靜的拾著桂花,他心無雜念,隻想著盡快把這些桂花都收好,免得到了午時,陽光炙熱,會照得這些柔弱嬌嫩的花瓣枯萎。

“姓文的,你別給臉不要臉!本公主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對不起,就連父皇,本公主做錯事,也不過撒個嬌就過去了,你擺什麽架子?別不知好歹,惹惱了本公主,小心本公主殺你全家!”

文遠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兩相對比之下,瑩月隻覺得自己像個小醜,在唱著獨角戲,她煩躁的走來走去,狠狠踩著滿地的殘枝落葉,想激怒他,文遠仍舊沒有反應,隻是一下一下的拾著桂花。

接二連三遭受冷遇,瑩月公主終於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