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無人的街道時,齊寒城摟著顧春從馬上躍下來在地上滾了幾滾才穩住身形,卻聽到懷裏的顧春慟哭不已,他已是好久沒見著顧春如此哭過了,把她臉抬起來,“丫頭,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你一個人騎著馬在街上,可是遇上了什麽人?”那關切的話語一句接著一句。

顧春撲進齊寒城的懷裏,“寒城哥哥……蘇棉,蘇棉姐姐肯定沒有命了,為什麽每次都是為了救我……我寧願自己去了,也不要她們為了我……寒城哥哥。”手指撫上寒城溫雅的五官,“你不知道齊寒亦沒有來救我,我有多難受……”

齊寒城忙用袖袍給她擦著淚水,“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顧春眼神突然黯淡下來,緩緩搖搖頭,“把我送回明亦王府吧,我想回去睡覺。不然腦子裏一直是蘇棉姐姐最後的笑容,我……難受。”

既然顧春不想多說,他也不勉強,到了明亦王府自然有人會告訴他。攙扶著顧春的輕巧的身子,向明亦王府走去,兩人一路上隻能聽著顧春一直在抽泣,手指也是哆嗦著,有幾步甚至差點摔倒在地。

兩人走到明亦王府的府門前,正好齊寒亦身著深黑色衣袍腳步飛快的走出來,看見兩人目光一冷,還略微帶著一些厭惡,全然不顧顧春已經哭紅的眼睛。單風匆匆跑來,身後的兩名侍衛抱著血跡斑斑的蘇棉帶來回來。

顧春看到揮開齊寒城就跑上去抱住已經冰冷的蘇棉,“你們放開,你們……都不是什麽好人。姐姐是為了我死去的,也是……為了……”扭身那寒冷目光射向齊寒亦,“有些人死去的,他們隻會冷眼旁邊,卻對別人可憐無動於衷。”

齊寒城越聽越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就緊蹙著眉頭上前看著齊寒亦:“發生了什麽事。顧春為何如此說?”他隻是想要清楚事實,僅此而已。

“這不管六弟的事情。”齊寒亦背著手,麵色冷然。

齊寒城清眸一瞪,揪住齊寒亦的衣領就要一拳揮上去,被齊寒亦拳頭抓住,“齊寒城,如果不是我,剛才顧春早就被那瘋狂的馬匹摔死了。你如果不想保護顧春,那就不要把顧春留在自己身邊,你這樣全然不顧身邊性命的人有什麽值得別人為你付出!”手中的力道越來越大,把齊寒亦揪到自己麵前,“你,今日我必須要把顧春帶走。”

說完後,放開齊寒亦的衣領,轉身走到顧春身邊半蹲下來,安慰道:“丫頭,別這麽傷心,蘇棉她看著你傷心定然不會好好上路的。”

齊寒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是凝固了一般,唯有那雙黑眸讓人覺得冷颼颼的。重新放到背後的手指緊緊握著,沒人看得到。然後目光放到齊寒城與顧春兩人身上,那黑眸中不知不覺的泛出幾分嫉妒,連他自己也沒有感覺到。

顧春則是死死抱著蘇棉的身體不放,任由齊寒城怎麽勸都不行,齊寒城也隻能陪著她一起看著蘇棉那死不瞑目的雙眸,無奈之下伸手幫蘇棉闔上雙眸。顧春突地抬起頭來,展顏一笑:“謝謝,寒城哥哥。蘇棉姐姐她一個人一定很孤獨,可惜顧春沒有勇氣陪她去。”又緊緊抱著蘇棉失神了一會,她才起身,平靜道,“把蘇棉姐姐好好葬了吧。”那模樣與顧春判若兩人,讓齊寒城心裏隱隱為她疼惜。

“顧春,你可想回明城王府待一段時間。”齊寒城隻是想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陪在她身邊,讓她緩過失去蘇棉的悲痛。

可是,人往往在心裏埋下一絲恨意的時候或者是生生被在乎的人撕碎的時候,就會不知不覺的長大,顧春這樣性子倔強的人更是堅持己見,冷眸瞧著齊寒亦,對著齊寒城說道:“謝謝寒城哥哥,可是我還是呆在明亦王府好了,這樣才會讓那些毫不在乎生命的人天天看著我,就會想起蘇棉姐姐這樣慘死的場景。”收回那明眸,淺淺一笑,“天色不早了,寒城哥哥趕緊回去吧,別讓王妃一直等著。”

最後一句話把齊寒城想要勸解的話全部堵在了嘴邊,隻好點點頭,“好,那你注意身體。有時間我回來看你。”和顧春一樣,齊寒城用那樣冷意的雙眸看了齊寒亦一眼,才走遠。

顧春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王府內,回到君亦苑後就關上房門,走到蘇棉的床邊坐下,這裏的每個氣息都是溫暖而令人忘不掉的,這裏蘇棉姐姐在的時候,她很少過來,如今竟然是等到蘇棉去了後,她才能夠用心的看著蘇棉床頭擺設的每一個物品。

繡花枕頭的右邊放在還未繡好的衣裙,那是蘇棉承諾給自己準備的一件嫁衣,雖然無法感受新娘子的幸福,但是可以穿上一件嫁衣,那很令自己滿足,可惜……摸著那針腳細膩的朵朵富貴牡丹,眼前浮現的是蘇棉認真繡花的模樣,還有那清麗麵孔上偶爾綻出笑容。

滾燙的淚水滑落到豔紅色的嫁衣上,滾燙了整片繡花,裙擺上的一圈繡花如今隻是繡了一半,顧春越想越難受,直接掩麵又哭了起來。

外麵走至門口的齊寒亦聽見哭聲不由頓下腳步,竟是第一次不想再走下去,手也是停滯在門上。腦子裏一遍遍的跳出在府門外顧春說過的每一句話,可是當一陣寒風襲過,他俊臉立即恢複了冷硬,撤下手,黑眸一閃返身走開,他何必要跟一個女人計較。僅是短短的時間就想通了所有。

日子在一天天的流逝著,君亦苑裏的每個人卻是整天提心吊膽的活著,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顧春沒有來的時候,這裏處處都是冰寒之氣,毫無一點溫馨和暖意。顧春整日呆在自己屋子裏不言不語,單雨一開始就把單雪叫回來,讓單雪陪著顧春,可是根本沒有改善。單雪隻是每日簡單的去送飯,顧春獨自一人靜靜的吃著,等屋子裏又剩下自己一個人時,她把房門關上,與外麵完全隔絕起來。

對麵的齊寒亦整日除了在自己臥室裏,就是去書房,沒有一天的好臉色,稍稍有一些不順就大發脾氣,與以前那種冷漠還不同,如今加上了自己的手段。就連單風十日下來都是滿身的鞭痕,差點抱著單雨痛苦一場。

這日,寒風呼嘯,天色陰沉著。君亦苑的月亮門外單雨與單雪麵對麵站著,單雪嗑著瓜子皺著眉頭,“老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主子還沒事,心不順就拿單風出氣,可是顧春憋在心裏遲早憋出病來。”

單雨歎歎氣,“可是能有什麽辦法,兩人誰都不見誰,就無法把這種局麵打開。昨日我還與王妃商量了一下,王妃也是滿臉沒辦法的樣子。本來我想著讓小世子來是個好辦法,而是小世子不答應,猛地搖頭,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單雪眼珠轉個不停,然後把手裏的瓜子皮扔到地上,眼睛豁然一亮,“有辦法了,既然如此,也別怪本姑娘出狠招了。”招招手讓單雨揍過來,單雪輕輕的說著自己的計劃,單雨聽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這行麽,這麽簡單王爺怎麽可能猜不出來,就算是王爺一開始不知道,等到他冷靜下來照樣想的明明白白。你是學單風一樣,自討苦吃麽。”單雨滿是擔心,顯然對單雪的餿主意感覺不認同。

單雪則是爽朗一笑,拍了拍單雨的肩膀,“放心,此事完全由我一個人來做,到最後受懲罰的也是我,隻要能讓君亦苑這種局麵破散,我犧牲一些又未嚐不可。今晚,我就行動,保管成,你就等著看吧。別忘了,事成之後讓單風來謝我。”

這一年的八月十五夜要比往年的更寒冷一些,因為是皇上剛登基的幾年,不宣揚大肆鋪張,就免了每年的團圓夜,而僅是皇宮裏的皇上和妃子們吃個飯就好了。八月十五臨近傍晚時分,齊寒城帶著自己的王妃錦欣從宮中出來,準備回府。

在宮門口等著馬車過來時,一輛陌生的馬車停在了他們旁邊,從裏麵下來的是赫元殷和赫夫人,齊寒城有些詫異,就算是為了吃團圓飯也不至於把赫元殷宣進宮中一起用膳吧,況且臣子們夜晚是不準呆在皇宮內苑的。

赫元殷帶著滿臉的笑意朝著齊寒城拱拳,“明城王爺是剛才宮中出來吧,怎麽也沒有留下來吃過晚膳才出宮,正好可以暖暖身子。今年這天冷的快啊。”

不管赫元殷故意還是無意,齊寒城都麵不改色的清雅笑了笑:“宮中畢竟沒有自己府上呆著舒服。想是皇上特意讓赫大人進宮吃團圓飯,我經過永福宮時就聽裏麵熱鬧不已,赫大人快些去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赫大人正準備應下,旁邊的赫夫人笑道,“王爺可否讓我與王妃說幾句話?

“當然。”齊寒城主動抽出自己的胳膊,冷冷的退到一邊,目光望著遠處的地方。

赫夫人帶著王妃走到無人的空地上,“明城王爺對你可真是一心一意,這麽幾年都不曾迎娶過側妃,更不用說帶著小妾回去。可是……”目光落到錦欣的小腹上,“這肚子怎麽一直沒有什麽動靜,想要我給你一個方子麽。”勾起嘴角,帶起嘲諷。

“孤水曜,你莫要如此諷刺我。你自己還不是為了躲避明亦王爺的追殺委屈的嫁給了赫元殷,別人不知道他的性子,我可是清清楚楚。”走近孤水曜,抬起她的胳膊掀開那錦繡衣袍,細嫩的胳膊上赫然是一道道紅痕,孤水曜滿目驚訝的想要收回去,可是錦欣死死的拽著,“赫元殷的一切可是由我爹爹親自查出來交給皇上的。他喜歡玩女人,而且瘋狂至極,真不知道你這三年是怎麽忍受的。”

“住嘴!”咬著牙把這些年的隱忍都壓下去,孤水曜難得露出這般憤恨的表情,“你和我如今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我隻想與你合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