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也就是慈懿太後壽辰前夕,在這天早朝上鄭暢文主動辭官,皇上思慮再三終是答應,按說當年鄭家並沒有因此而衰落,鄭暢文不應該辭官舍去榮華富貴,怎麽他竟連續做出讓眾人不解之事,許多人都上前一問,鄭暢文依舊是淡淡一笑,並不作答。
反而是出了宮門等大臣們紛紛離開,等到明亦王爺出來後,鄭暢文上前拱手一拜,“多謝王爺當年一番提點,鄭某才安然走過這幾年。”
齊寒亦隻是冷冷瞧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就大步離開。
鄭暢文嚴肅的麵孔上難得露出幾分苦澀,不由搖搖頭,轉身就看見齊寒城鋒銳的目光,他恢複神色微微頷首。齊寒城也毫不顧忌,沉下嘴角說道,“怪不得,原來。“說了五個飽含深意的話,“鄭大人對以後有什麽準備?”
“鄭某已在雲城置辦好一座宅院,準備帶著家人搬去。明城王爺要是來雲城,鄭某很是願意招待一番。”鄭暢文對明城王爺一直是恭敬有加的態度。
“那鄭大人一路順風。”
當日鄭府便收拾好東西,雇了幾輛馬車,安靜的駛離了都城。可見鄭暢文早有辭官之心,年紀不過四十出頭,正當盛年之時,此時辭官不覺讓人有些惋惜。不過,在看到鄭家人臉上都是歡愉之色時,又不由的讓人心生幾分羨慕。
坐在酒樓上喝茶的顧春明眸一閃,瞧見胡同處經過的幾輛馬車,看到中間馬車裏一張眼熟的麵孔,她不由驚道:“那不是……不是,宛……”疑惑的目光看向齊寒城,便止了下麵的話,畢竟這裏是雜亂之地。
齊寒城品著茶慢條斯理道:“既是已死之人怎麽會出現,這種事在宮中比比皆是。無需驚訝,不過我對聽說鄭府有位癡心男子等了她四年之久,如今兩情相悅走到一起倒是令人很是羨慕。”他聲音壓得極低,僅他們三個人聽得見。
“是啊,這種事還真是不少。是我一時大驚小怪了。”暖彤公主不也是活的好好的,顧春掩下訝然神色,又不覺對那癡情男子有了幾分興趣,忙問道,“寒城哥哥可曉得那癡情的是哪家公子,以前怎麽從不曾聽說過呢。”
傾城公子斜靠在座椅上,慵懶的右腿搭在左腿上,見顧春一臉的興奮好奇樣子,他敲敲她的腦袋,“沒出息的,癡情男子不就在你眼前麽。”
齊寒城瞧著兩人的模樣輕笑出聲,極有耐心的說道:“倒不是哪家的富貴公子,而是鄭暢文的門生,這個門生自從被鄭暢文收留後一直呆在鄭府上,四年前這個男子進朝隻是個六品小官,前幾日他也是默默辭了官,鄭小姐真是好生的福氣。”灼灼目光看著顧春,眼底濃情自是忽略不了。
顧春忙別過頭,裝作沒有看到,可是她扭頭之際正好看見樓體口站著的錦欣,兩人目光對上,其中錦欣的目光恨意連連,顧春嘴角一僵轉過身來看向齊寒城。
齊寒城察覺到她的不自然,便轉頭向樓梯口看去,這時錦欣已經冷著臉走了過來,讓苗水搬過一張椅子來,她坐到齊寒城身旁,笑意盈盈道:“聽冷婉說你已經回到都城,臣妾想的很,便尋來了。還以為王爺是有什麽重要事情忙著,沒想到是在這裏悠閑品茶。”
傾城公子饒有興趣的也是移身過來,舔了舔紅唇,身後按住錦欣白皙的手掌,“這不是明城王妃麽,怎的就眼巴巴的尋過來了,本公子可是對你一直念念不忘,想當初……如今本公子覺得很是有趣。”欲言又止不禁讓人想入非非。
“放肆。本妃豈是你能碰的!”錦欣一聲嬌斥,引得酒樓上坐著的為數不多的客人紛紛側目而望,錦欣渾然不覺,掙脫傾城公子的手掌,自己則指向顧春,“這個女子要是王爺喜歡就把帶進府裏罷了,臣妾還不至於容不下別的女人。”
齊寒城已經蹙起眉頭,黑著臉起身,“什麽時候你也學會在這種地方丟人現眼了。我與兩位不過是在這裏品茶,你不要說的這般不堪。”沉重的語氣已然是生氣,“苗水,帶王妃回府,禁足十日。”
錦欣見他在眾人麵前如此對自己,更覺臉上無光,揮開苗水走到齊寒城麵前,“難道臣妾說的有什麽不對麽,王爺可以有其他女人,但是不能對府上的事務不理不問,還有臣妾每日苦等王爺回來,王爺竟然連一麵都這麽吝嗇麽。”
女人在外絕對不能強勢,要處處退讓,處處示弱,才能惹得眾人同情,錦欣還不忘用帕角輕拭眼睛,從顧春這個角度來看,錦欣完全是另一種神情,顧春最不喜歡在眾人麵前收到別人的別樣目光,於是轉身離開。
“本公子也走了。”傾城公子丟下一句話,匆匆向顧春追去。
齊寒城精致的五官也透出寒意,看都不看錦欣一眼,就拂袖而去。
錦欣掩下痛色浮上幾分恨意,整理一下衣衫,“走,我們去清幽閣。”她出來可不是隻有這一個目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來辦,就不陪他們浪費時間了。走出酒樓,強烈的日光晃得人兩眼發漲,錦欣頓了頓腳步,瞅了一下街上人群,才提步向清幽閣方向去了。
這時,齊寒城才從一樓出來,看到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眼眸中狠戾,隨後離去。
剛才顧春徑直出了酒樓,傾城公子跟在後麵,兩人沒有目的的在街上慢慢走著,顧春扭頭對著傾城公子奴了努嘴,然後輕歎了一口氣,又扭身繼續往前走,傾城公子實在不懂顧春這是什麽意思,就快步上前抓住顧春的胳膊。
“你對著本公子歎氣做什麽,讓本公子覺得你有什麽陰謀。”
顧春連連搖頭,出口否認,“沒有,沒有。你看錯了。”見胳膊上他的手還依舊握著,顧春忙傻笑著,“快放開你的手,別占我便宜。”大街上人來人往,讓人看見多不好啊。
傾城公子挑挑柳眉,不退反而再近她幾分,“表妹,你抬頭往右邊閣樓看看。”
顧春隨著他說的地方看去,明眸直接撞進漆黑深眸裏,仿佛一下子陷入了無盡的深井中,忙揪著小臉把傾城公子的手甩開,低下頭咬了咬唇,快步走開。傾城公子挑釁的看了一眼樓上一臉冷硬表情的齊寒亦,然後展開大大的笑容向顧春追去。
樓上,窗口剛剛探出來的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拽拽齊寒亦的衣擺,“父王,剛才好像看到姨姨了,是不是?晏兒沒有看錯的。”
齊寒亦不作回答,隻是把他肉肉的身子抱下來,“坐回去。”
齊景晏立即癟著臉半仰著腦袋清眸委屈的看著齊寒亦,“父王明明說是帶晏兒出來玩的,竟然要晏兒幹坐在這裏,這算什麽玩。下次不出來了,哼。”狠狠剜了齊寒亦一眼後,別過臉氣嘟嘟的坐著,坐了好大一會見齊寒亦沒有什麽反應,他就又看了一眼始終把目光留在外麵的齊寒亦,眼珠賊溜溜的一轉,輕聲站起來一溜煙往樓下跑去。
齊寒亦一直專注著街上人群,聽到耳邊一陣風吹過,他扭回頭來已不見了齊景晏的身影,此次出來並沒有帶其他人,沒想到齊景晏膽子不小,一個人就趕離開。他隻是輕微的蹙了蹙眉頭,身形沒有動,目光轉而看向樓下,果見齊景晏小小的身子跑了出去。
齊景晏還不忘朝樓上的人做個鬼臉,自己就朝著顧春消失的地方去了。他整天呆在王府裏無聊的很,特別是沒有姨姨的這些日子。直到昨日他才偷偷聽下人說姨姨被父王趕出了王府,他才撒嬌的讓父王帶他出來,就為了姨姨。
顧春走到街的盡頭就是城門,看著諾大的朱紅大門敞開著,曾幾度她多麽想走出這個令她不知所措的生活,可是為了心底的人,一直猶豫著。如今她就站在這裏,再往前走幾步就可以走向自己想要的生活。
正發愣的時候,有人突然抓住她的身子把她強硬的拉到偏僻的小巷裏,那種霸道又熟悉的氣息包圍著她整個身體,看都不看就知道是他,她卻不想抬起頭,悶悶問道:“你過來做什麽?”
“抬起頭來。”齊寒亦命令般的口氣,手指摩挲著她腰間,強烈的呼吸充斥在她白淨的臉上,顧春緩緩抬起頭來,笑意直達眼底,齊寒亦嘴角的有了一些弧度,“你怎麽知道是本王。連看都不看。”
“難道在一起這麽久,我連王爺的味道都猜不出來麽。”她巧笑如嫣,兩人之前的不愉快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主動攀上他腰,把腦袋靠進他懷抱,“王爺怎麽這麽快追上來了,沒帶晏兒麽。”
“不準你提他。本王這麽快追上你是怕,你逃出都城。”溫情暖暖,齊寒亦摸著她的發髻,竟有些擔心的說著。懷裏的顧春嗬嗬笑了起來,齊寒亦也是好心情的揚起眉角,手指把她的下巴抬起來,附身印到她唇角上,感受許久都不曾有的熟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