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讓單雪殺了雪妃宮裏的所有人,是為了今晚的逃跑。冷宮走水後,一夜大火燒盡必然要留下三個屍體,讓單雪和單雨從雪妃的宮女中選上,沒有人會懷疑。在大火燃燒之際,我們三個人就已經逃出了皇宮,那夜我站在皇宮外看了一眼那大火,突然笑了笑。好像是頑皮的孩子做了一件值得讓大人誇讚的事情,從心底裏發出了歡愉的笑聲。
而後我們一路趕到蒙水城,這個從來沒有生活過的地方。單雪曾經是殺手,想要做到隱姓埋命容易的很。單雪給我帶上人皮麵具後,我問單雪為何當初逃到遙中鎮時,沒有拿出來。單雪停頓了一下,才認真回答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有主子,主子也會找到你。”
“那現在呢。”我一臉輕鬆的表情,好奇的看著自己完全陌生的麵容。
“現在,沒有什麽比你的身子更要緊。”
選擇蒙水城,就是為了養好我的身子。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這副身子已經折騰的不像樣子,半年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可是在單雪和單雨的精心照料下,我能夠感覺身子裏不斷浮上來的暖意,就這樣我活過來這個冬天。
我們要做到不被人查到,自然就要在這裏落戶。單雪選的是一處靠水岸的屋子,這裏是一個山清水秀的村子,村子裏的人隻以為我們是逃難過來的姑娘們,對我們極為熱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完全融入了這些村民之中。外人來,也隻以為我們是村子裏的人。
十年後,我和單雪去城裏買東西,在成衣店裏遇到了齊寒城,那個文雅如玉的男子。隻不過我們如今是一對姐妹,我顯得很羞澀,與那個純真的丫頭相差無幾。齊寒城眼裏有懷疑,但是我能夠看到那懷疑漸漸消失,待出了成衣店走遠後,我拍了拍胸脯,暗暗鬆了一口氣,
“怎麽樣?我剛才做的怎麽樣?”我竟然帶了幾分興致。
單雪隻是淡淡的瞪了我一眼,“不怎麽樣。齊寒城已經瞧了出來,隻是不想留下你罷了。”
我垂下腦袋,扯了扯嘴角。
那年冬天,我被精心調養的身子還是扛不住嚴寒,一下子病來山倒,這十年來所有的心血全都白費了,因此單雪和單雨還抱在一起哭了一場,我則是笑著安慰她們,自己能夠活十年已經很好了。梅花盛開之時,我躺在屋子裏隻能看被摘下來的。
而後的三年,我的病情時好時壞,但總能熬過每年的新年。雲錦十五年的一天,我和單雪去蒙水城裏湊熱鬧,因為我們心裏都清楚這有可能是我的最後的一次。那時我已經走不了多少路,到了蒙水城已經是午後,逛了一圈就到了太黑之時。
我看到了買糖葫蘆的老大爺,就湊上去買了三串,那時我無意中扭頭正好看見街上從馬車上下來的他還有乳乳,我手一緊,單雪也發現了我的情緒,就拉著我匆匆離開。
可是沒想到身後齊寒亦抱著乳乳一直在追,路兩邊的人還不停的喊著,我們隻好停下步伐來,從容的轉過身子,對麵的兩個人是我心心相念的兩個人,可是相見卻不能相識,隻能當作陌生人。單雪怕我露陷,隻好把我藏到身後,露出警惕神情。
簡單的兩三句話後,單雪拉著我再次匆匆離開,我能清楚感覺到身後灼灼的目光。
那晚回去我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哭了很久。把這些年思念他和女兒的感情全都釋放出來,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不惜拋棄乳乳跑出宮外,自己一個人苟活了這麽多年。也很欣慰齊寒亦能夠好好照顧乳乳,乳乳已經是已經是十一歲的年紀,那張小臉上有自己當年一樣純真的笑容。可是事已至此,她隻能這樣活下去。
一夜的時間,我的病惡化了,單雪和單雨的吵鬧我聽在耳裏,其實她們是在為我痛心。隻不過是見了齊寒亦和乳乳一次,就病成這樣。但是單雪的一句話說的極對,一直以來我是撐著身子活著,如今見到乳乳這麽開心,我唯一的心事放下來,從此心裏不再有任何牽掛。
**躺著我淡淡笑著,“單雪,單雨,你們別吵了。”
單雪止了聲看到**臉上灰白的我,忙掩下心裏的難受,露著盈盈笑意走過來,“顧春,我和單雨不是經常這樣,一會就沒事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你自己這病啊,就是因為平時什麽都太過在意,所以讓自己太累了。我去吳嬸那抓住母雞來,給你燉著吃。”
“好,吳嬸子家的母雞養的肥肥胖胖最是好吃了。”顧春咧著嘴一副饞樣。
單雪摸了摸她的腦袋,顧春如今三十五的年紀,那張清秀的五官似乎還是二八年華時的模樣,這麽多年一點都沒有改變,“單雨,你好好照顧顧春。”
待單雪走後,顧春叫單雨坐到床邊,拉著她的手,“這麽多年你們跟我受苦了。我知道自己撐不過這個冬天了,我走後你們就把我藏到山上,簡單一點。以後你們記得了過來給我擊敗一下,不記得了也沒事。單雨,我希望我走後你們回到皇宮裏,回到齊寒亦身邊。”
“如此皇上定然不會原諒我們的。在這裏挺好的。”單雨擔心道。
單雨的顧慮顧春不是不知道,隻是到時人已去,還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你們如實說就是了。他不會怪你們的,頂多就是會罵我幾句罷了。”
單雨點點頭,“還是看單雪的意思吧。她要是不想回去,我也不能硬拽著。”戳戳顧春的額頭,“現在別說這個。這麽多年你都熬過來,還熬不過今年。”
雖然事先知道,但是顧春還是沒有能夠熬過這個冬天。十一月二十晚上,顧春還一切如舊,由著單雪和單雨伺候著躺下來,然後熄了燈睡覺。可是第二日,單雪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毫無氣息的顧春,完全呆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不時,單雨也走進來,“怎麽了?你傻站在這幹嘛?”她幾步走上去,看到平靜如睡著的顧春,臉色一變,伸手往顧春鼻息探了探,“果然還是走了。”
依著顧春說過的話,單雪和單雨把她葬在了山清水秀的地方,這裏安靜如斯,一年四節都溫暖如春,單雪覺得這裏最適合不過。顧春的走給兩人帶來了極為沉重的悲痛。
顧春的墳前,單雪跪在地上抱著單雨痛哭起來,回想著她和顧春走過的這差不多二十年,喃喃自語道,“顧春是這一生活的最苦的人,有兩個愛她的男人,卻沒有一個給了她長久的幸福。得到了這個世上最尊貴男人的愛,卻來不及享受就死了心。也許是老天安排,讓她最後與他們相見,匆匆一麵就讓顧春的病情加重,在我看來實在有些不值。單雨,我知道顧春說過讓我們回宮的話,我……我想在這裏為顧春守孝三年,三年後我們再回宮裏,如何?”
“好,都聽你的。”單雨抱著她一起痛哭起來,想她們這種從死人堆裏活過來的人,本來這一生不再可能哭泣,可是為了一個女人,她們抱在一起痛哭。
雲錦十八年臘月,皇宮裏被一片皚皚白雪覆蓋。單雪和單雨兩人進了皇宮,回到乾清宮。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站在白玉石階上目光幽怨,見到兩人,眼神凝重的暗了暗。
“以後你們跟在景念身邊吧,替顧春好好照顧景念。”這時齊景念已經嫁入何家一年之久了,他畢竟在皇宮裏難以照顧,他也相信單雪和單雨會盡心守護齊景念一輩子。
雲錦三十二年,雲昊帝駕崩,由太子奇景晏登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