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寒城親耳聽到這種肯定的答案心裏不由一震,父皇的性子他最是清楚的,高傲不可一世,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父皇最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比自己強。才明白為什麽小時候父皇就一直很喜歡沉穩而沒有太強能力的大皇子,如今因為他和三哥的勢力,竟然產生殺意。不經低喃:“三哥娶雲若蘭最得父皇之心,大哥是要讓我娶一個王妃好讓父皇放心。”
大皇子微微點頭,一臉鄭重,“父皇同意這樁喜事最大的原因便是因為你和何莫溪之間的關係,何莫溪肯定求你幫她,今日見你來山上散心就表明你沒有幫她,這步棋你走的極為險卻是最對的一步,如果你幫她阻止了這場喜事,父皇便會大怒。這也就是我來錦城的原因。”
聽他這樣說來,齊寒城心裏才徹底清楚了,不由嘴角泛出苦澀,連剛才飲下的酒都覺得冰冷徹骨,“那如果我幫,父皇會怎麽處置。”
齊寒蕭手指一緊,茶杯應聲而碎,他寬厚的手掌卻完好無損,“暗殺或是毒殺。”帳幔內的人聽見外麵的動靜忙過來看看,齊寒蕭用腳把茶杯踢到一邊,皺著眉頭,對文淺說道,“無事,不小心打碎的。”範文淺才放下幔帳。
齊寒城再如何清淡的性子也經受不住這樣的狠絕,倏地的起身掀開幔帳拉起丫頭便大步往外走,“大哥,多謝你。”
“六弟,我知道你們各自有各自的下的棋,但我想告訴你父皇心中也有一盤棋,如果你們下過他,這個皇位就會是你們其中一個人的,如果下不過他,你們最後便是死,比如七弟。”他說這句話時緊盯著寒城的清眸,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一個個被父皇除掉。
待齊寒城走後,範文淺才緩緩走出來扶著他坐下,給他揉著肩膀,看到桌上空著的酒杯,不由連連歎氣,“今晚又喝了這麽多的酒,你的身體怕是承受不住。你先歇會,我去給你熬碗熱湯來。”齊寒蕭抓住她的手,文淺便收了腳繼續給他揉著,“你為何獨獨對六弟說?”
齊寒蕭緊繃著的身子漸漸緩下來,“如今能夠與父皇抗衡的隻有三弟和六弟,三弟我不甚了解,但從迎娶雲若蘭這一步上肯定是看出了父皇的心思。六弟定然是不知的,我這麽做我都不知道是對還是錯,或許不說還好些,最起碼他永遠也不會覺得人心涼薄。”反握住她的手,起身向內室而去,“我隻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的,有你們就夠了。”
範文淺靠進他懷裏,“爺,我覺得這世上爺最聰明了,不爭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我還不是娶了你。”
“不是,爺娶我是件好事。我甘心為爺擋風遮雨,甘心嫁給爺。”她這樣的郡主身份和慶侯府足以能夠保護他一生無事,她自認為是她的幸,“如果皇位之爭出現,最後爺沒能登上皇位,爺陪我們一家子回到雲城,好不好?”
“好。”簡單的一個字代表了他對她最重的承諾。
蒼茫浩瀚中,唯有一輪彎月獨掛,月光撒照在整個山頂,使得原本就冷清的此廟顯得更加孤寂,要不是還有幾盞孤燈,便會顯得陰森。齊寒城帶著春丫頭回房後取了好幾壺酒,而後飛身來到寺外的林中,見懷裏的丫頭身體發抖,便遞給她一壺酒。
“喝些暖暖身子。”
春丫頭拿過酒壺仰頭咕咚咕咚大喝了幾口,“駱明哥哥說人遇到煩心事了才想著這樣喝酒,寒城哥哥是不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說來聽聽。”
“從去年到如今過去八個多月了,丫頭想家麽。”
春丫頭聞言明眸瞬間黯淡下來,“丫頭如今沒有親人了。以前爺爺,阿婆與丫頭便是一個家,那個家早已經不在了,丫頭自是很想念的。如今寒城哥哥給丫頭的便是一個家,丫頭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自小,丫頭也很想要躺在爹娘懷抱裏撒嬌,很羨慕那些有爹娘的孩子。於是就一直問為什麽丫頭爹娘早早就去世了,阿婆提起總是一副歎氣的樣子,爺爺摸著丫頭的腦袋說,丫頭的爹娘把剩下的幸福都給了丫頭,丫頭以後就會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
“丫頭的爺爺姓什麽?”提起丫頭的身世,他總是不由的想問問。
“不知道啊,爺爺從來不說這個。”
齊寒城才應了一聲若有所思的喝起酒來,大皇子自小就被父皇養在身邊,性子極為沉穩有愛民之心,甚得父皇喜歡,二皇子雖與大皇子是親兄弟,但性子與靜妃一樣,狠毒傲氣。三皇子齊寒亦是眾皇子中最難掌控的,孤冷無情,五皇子齊寒玉為人陰險狡詐,好色荒**,再加上他一共五個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眾人的對手不是兄弟而是父親,這應該是最可笑的事情了吧。
七弟的死他一直以為是三哥為了除掉一個無用的棋子,如今竟然是父皇狠心除去的兒子,要是這些皇子們都知道的話該是有多寒心,如今這盤棋更是舉步維艱,須得處處謹慎。
“寒城哥哥,丫頭今日喝了這麽多怎麽沒醉啊?”輕柔的月光下,丫頭臉頰酡紅,明眸半眯著。
齊寒城丟下酒壺,把她攬進懷裏,趁著她的酒意試探著問:“丫頭,如果有一天親人主動把你拋棄,你該如何?”
春丫頭迷醉的望著他的臉,惡狠狠的說著:“如果……如果這樣,丫頭就抽了他的筋,吸了他的血已解心中隻恨,不,應該是讓他也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手向俊臉摸去,“寒城哥哥是被親人拋棄了麽,別難過,還有丫頭一直陪著你。”
糯糯的聲音一點點的填滿寒城的身體,齊寒城發出低沉的笑聲,再低頭向她看去時,丫頭已經趴在他肩膀上睡著了,定是喝酒喝醉了。自己卻煩惱著怎麽也喝不醉,把她背起來,並沒有再進寺廟,而是連夜下了山。如今最要緊的是所有的棋子重新再下一遍。
幾日後,何莫溪便回到了寒君府,與齊寒城在書房說了一下都城的動向,一切都還算平靜。齊寒城與她說了大皇子的話,何莫溪完全呆住了,又是自責又是沉痛,如果不是她,哥哥也不會娶一個自己不喜歡人,來保住府上眾人的性命。
何莫溪精致的瓜子臉消瘦了些,研著墨盯著寒城寫的字,“梁婉,她說嫁給哥哥,是因為她從小就喜歡當將軍的男子,奈何自己是個女子而且雙目失明,她說這場婚事與靜妃無關,與任何不堪的交易無關,隻是喜歡哥哥這樣的男子。”她清苦的聲音似乎是在說自己,從她第一次見那個巧笑如嫣的女子就深深被吸引,盡管雙目失明依然身形鎮定,且能夠獨自走下自己隻走過一遍的路。
“你的父親怎麽說。”筆下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字完美展現。
“父親說或許我們是近墨者黑,簡單的事情被我們想的太複雜。我才覺得欣慰一些,而且父親說娶了這個女子應該就是哥哥的福氣吧。”突然想到什麽,忙壓低聲音說,“哥哥說明亦王爺準備在秋末初冬進攻匈奴,這樣我們便有了足夠的時間進行重新安排。”
聽到這個消息,連日以來沉悶的心情才撥開雲散,寫完最後一個字,落了款,叫來冷越,“冷雀和駱明該快回來了吧。”
“不出意外明日下午。”
何莫溪侍候著寒城淨了手,“一會等墨幹了便把它卷起來由暗衛交給孤冷城齊寒亦手中。對了,幾日前叫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明亦王爺那兩年的去向還沒有任何眉目。就連春丫頭事情……十五年前一對老夫妻帶著一個嬰兒在遙中鎮居住下來,他們當時衣著普通,人們就一直認為是從中原逃難而來的,或許就是遭遇了什麽事。十五年來,三人過的很平靜,甚少與陌生人交往,隻有這點線索就很難往下查。簡直就如大海撈針。”
遙中鎮大多數的老百姓都在那一日全部被殺,要想從外人口中得到什麽已是不可能的,老夫妻也雙雙去世,丫頭什麽都不知道。齊寒城想著齊寒亦對丫頭的種種用心,猜測道:“依齊寒亦這麽重視,不可能是因為丫頭自身的原因,肯定與她的身世有關。十五年前那一年可發生了什麽事情?”
冷越依舊是搖頭,“那一年我特意查過,水災,旱災,都城亦是沒有任何被抄家的,可以說雲中十年是最為平靜的一年。”
雲中三十一年,他們那個時候也不過還是才幾歲的孩童,何莫溪想了想眼睛頓然一亮,“我隻知道在雲中九年的時候都城發生過一件事,因為父親跟此事有些關係,所以我才略知道些。雲中九年,與皇上一起打江山的顧將軍一家被抄斬,全家無一幸免。當時父親隻是顧將軍手下的一名將士,那幾日父親常常很晚才回來,後來便發生了抄斬之事。”
齊寒城暗暗記下此事,聽聞外麵輕快的腳步聲,便揮手,“冷越先把我剛才吩咐的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