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風搖搖頭,“單竹還在查,她說明天一定有結果。”

齊寒亦側過身子,俊臉瞬間處在陰暗處,一隻手摸摸下巴,“接近年關,多在府中派些人手。明日本王要獨自去一趟蒙水城,盡量在大年三十之前趕回來。你和單雨應付好府內府外,朝中有人問起就說本王受了風寒,暫不出府。如果有人來探訪就直接回絕。府內的一切動作要和本王在時一樣。”

“主子,讓屬下和您一起去吧,路途遙遠。”

“不了,本王一個人就夠了。你要是不在府上更會讓人懷疑的。”

臘月二十七,連續幾天陰沉的天氣終於在這一天雲開霧散,晴朗明媚。像往年一樣,府上的下人們在今日都會受到府上派發的紅包,這可比一年掙得銀子都多呢,所以這天是一年之中下人們最開心的。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掛燈籠,貼對聯的活也幹得極為利索。

後院的幾個丫鬟們領了紅包後興衝衝的回去,推開門皺了皺眉頭,主子屋裏的依舊一股難聞的藥味,二等丫鬟香婷是秋雙身邊貼身婢女,進屋臉色故意一沉,“你們還幹站著幹什麽,快去燒點熱水來,好給主子洗洗身子。”

“還昏迷著,怎麽洗身子。香婷姐姐,還是等主子醒來再說吧。主子不是最不喜歡別人動她的身子了麽。”一個三等丫鬟忙提醒著,她可是最怕主子一不高興的責罰,其他丫鬟也連連應著。

“我的話也不聽麽,主子躺了一日了定然身體會感覺不舒服,你們少廢話快點去打熱水了。”香婷一雙無神的眸子一瞪,幾聲厲喝下,幾名丫鬟連忙下去了。

不一會兒,屋內的內室就熱氣騰騰,香煙繚繞。香婷關好門,返身走到床邊,俯下身子輕聲把主子叫醒。秋雙唰的睜開眼睛,有些難受的伸伸腰,“這樣裝睡要到什麽時候啊,你這辦法到底行不行,都一天了也不見王爺過來。”任由香婷脫下她的衣服。

“奴婢這不是等著消息呢,聽說王妃自從有些身孕,王爺就沒去留宿過。王爺血氣方剛的身子怎麽能把持得住,主子,你再等等。或許王爺這幾天有什麽事情,等閑了就定然回來的。”把她攙扶進浴桶裏,散開主子的長發。

秋雙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已經開始動手了,就不能有頭沒尾讓人笑話,“可是這個中毒的法子總覺得有些不妥。”

“男人都喜歡嬌柔的女子。到時候主子解了毒,可以一箭雙雕,第一是可以暗中說是聽夢主子下的毒,第二主子在落些淚水,王爺定然會心疼,出於愧疚和憐惜就會留宿在主子房間的。”

房間內的主仆二人正聊得起興,豈料屋外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東廂走水了,快去救火,東廂走水了……”隨後便是一院的丫鬟們瘋跑的動靜,接著又是一陣喊叫,“我家主子還在裏麵,救命啊,快來救人呐!”

屋內的兩人一聽“東廂房”都立即不由的把屋子看了一遍,隻見屋頂一角冒著黑煙,香婷嚇的推開門就跑。秋雙亦是連滾帶爬的批了件外衫就跑了出去,幾名丫鬟見到跑出來的秋雙主子,一時愣在原地。

正從西廂房出來的聽夢捂著嘴巴,見對麵的秋雙神采奕奕的站在那處,長發還滴著水,嘴角一抽,輕笑出聲,“姐姐,妹妹還說要去看看你呢,你怎麽突然就醒了,莫不是毒已經解了。”

秋雙扭頭才發現遠離站滿了人,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心思一轉就說道,“也許是被煙嗆醒了,有時候有的人命就是這麽好。”忙軟下身子,“香婷,快過來扶住我。我總覺得……還難受的很呢。”作勢把自己所有的重量壓到香婷身上。

瞧著她這樣裝病中毒的樣子,眾人都不由嗤笑一聲,瞬間便明白了這秋雙主子是在裝呢,要不是今日這意外之火,她們還被蒙在鼓裏呢,又是憂心又是精心服侍,特別剛剛給秋雙提洗澡水的幾名丫鬟,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

東廂房走水很快就被侍衛熄滅,而且這件事也很快就被人們遺忘,倒是秋雙主子裝著中毒的事情在府中傳遍了。不到午時單竹就過來,直接讓人把秋雙拉出府去要賣給青樓,那秋雙當然是哭天喊地,可是誰也不理,兩人侍衛嫌煩就在她嘴裏塞了塊布,如此以來,後院原本鬧騰的三人隻剩下一個聽夢了,變得冷清下來。

臨近年末,家家戶戶都準備著買年貨。大街上因此而熱鬧不凡,街兩邊的店鋪都是整整齊齊掛著大紅燈籠,百姓們心裏安居樂業都不知因為什麽朝中就突然發生了一件事,僅僅一個時辰內從宮中傳來出來,使得都城的酒店裏和茶館裏都紛紛議論著。

向來外戚專權是皇上最忌諱的事情,而當朝雲貴妃的父親赫丞相便是外戚中權力過大的家族,大臣們心裏都清楚赫丞相一直在皇上心裏是一個壓心石,可是因為大興王朝剛剛建立不過三十多年,想要動赫丞相還不是件易事。

如今朝中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家族一直都是後宮妃子最重的依仗,也使得外戚成了其他妃子的眼中釘。今日早朝時,一向極少參與政事的明城王爺突然參奏,在十月末蒙水城發生的水患之災是有人參與了每年朝廷下發的治水銀兩,此人便是蒙水城的姚知府。隨後吏部侍郎遠襲當朝就遞交了一切證據和證物。此行動在大臣們立即引起了如石擊水的反應。

皇上當時隻是沉吟片刻後點點頭,冷靜的下旨由吏部徹查此事,全交由吏部尚書秦越,如果屬實,就加重處置。

退朝後,赫丞相相較於以往每次遇到這種事情的泰然,這次卻表現的尤為異常。要去後宮見見雲貴妃,可是侍衛被告知皇上已下旨,外臣暫不能進入後宮。他才意識到這次事情的嚴重,不僅四方都齊齊指向他,且皇上也應該下了決心要處理他這個權利過大的外戚,他必須想好所有的退路。

明亦王府相對於外麵的驚石波濤就顯得相對無人過津了。春丫頭昨晚睡覺前腿上塗了藥膏,今早起來時果然腿上就不疼了。更讓蘇棉詫異的是,一夜過後春丫頭明顯變了性子,雖不說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但是這變化足以讓人感覺到。應該是這三個月連續以來的打擊,春丫頭在無望的懸崖邊上轉了一圈,如今那雙明眸依舊是滿滿的笑意,卻不是純真的。

春丫頭吃過早飯後,主動提議道:“蘇棉姐姐帶丫頭到府裏逛逛吧,丫頭都沒怎麽熟悉過。”

蘇棉先是一怔,而後俏麗的臉龐綻放出溫和的笑意:“好,來把那件披風穿上。”

以前都是蘇棉親自幫她穿上,現在春丫頭跑過去,自己親手穿好,走過來主動拉上蘇棉的手,寵她盈盈一笑:“我們走吧。”

明亦王府總體上是由三個大院落組成,前院,正院,和後院。前院便是接待客人的院落,結構還較為簡單。正院便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穿插院落,初來時一定會迷路。正院最東邊就是君亦苑,往西走過幾個院落就是鵑秀園。後院就是下人們和妾侍住的地方,從後院進入正院隻有兩條走廊,且都有人看守。

才來沒幾個月的春丫頭走了一座院落便有些轉暈了,忙拉著蘇棉要坐下,“歇息會,丫頭走累了。”

蘇棉瞪了她一眼,拿出墊子墊上,“冬天冷,別凍著。”

“蘇棉姐姐,丫頭怎麽覺得你好熟悉。特別像紫衣姐姐,而且你還知道丫頭在寒君府的事情。”

“那丫頭就把我當成紫衣姐姐好了。”蘇棉也不否認,像紫衣那樣寵溺的摸摸她的發頂。

春丫頭反倒沒有高興而是小臉垮了下來,語氣也極為失落,“可是,主子說過沒有人會對丫頭無緣無故的好,丫頭想了想,怎麽也想不到紫衣姐姐,蘇棉姐姐對丫頭好的原因。”

“主子說的固然很對,但是有時候感情會衝出理智。無論是紫衣還是我,都是單純的想要對丫頭好。我們隻是做奴婢的能有什麽可圖的,隻是想把丫頭當親人一樣對待罷了。”握緊她冰冷的小手,“要不然,紫衣也不會為了丫頭而喪命,不是麽?”

想起小巷裏的那個場景,春丫頭臉色一白,低低喃道:“是啊,紫衣為了丫頭走了。”

兩人正沉默時,走廊盡頭風風火火走來一個女子,後麵跟著的侍衛一臉為難,女子連跑帶走的直直向這邊而來,還一邊說著:“不讓本小姐見,本小姐還偏要見呢,受了風寒,她那麽好的身體怎麽會受了風寒,你們不要攔本小姐,今日不見到他,本小姐就不走了!”

春丫頭不由看去,見是赫淩葉,扯扯蘇棉的袖子,“主子受了風寒,丫頭怎的不知。”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單風從主子房間裏出來說的,應該是沒有什麽大礙。”

那邊的赫淩葉走到一個岔路,她隻是來過一次,哪還記得往哪邊走呢,看了一眼身後的侍衛,又轉過頭來向坐在這邊的兩人問道:“喂,你們告訴本小姐,齊寒亦的房間往哪邊走。”

兩人都沒想到會被問,正猶豫著要不要回答。從另一條走廊而來的單竹先開了口,“奴婢參見赫小姐,昨夜主子因為一些煩心事站在高處吹了寒風,半夜就受了風寒,昏迷不醒。所以特意交代不見任何人。如果赫小姐來到王府覺得玩的不盡興,王妃說可以到她那裏坐坐。”語氣不卑不亢,退讓有度,赫淩葉再嬌慣也不能說非要見齊寒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