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喊殺聲中,眾將士齊心協力,扛著長梯和滾木,對著城門拚命撞擊著。城門雖堅固,可也經不起如此的折騰。另外的士兵將長梯靠在城牆上,一個接著一個地往上麵爬。中庭的守軍不斷地放火放箭,還將巨大的滾石從上砸下來,不少將士頭破血流,腦漿迸裂,從梯子上滾落,但後麵的人依舊前仆後繼,源源不斷。

一邊在爬城樓,一邊在用力撞門。另外的士兵也從下往上萬箭齊發。雙方各有傷亡。陸良好不容易把柳皓軒拽了回來,牽過一匹高頭大馬,道:“主子,快上馬吧。”柳皓軒依舊漠然無語,仿佛被抽走靈魂的木偶一般,生氣全無。

“主子,你快醒醒吧。要不然公主就白死了。”陸良焦急地催促道,“快振作起來,不能讓擁月公主白白犧牲啊。”

他猛地從沉思中驚醒,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然而又是那麽地順理成章,他應該想到的,不是嗎,姐姐他是了解的,孤傲、清冷,不可接近,而對自己深愛的人,又是那麽的執著和不顧一切。姐姐,正是用她自己的生命,來詮釋對他的愛,來支持他們偉大的複國事業。難道,他可以讓她失望嗎?難道他能讓姐姐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嗎?

“你說的對,陸良。”他緩緩地直起身子,仿佛又成為了曾經那個自信冷靜的柳皓軒,“我不會讓姐姐白死的。”他勒住馬頭,豪情萬丈的說道:“我們走!回前線去,去把屬於我們的都奪回來!”

“好!主子,不管你到那裏,我陸良都跟定你了!”陸良揚起馬鞭,狠狠一抽,馬兒驚跳起來,跟隨柳皓軒的馬向前狂奔而去。

戰場上刀劍無眼,殺戮無情,柳皓軒和陸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兩人都手握著利刃,揮劍刺殺著,無數的敵人在他們的手中刀下,想逼近他們取其首級的,往往還未近身,就已經人頭落地或者一箭穿心了。

在眾將士的一起努力下,城門終於被撞開了。柳家軍嘶吼著,如潮水一般地湧向了城裏。即便是那些還沒死的敵人,也早已潰不成軍了,看到來勢凶猛的柳家軍,嚇得麵無人色,紛紛潰逃。

“主子,我們現在去哪兒?”陸良好不容易找到柳皓軒,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問道。此時,兩人身上、臉上都滿是鮮血,但大都是從敵人身上沾上的,自己並未受重傷。柳皓軒見陸良也渾身是血,不由得皺眉問道:“你傷勢怎麽樣?是否要緊?”

陸良笑笑:“不礙事!我的傷不重,都是別人的血染上的。”

柳皓軒歎了口氣:“戰爭啊,即便複國成功,我也不能償還如此之多的命債了。”接著複又強打精神道,“我們走,直接去皇城!”

“真是一個奢靡的地方。”柳皓軒打量著這座美麗的宮殿,說道。“幾年不見,倒是多了不少新建築,看來,羅載玉可真是會享受啊。”

“羅載玉昏庸無道,哪能與主子相比?主子必能取而代之。”陸良奉承道。

柳皓軒不置可否地輕笑一聲:“我們走進去看看。”

轉眼間,他們來到了後宮裏。隻見到處都是一片狼藉,仿佛經曆過了殘忍的廝殺,兩人都不由得皺起來眉頭,覺得十分奇怪。柳家軍並未攻入此處,為何這裏會這幅情景?難道是有什麽意外?兩人都想象不出。

再往裏走,隻見院落、屋內到處橫陳著許多屍體,從屍身的傷痕來看,應該是不久才添上去的新傷。那麽究竟是誰殺了他們呢?柳皓軒一一看過這些屍體,有些是太監、宮女,但也有些女子裝扮十分豔麗華美,看得出身份不一般,必定是貴人小主之類,甚至還有品級較高的娘娘也在其中。柳皓軒更加奇怪,她們為什麽會死?

走到最屋內,看見了一個衣著明黃色華服但渾身是血的中年男子坐在地上,背對著門口。屋內的一張**流滿鮮血,被子被染紅,掀開,**躺著兩個幼小的孩子,也已經死了,明顯是受了劍傷。柳皓軒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個坐著的中年男子,流露出懷疑的神色,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就是他的仇人,是他臥薪嚐膽曆經多年要報複要尋仇的敵人!

“你來了。”還未等柳皓軒開口,羅載玉就緩緩地說道,他的聲音如此平靜,仿佛什麽早已料到會有如此的結局。

“原來就是你。”柳皓軒心中暗暗驚了一下,他在這裏,那前麵那些屍體又是怎麽回事?那些娘娘,還有這裏死去的小公主、小王子們,難道是一般人可以殺得了的嗎?那麽,難道是他?心裏這樣想著,嘴上也不自覺地說了出來:“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沒錯。”羅載玉轉過身來,緩緩站起來,麵對著他。臉色依舊是那麽平靜,或者說呆滯,現在的他,就猶如一頭困獸,在麻木的絕望中準備作最後的殊死搏鬥。

聽到他親口承認,比猜測到事實真相更令人無法接受。柳皓軒深感到羅載玉的殘忍與毒辣,連他這個一貫陰冷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寒意,那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啊,他怎麽能下得去手?

“你竟然都殺了他們,你真是個禽獸!”柳皓軒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不知為什麽此時他卻想這樣譴責他。按說,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中庭的人,都應該是他的仇敵。死了些敵人,他為何還要憐惜?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不過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又怎麽能真正稱得上是他的敵人呢?不過是深受羅載玉的害罷了。

“是啊,我殺了他們。不然能怎麽樣呢?讓你把他們帶走,淩辱他們到死嗎?那還不如讓我來結束他們的生命,至少,他們還保有一點最後的尊嚴。”羅載玉嘲弄地說道,他的臉上閃爍著瘋狂而陰險的光,讓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原來是這樣,你是怕我會淩辱他們、”柳皓軒帶著一種憐憫的口吻道。“可惜,你想錯了,我不是你,我不會像當初你對我卞國的子民那樣對你的人,我隻要你一人的命足矣,我不會傷害其他人。”

“哈哈哈哈。”羅載玉忽然仰天長嘯,神經質的舉動讓人更加恐懼,不過柳皓軒隻是雙眉緊鎖,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以防他突然會有出其不意的進攻。“無論什麽事,你總是想顯得比我好,比我更高尚,可惜你再怎麽做,你永遠曾是我的手下敗將。你想洗清的恥辱,一輩子都洗不掉!你曾是我的男寵,如果不是欒喬淵那個老東西非要我把你趕走,你一直都會是我的男寵,一輩子也翻不了身!可惜啊,那個該死的老東西,自以為做了一件大好事,把你這個**後宮的禍害給趕走了,可他沒有想到,你一個小小男寵,居然還在外麵做了這麽大的事……”

“羅載玉!你住口!”站在柳皓軒身邊的陸良一聲怒喝,伸出一隻手指直指向羅載玉。

羅載玉繼續保持著狂笑,一手卻將那把帶血的佩劍甩了過來,陸良躲閃不及用手臂一格,將他的手臂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啊!”陸良痛叫一聲,柳皓軒忙問道:“你沒事吧?”

陸良忍痛艱難地回答:“沒……事,主子,別……管我。”

柳皓軒更加陰冷的目光回視著羅載玉,這突然的發難,讓柳皓軒記起了羅載玉雖然是個昏庸的皇帝,卻是一個能征慣戰的將軍,雖然年近四十,但武藝並不曾減退。一定得當心。柳皓軒暗暗對自己說。

“你要如何殺了我呢?”羅載玉問道,仿佛覺得好笑一般,露出一種真正的好奇的神色。看來,他已經快神智不清了。

“瘋子。”柳皓軒低聲罵道。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示意來一次真正公平的決鬥。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一定要親手打敗這個人。

他緩緩走近羅載玉,猛地抽出佩劍一砍。羅載玉用劍一格,柳皓軒不停地向前進攻,兩人劍若飛花,猶如糾纏在一起兩條銀蛇狂舞,一會兒又變成一團令人眼花繚亂的飛雪,讓人目不暇接。柳皓軒沒有想錯,的確,羅載玉的武功是十分強大的,但他又何嚐不是?跟真正強大的對手殊死較量,贏了才能體會到真正的樂趣。兩人不知打了多久,一時間難分勝負,陸良在一旁看得著急,終於按捺不住,大喝一聲:“主子!我來幫你!”說著縱身跳入圈中就要相助。不料柳皓軒也是一聲大叫:“住手!讓開!”騰出未持劍的左手推開陸良,而此時羅載玉正好有了可乘之機,將手中的長劍刺了過來。幸虧柳皓軒機敏無比,在推開陸良的同時依舊注意著羅載玉的一舉一動,當即側身一讓,長劍隻是刺破了他的一個肩頭而已。

陸良臉色一變,叫道:“主子!你受傷了!”說著,拉著柳皓軒跳出了一齊跳出了圈外、柳皓軒看也不看陸良,隻把眼死死地盯著羅載玉,說道:“你別管,讓我自己來。”

“可是,主子……”陸良露出焦急的神色,實在是放心不下,剛要辯解什麽,柳皓軒怒斥道:“叫你別管!”陸良知道主子發了火,不敢多言,隻得服從。可心裏猶不放心。

兩人再度冷冷對視著,羅載玉依舊癲狂,兩眼散發著喪盡理智的光,柳皓軒漠然凝視著他,帶著一絲厭惡,甚至連敵視都算不上了,這樣一個被巨大的失敗打擊得神誌不清、殺妻殺子的惡魔,還有什麽可怕的?就等著把他消滅幹淨了。敵人,他不配。

瞬間,兩人的劍再度糾纏在一起,天旋地轉,渾渾噩噩,猶如夢魘一般讓人分不清現實。羅載玉愈發癡狂,神智癡傻,攻擊是毫不防守,已然亂了套路。柳皓軒暗暗冷笑,瘋子畢竟是瘋子,再怎麽武藝高強也有出紕漏的時候。羅載玉心智不明,但手上動作卻十分了得,逼得柳皓軒幾乎隻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了。

即便是羅載玉毫不防守,似乎也無處了取勝。柳皓軒不由得心急起來,這瘋子真有兩下子。他暗想著,終於賣了個破綻,將手中銀劍送入了羅載玉的胸口。羅載玉手緩緩鬆開,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的臉上帶著無比驚訝的表情,仿佛沒有料到自己會輸掉一樣。接著,他的臉上又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既是死前痛苦的掙紮,也是永不放過他的詛咒。柳皓軒厭惡地看著他,沒有一絲畏懼,看著他的臉色逐漸轉青,血色和溫度一點點地消退,漸漸地蒙上了屍體才有的青灰,從那幹枯的嘴唇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你等著……下輩子,我還要……做你的……敵人……”話音未落,他便倒在地上,眼睛都沒有閉上,顯然是死不瞑目。

柳皓軒看著地上這具屍體,沒有一絲的表情。一旁的陸良見戰鬥終於結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走過來站在柳皓軒的身旁,輕輕的說:“主子,終於結束了。”

柳皓軒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接口道:“是啊,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愛的,恨的,都離他而去,終於隻剩他自己。不,還有一個人,他怎麽能忘記?她才是他的刻骨至愛,如今,她下落未明,他曾經國仇家恨而不能得空去尋她,如今事情已解決,他終於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所愛了。當他望向殿外的天空時,看到了一抹燦爛的煙霞漂浮在遙遠的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