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帳下,紅燭前,近看美人,美人更美。柳皓軒與愛妻羅敷深情相望,情深意重難以言喻。

“今天晚上月色真美,臣妾正想設一個家宴,請陛下,並邀哥哥一路前來,一家人把酒言歡,一定不亦樂乎。”羅敷深情款款,一手撥弄著柳皓軒的腰帶,臉帶媚色,將瑩潤如玉的小臉兒靠在柳皓軒健壯的胸前。

聽到羅敷這麽一說,柳皓軒略有點難言之色,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敷兒,你哥哥今天告辭了。”

“什麽?”羅敷猛地把靠在他胸前的頭抬起來,一臉不解和吃驚的神情,“他——走了?為什麽呀,哥哥還沒來跟我辭行呢?他怎麽會不辭而別呢?他——他有跟公子說什麽嗎?”

“嗯——他隻是說,中庭那邊局勢不穩,且又與欒家勢同水火,你父親也離不了他幫忙,既然意思已經傳達到了,所以他還是想趕緊回去。”

“哦,”羅敷垂下眼睛,淡淡地哦了一聲,雖覺得有些不妥,可也說不出什麽。又道:“已經好些年沒有見過哥哥了,此次前來,也沒有好好跟哥哥多說說話兒,這就又走了。”

柳皓軒溫柔笑著:“原來敷兒是想念家人了,不急,現在中庭不安定,你父兄也忙得很,等我助秦家穩定中庭後,便邀請你父兄一同前來卞國,共享天倫之樂。”

羅敷心中十分感激,他總是這樣細膩體貼,總是這樣處處為她想得周到。“謝公子。”她低聲呢喃。

“你我夫妻,何必言謝。”柳皓軒眼角眉梢盡是溫柔情深,隻攬住她的纖腰,共入羅帳。

由於懷有孩子,兩人已經多日未曾親近,隻是並肩躺在**,聊些家長裏短。過了一會兒,天色也漸漸晚了,想著羅敷身子單薄虛弱,便不再說話,勸她早日歇息,兩人一同入眠。

每當此時,羅敷便感到十分地安心。有柳皓軒陪伴在她身邊,任何危險她都不會害怕,這種深沉的安全感,也唯有他才能給予。有這樣的男子漢,可保護她一生平安,許她一世幸福。

兩人一同睡去,至夜深時,柳皓軒似乎隱約聽得有一個熟悉而遙遠的聲音在呼喚著他,“軒兒——軒兒——”他睡意朦朧,不願醒來,意識在掙紮著,仿佛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可他又說不清。

“軒兒——軒兒——”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呼喊著。窗外冷風簌簌,颼颼吹得人生冷,柳皓軒緩緩睜開眼,隻覺得疲憊又沉重,但意識已經不再介於生與死之間,慢慢地他開始思索,有人呼喚著他,叫他軒兒,必然是他最近最親的人,可是,能是誰呢?最親愛的人,他唯一能想到的是羅敷,他的同甘共苦的愛妻,除了她,世上他已經無任何親人了。可是,他轉臉看向羅敷,她還在酣睡之中,宛若一個毫無戒備的嬰兒,小嘴微微張開,呈一個小小的橢圓,仿佛在夢中有什麽甜美的際遇,讓她笑的如此無邪。

不是她。柳皓軒意識到。不會是羅敷,羅敷就在她身旁,而且正熟睡著,不可能是她在叫他。那會是誰呢?他的心裏一陣發冷,一個名字無端地從心底冒上來,一個他從來也沒有忘記的名字。是的,他不會忘,可她已經死了,大仇得報,沉溺在過去的痛苦中又有什麽用呢?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呼喊著。並且愈發地急迫和淒涼,仿佛還有一絲哀怨與控訴。他的心裏漸漸有些發毛,可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他使自己平靜下來,屏息靜聽著。

姐姐。柳凝煙已經死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可這分明是她的聲音。柳凝煙不會弄錯的,在羅敷之前,姐姐便是他的至愛親人,可她死了,永遠離開了,現在是羅敷陪伴在她的身邊。可以說,如果沒有羅敷,他也許根本不能從失去姐姐的痛苦中走出來,是羅敷陪伴他度過這一段艱難的歲月。

可是,這些現在也不是重點了,重點是,為什麽會有姐姐的聲音?她在哪兒?她為什麽回來?……她……怎麽會回來呢?

姐姐,這樣想著,柳皓軒不由得喃喃地低語著。

“軒兒,你為什麽離開我——軒兒,你為什麽要愛上別人?姐姐愛你——姐姐一直都愛你,——為什麽?因為我已經死了,所以你移情別戀了嗎?——軒兒,為什麽離開我?”驚悚的聲音帶著無比的淒涼,讓他感到不寒而栗,即使是見慣了屍首和血腥的他,也不由得一陣陣毫毛倒豎。

“姐姐。”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柳皓軒掀開被子,隨著聲音朝前走去。他也思念著姐姐,盡管他不完全明白姐姐口中的話,可是他隱約感到,是姐姐的魂魄回來了,姐姐回來找他了。他心裏害怕,但卻無比的思念,何況,姐姐是不可能傷害他的,他又有何懼之?

“姐姐你在哪兒?”終於叫出了聲,他朝著屋外望著。可這一聲喊,卻似乎打破了剛才詭秘而又可怖的氣氛,頓時,月色似乎都變得清朗了,冷風也停滯了,隻聽見外麵蟬鳴和鳥叫,還有樹葉沙沙搖晃的聲音。

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襲來一陣失落。姐姐,我也好想你。即便是你的魂魄,我也渴望見到你。一切的恐怖景象,不過都是幻象而已,一旦出聲或是掙脫了幻象,這詭秘的魔力便不複存在了。唉,柳皓軒輕歎一口氣。

正欲回到**,突然聽得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似乎比剛才更加的清晰,不再有那種朦朧的恐怖,仿佛就是一個哀婉幽怨的女子就在他麵前說話。正欲轉身的柳皓軒抬頭一看,一個綠衣女子正站在眼前!

柳皓軒倒吸一口涼氣,頓時覺得背上一陣刮骨的涼意滾過。這眉眼,這容貌,這身形,這幅裝扮,無一不是柳皓軒的親姐柳凝煙。她真的回來了!

“姐姐,你真的回來了?”竭力控製著聲音的顫抖,腿也開始發軟,可還是咬牙麵對著眼前這個奇異的女人。

“是我,軒兒,你不要怕。”她哀歎一聲,幽幽的似有無限回音,縈繞在兩人周圍。

突然,柳皓軒想起了正在睡夢中的羅敷,她生性膽小且柔弱,要是現在醒過來,豈不是會嚇出病來!說著急忙轉頭去看。羅敷還在酣睡中,似乎一點也沒受到影響。

“別擔心,她不會醒的。”凝煙如輕煙般的聲音響起,似有一絲不滿,“你總是想著她,一如你以前總是想著我。你真的很愛她。”

柳皓軒已經逐漸平靜下來,雖然眼前這個女子似乎不是人,但畢竟也是脫體於姐姐的身體,還保有一顆愛他的真心,他希望自己的憂慮是多餘的。

“姐姐,你一切可好?”

“哎,孤魂野鬼,能有什麽好的。”凝煙歎息著,憂愁的眉眼間露出無限的美豔,而此時她果真已經不在人間了,反而給她增加了一絲飄渺如仙的氣息。

“你娶了這個女人,可曾是把我忘了?”凝煙繼續說道,一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說不盡的傷感。

“姐姐與她,同為我心愛之人,姐姐為我能複霸業,不惜以命相搏,姐姐的恩情,軒兒此生如何能忘?”

“既然不能忘,那你又為何娶她?”女子似乎著急了起來,這聲音聽上去,幾乎讓人覺得她臉上就快掛著淚痕。

柳皓軒一時語塞,心想這又如何能比?一個是親姐,一個是妻子。難道這兩個可以是同一個人嗎?簡直荒謬!

“你是我親姐,她是我愛妻,同為親人,這又有何不妥?”

“不妥!就是不妥!”女子的情緒似乎變得狂躁了起來,她的眼角流出了晶瑩的眼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盡管那晶瑩的淚珠,穿過了她透明的身體,直接落到了地上。

“姐姐,你怎麽了?”柳皓軒不安地說。盡管他與凝煙,一直有那樣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可是,他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直麵這個問題,而且,還是在姐姐死後,以這樣怪誕的方式來麵對!事情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真相?他不是沒有想過,他隻是不敢去思索,不敢讓這個答案明晰起來。

凝煙死的時候,誰說他的心裏沒有一絲快慰呢。隻不過,這快慰被強烈的痛苦刺激給掩埋住了,凝煙一死,他便再也不用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可沒料到的是,姐姐心中的感情,比他預想的要更加深刻,即使肉身已死,也要用這樣的方式與他重圓舊夢!

“軒兒,我愛你。你是我的愛人。”凝煙深情地說道,臉上情鍾相屬的神情看了叫柳皓軒一陣畏懼。而她的言辭大膽,更叫他難以接受。他忽然想起,凝煙已經不在人世,三綱五常,清規戒律,於她已經沒有任何約束了。如果不是這股狂熱的**溫暖著她,隻怕她的幽魂早已散去,消失去虛無中了。正是因為有著熱愛,所以她才能重新回來啊。

柳皓軒立在原地,汗水已經從他的額角眉梢淌下來,他也忘了去擦拭。而凝煙這一番大膽的表白,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正當他不知如何作答時,凝煙笑著,柔美的神情讓神仙見了也會骨頭酥軟。她輕飄飄的身子變得更加輕盈,仿佛不用腳在地上行走,她腳尖一點,整個人便朝他飛去,緩緩的,優美的姿勢,看得柳皓軒也呆了,讓他忘記了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