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國者侯
新皇帝一派篤定,薛寅心裏納悶。
薛寅搞不清楚新皇帝心裏麵到底有什麽彎彎繞。
和柳從之接觸越多,他就越發覺得這個人可怕。
柳從之行事可以說有一股“賭性”,從他在馬車上赤手接飛來一箭就能看出,此人行事好行險,骨子裏自信,並且膽子奇大,氣魄驚人,卻也駭人。
這樣的人,又有如此能為,如若為敵,必是大敵。
然而這種凡事太過篤定,近乎狂妄的性格說不定就是柳從之身上的突破點,畢竟,人無完人,即使是柳從之,也不能例外。
不過柳從之說北邊的事三天內會見分曉,那他不妨再等三天……
他想著想著,諷刺地搖搖頭。
以新皇帝如此的性情手腕,竟得了個“從之”的名字,真真是諷刺得很,此人看似謙和,實則……不說也罷。
薛寅想著,摸摸下巴,那麽是誰膽大包天,想要新皇帝的命?
有時人的運數就是這麽邪門,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來,薛寅自己還沒來得及去琢磨,那邊,想要新皇帝命的人就自投羅網了,可惜登場的方式不太美妙,薛寅表示他十分,十分地憤怒。
這不怪他,任何正常人在美人房裏一覺睡醒,都不會想看到美人不翼而飛,自己床前站著一個不速之客。更讓小王爺憤怒的是,不速之客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進了門,他卻一點也沒察覺到,一時疏忽不假,然而如果這人趁機在他脖子上劃一下,他這時候就得下去見閻王。薛寅鐵青著一張臉,坐起身,冷眼看著坐在房中的男人。
薛寅夜宿楚楚閣,身上僅著一件中衣。麵前這人卻一身黑袍,麵上覆了一個惡鬼麵具,不露行跡,模樣古怪。
這人是使了什麽法子,才能弄暈黃鶯,避開外間兩名侍衛的眼,不驚動任何人地闖進來?
薛寅稍微皺眉,彎下身看了一眼床底。他醒來後第一眼沒看見黃鶯,以為黃鶯被弄走了,現在才發現床底下有呼吸聲,黃鶯被弄暈了塞進床底。
他竟然能容忍一個大活人在他身邊使這種手段仍不自知?
不可能,他的警覺性沒弱到這個地步,這是中套了。
房中黑衣人見他麵色極其難看,笑了笑,這人聲音極其難聽,沙啞刺耳,“我們談談?”
薛寅從**站起,走到黑衣人麵前,也坐下,“閣下來此為何?”他沒問閣下是誰,隻看黑衣人這幅藏頭露尾到底的扮相,便知問了也是白問。
黑衣人透過麵具看著他,“嘿”了一聲,“你是薛朝亡國之君。”
“我是。”薛寅道,“亡國之君,階下之臣,有什麽可說的?”
黑衣人道:“你非亡國之君,卻有亡國之運,若是再給你三年時間,薛朝絕不會亡於你手。想來難道不覺可惜?”
若薛寅真的有意做這個皇帝,這話沒準還真能搔到他的癢處,薛寅歎氣:“時運不濟,怨不得人。”
人生就運數二字邪門,是以天狼那隻會忽悠的神棍總找得著飯碗,薛寅不怎麽信邪,奈何他的運數就這麽邪了門了,也著實沒辦法。
黑衣人又笑了一聲,他笑聲極刺耳,透著一股陰狠:“柳從之謀逆奪國,篡了大薛江山。你身為薛朝國君,難道就沒有想過,將他奪走的東西搶回來麽?”
薛寅眨了眨眼,打嗬欠,“我已經投降了。”
他一副困困倦倦,毫不感興趣的樣子,似乎讓黑衣人有些意外,冷笑了一聲,“那你就想像現在這樣,被軟禁內廷,終生不得自由?大薛皇室風光二百年,後代子孫落魄成了這樣,還是說你覺得降王這個名號很風光?“
薛寅寂寞地歎氣,“挺風光的,風光得不得了。”風光得他恨不得去抽那個誰誰誰十個大耳瓜子,算了不想了,想著容易手癢,他搖搖頭,伸個懶腰,“所以說閣下是想搞死上麵那位,然後想讓我祝你一臂之力?”
黑衣人冷冷道:“是我助你一臂之力。”
薛寅無奈地托著下巴,“閣下藏頭露麵,臉都不敢露,怎麽助我一臂之力?”
黑衣人轉過頭,一張鬼臉假麵直視薛寅,麵具上惡鬼形容猙獰,幾欲擇人而噬,“你隻需知道一點,柳從之篡位奪國,來曆不正,必遭天罰。不出三日,此言必應,你可信我?”
又是不出三日。
柳從之說句不出三日也就罷了,怎麽連這麽個來曆不明形容詭異一臉找抽的家夥也是這個套路,你沒看見小爺不爽麽?還是我看著就這麽好欺負好糊弄,所以誰都想來找我麻煩?
薛寅托著下巴,問出了一開始就該問的問題,“閣下怎麽稱呼?”
黑衣人道,“我叫什麽並不重要。”
“不,你叫什麽非常重要。”薛寅搖頭,“我非常想把你那個麵具摘下來看看你是誰,實話說我非常討厭這個麵具,看著眼睛就不舒服。如果論我最不想見的人,閣下排第一,大約沒人能排第二。”哪怕是那個姓柳的也比眼前這個戴著麵具藏頭露尾的人要好,至少人家長得好看。
他這邊東拉西扯就是不談正題,黑衣人略有些煩躁:“那你是鐵了心寧願被關一輩子?”他冷笑一聲,“隻怕就算你有這個心,那位也沒這個耐□□?”
上麵那位當然不見得有這個耐性,現在任由他蹦躂不假,但誰知道上麵那位以後怎麽想呢?這話倒是大實話,但是吧……薛寅歎氣,實話他就不愛聽,何況這人說的除了實話外,還有假話,而且不光有假話,還有胡話。
當真是……無論怎麽看都麵目可憎。
薛寅道:“閣下和我非親非故,實在沒必要琢磨這些。因為我這人吧……不領情。”
他慢吞吞地說完,而後打了個嗬欠,驟然一提聲音,“來人,這裏進賊了!”
黑衣人此來雖然囂張,卻也隱秘,看他這藏頭露尾的德行,就知他不想驚動其它人。按理說薛寅也不該驚動其它人,無論如何黑衣人和他談的是要掉腦袋的事,薛寅隻要不傻,就不該驚動其它人。
奈何薛寅就這麽做了,還做得大張旗鼓,理直氣壯。
黑衣人咬牙看薛寅一眼,後者坐在椅上懶懶打個嗬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閣下不快點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黑衣人怒極反笑,“好,我記住你了,薛朝的亡國之君。”
“慢走不送。”薛寅揮揮手。
說話間,黑衣人打開窗戶,閃身而出,同時,柳從之所派侍衛衝進來,恰好看見黑衣人遁逃而去,奔向窗口,卻是追之不及,不見了那人蹤跡。
一名侍衛問,“此人是何人?”
薛寅無辜地攤手,“不知,我剛醒他就進來了,可嚇了我一大跳。”
侍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兩名侍衛在房間裏巡視了一遍,最終找到了被扔在床下,已然昏迷多時的黃鶯。
此事透著古怪,黃鶯出事,於是楚楚樓上下也驚動了,於是又是一番交涉,過了半個時辰,黃鶯才從昏迷中醒來,問她當夜發生何事,她卻是一臉迷惘,一問三不知。
黃鶯躺在**,麵色蒼白而虛弱,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憐。薛寅坐在桌前,輕輕歎息一聲,“罷了,你好好休息,其餘事不必多想。”
黃鶯聲音極為虛弱,“爺沒事吧?”
薛寅笑了笑,“我沒事。”
他頓了頓,“今後幾日你專心修養,不要去外麵走動了。”
黃鶯乖巧地點點頭,“咳咳……我知道了。”她氣色不好,此刻竟然有些微咳,薛寅稍覺詫異,“你病了?”
“咳……我也不知道。”黃鶯也是搖頭,“一醒來嗓子就不舒服,大約是受涼了。”
薛寅聞言稍微蹙眉,最終道:“你好好養病。”
他臨走時看了一眼牆角,隻見屋內牆角處放著一個香爐,爐中香已燃盡,如今也聞不出有什麽氣味。薛寅仔細看了那香爐一眼,搖搖頭,轉頭離開。
出了楚楚樓,天色還早,今天難得沒下雪,陽光和煦。街頭巷角尚有餘雪,間或有孩童在街巷間奔跑打鬧,追逐著打雪仗。整座城銀裝素裹,寧靜平和中又帶了那麽一絲年關將近萬物更新的喜氣。薛寅本待直接回去,見這景象,卻不自覺在城中駐足,來宣京多日,他逐漸能夠體會這座城市的美好之處。
他在城中市集上逛了一圈,最後在一個貨郎那兒買了個小陶笛。
貨郎三四十歲,容顏頗見滄桑,心情卻好,嘴裏哼著小曲兒,麵上掛著笑,一麵數錢,一麵道:“多謝這位公子,這樁買賣做完,我也能回家好好歇息,過個好年。”
薛寅收起手裏陶笛,微笑一下:“是這個理。”
新年新氣象,萬象更新,掃除汙穢,隻望來年魚米足,風調雨順,家和人旺。
QAQ我的速度簡直是愁人,其它的。。隻能明日再戰了。
還剩九千字,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