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我要遠離你
沈喬趴在**,頭上蒙著被子。擱在床頭櫃上的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而她始終沒有要接的意思。屏幕上的名字,是簡餘墨。最終,對方選擇放棄,一室歸於寧靜。
電話鈴聲才剛停下,敲門聲又響起。沈喬氣結的從被子底下爬出來,抽了紙巾擦了擦鼻子,略有些煩躁的拍了拍臉頰。
顧華蘭親自端了一杯牛奶過來,放在床頭櫃上,看見手機上有十多通未接來電,不動聲色的坐在床邊。
沈喬扒拉著頭發靠坐在床頭,沒什麽精氣神兒的問:“媽,這麽晚怎麽還沒休息?”
“你爸還沒回來,我等等他。”
沈喬點頭,拿起牛奶杯握在手裏,溫熱隔著玻璃傳遞到手掌,在身體裏緩緩散開,漸漸撫平了她的心。
顧華蘭說:“腳還疼嗎?”
“早沒事兒了。”
“那就好,”顧華蘭笑了笑,瞟了一眼手機,輕聲道:“你,和餘墨吵架了?”
“沒有啊,媽您別瞎琢磨,我和他好好的。”沈喬淺淺抿了一口牛奶。
顧華蘭略有些擔憂的說:“那你們倆以後準備怎麽辦?你回來,他還在美國,兩地分居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
沈喬倒是不以為然:“那就慢慢再說唄,我們倆都還年輕,不著急結婚。”
“他有打算回國發展嗎?他如果不回國,你們倆怎麽辦?”
沈喬理所當然的說:“那我就過去唄。”
顧華蘭歎氣,目光深深的盯著鵝黃色被子,“你就這麽舍得我和你爸?”
“那就撒潑打滾讓他回國,再不成就分手!這下總可以放心了吧?”
顧華蘭臉色驟變,沉聲道:“分手這種事情怎麽能隨便說?你們倆在一起那麽多年了,和他分手,你找誰去?現在連楊乾也要結婚了,你……”
沈喬趕緊吞下含在口腔裏的牛奶,焦急的打斷母親的話,“打住!咱倆這話題,怎麽扯到楊乾身上去了?無緣無故的,人家要冤死了。”
“行,我不說。”但是顧華蘭還想說什麽,可是看著女兒警惕的樣子,終究是沒說出口。
送走顧華蘭,沈喬縮回被子力,手指覆上唇瓣,那種灼熱的溫度和觸感似乎還殘留在上麵,那份心悸也時刻敲打著她,告訴她那不是幻想,是真實的。但,那卻是不應該存在的真實。
這一夜,沈喬擁著被子,卻始終沒辦法沉入夢鄉。於是工作第一天,她帶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外交部大樓。對她來說,黑眼圈不是最大的打擊。當她找到人事部,卻被告知她已經從“非洲司”調職到“條約法律司”,這才是最致命的打擊,因為那是一個注定要和最高檢牽扯不清的部門!
被人事部的同事領著見到了她未來的直屬領導——法律司涉外處的處長嚴肅,三十左右的年紀,身材頎長,頭發梳的一絲不亂,看起來的確非常嚴肅的一個人。
嚴處扔給她許多需要盡快消化的文件,並且就她的日常工作做了闡述。最後做陳詞總結時,嚴處終於問了一句:“有什麽問題嗎?”
沈喬飛快的回答:“有。”
嚴處點頭:“講。”
沈喬清了清嗓子,“為什麽把我從非洲司調到法律司?”
嚴處拿起沈喬的檔案翻著,“這是領導的意思,你同時修了國際關係和國際法雙碩士,非洲司不能充分讓你發揮餘熱,”說著,嚴處放下檔案,雙手交握的放在檔案之上,嘴角稍稍露出一絲笑意,“而且你檔案相當漂亮,尤其是一年前的案子。”
對於誇讚,沈喬很受用,但是仍然問:“領導,你們不能連個通知和緩衝的時間都不給我?”
嚴處攤手:“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有別的意見?”
“有!”
嚴處站起來,合上電腦,“有意見保留,沒有問題的話,我要去開會,你準備一下也過來,4號會議室。”
沈喬強壓下那股子拚命往上湧的氣,調她去其他部門不是不可以,但是好歹提前說一下吧?再怎麽說她也是有人權的,就算是沒有改變的權利,總有知情權吧?如此蔑視民眾權利的領導,跟著他有的是罪受。
一上午的會議,沈喬一直屬於神遊太虛的狀態,一宿沒睡,她實在是沒辦法在非常有催眠效果的冗長會議中保持清醒。
調成靜音的電話在會議後半程不時因為來電而屏幕閃爍,沈喬的眼睛盯著屏幕,始終沒有要接的意思。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和他說什麽,尤其是,在昨晚那件事之後。
她從來沒有想過去破壞別人的感情,更沒有想過和楊乾怎麽樣,他們各自有生活,相安無事是她最大的願望。因為他們的朋友圈子有太多的交集,她沒辦法和他完全撇清關係,但是自打準備回國時起,她就打定主意盡量減少和他的牽扯。所以,當她在機場洗手間發現自己耳朵上還習慣性的帶著那對紫水晶時,她隻想趕緊把它們處理掉,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卻不知道,歪打正著,居然送給了盛夏。她不能想象當他看見耳墜時,是什麽樣的心情,但是,從他的行動來看,至少是非常生氣的,氣到把它們隨意丟棄。
楊乾對她來說,太危險,她實在是不能與他走的太近,最好任何接觸都沒有。
“沈喬,你有什麽意見?”
忽然聽到自己被點名,那一瞬間沈喬有些茫然,她發現大家都在看著自己,包括嚴處,問話的人自然也是他。反正不管有什麽意見都是保留,沈喬幹脆搖頭說:“沒有。”
她的答案讓同事們麵麵相覷,嚴處低眉看了一會兒,收起電腦說:“散會。”
沈喬被留下,待所有同事都走出會議室時,嚴處才說:“今天是你第一天工作,我當你是不適應,但是我不希望明天繼續看到你這種狀態,這裏是工作場所,不是你家沙發,不是讓你睡覺發呆胡思亂想的地方。明白嗎?”
沈喬自知理虧,點了點頭,“明白。”
跟在嚴處身後走出會議室,剛走出沒幾步便聽到他笑著與人寒暄的聲音,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幾乎打爆她電話的楊乾。
有很多案子最高檢經常要麻煩涉外處合作,嚴肅和楊乾自然是多年舊相識,而楊乾出現在外交部更是稀疏平常的事。嚴肅拍著楊乾的肩膀詢問要不要一起吃飯,被楊乾婉轉拒絕,剛剛還躲在嚴肅背後的人,這會兒功夫已經消失不見。
楊乾說:“不瞞嚴處說,今天過來是要找人。”
嚴肅挑眉,好奇道:“哦?那我倒是想知道,楊處親自要找的人是誰?”
楊乾笑起來,但是非常認真道:“沈喬。”
沈喬在衛生間待了二十多分鍾才肯出來,原以為楊乾已經等不下去走人,結果一出門,就被他逮個正著。
楊乾堵著她的路,俯視著她,目色微沉,“躲我做什麽?”
沈喬幹笑著說:“誰躲你,甭逗了。”
楊乾眼睛微微眯起:“那你不接我電話?”
“開會,靜音,沒看到。”
楊乾凝視著她的頭頂,嘴角浮出一絲戲謔的笑:“沈喬,你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躲我吧?”
沈喬不甘示弱,抬眸看著他,嘴角挑起保持淡淡的弧度:“喝了那麽多酒,你確定還記得昨晚上發生的事嗎?”
楊乾垂下眼瞼,片刻後看向她,笑的異常燦爛,那是沈喬從回國之後,第一次看到的燦爛笑容。他說:“不好意思,斷片了。”
一旦達成某種程度的默契,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變得比較好相處。所以沈喬進入外交部的第一頓飯,是和楊乾,當然,如果不是有一個不得不去的理由。還是那句話,對她來說,楊乾太危險,她必須盡可能的敬而遠之。
盛夏一邊等著楊乾,一邊翻著雜誌,看到他們到停車場時,她便打開車門下來,笑著同沈喬打招呼。
楊乾說:“不介意盛夏一起吧?”
“當然不會。”
盛夏自然的挽住楊乾的胳膊,“昨天晚上他喝了太多酒,擔心他今天再喝酒,於是我就厚著臉皮跟過來了。”
沈喬豎起大拇指:“好讚的媳婦兒,你小子有福氣了。”說完,她便繞開親近甜蜜的兩人,自覺打開後排車門鑽進去。
一路上,沈喬安靜端看著窗外後退的街景,不得不說,這些年,京城的變化實在是很大,許多她熟悉的地方,建起了她不熟悉的建築。前排的兩人不時嬉笑低語,盛夏拿著雜誌,翻到好玩、好看的都會告訴楊乾。
到了約定的地點時,環境悠然、靜逸的包房內已經有人在候著,正是市局領導、楊乾多年來最敬重的老師,鄒老。
當年就是他慧眼識英雄,把正在法學院讀書的楊乾從眾多學子中挑出來,並且賦予了楊乾一向極其艱難的任務。而楊乾也不辱使命,當然,這其中也有沈喬的功勞。因為是涉外案件,其中有許多需要避諱的地方,非常需要有國際關係專業的素養並且身份為學生的人才,沈喬是楊乾推薦的,鄒老最後拍板定下。
從那件案子之後,沈喬就再也沒見過鄒老,再見麵,親切欣喜之意溢於言表。而鄒老再見到沈喬,也非常高興。那時候,他雖然嚴肅,但是對沈喬卻非常好,總是親切的喊她丫頭。
鄒老是第一次見到盛夏。鄒老誇讚了盛夏乖巧溫順,可以收一收楊乾的劣行。
被這樣一說,盛夏倒是覺得特別不好意思,臉更紅了一些。
四人入席,鄒老當然是中間主位,其他三人分列兩邊。席間他們談到許多,楊乾多數時候都是沉默不語,偶爾替鄒老補充兩句。盛夏更是插不上話,但是非常有眼色,即使不懂,也不會開口追問,那些事情本就不是她應該知道的,如今聽到,也隻當是沒有聽到才好。
說起沈喬的工作時,鄒老說:“前些日子和你們外交部的幾位老夥計一起下棋,說起了新進人員,這才知道丫頭你回國,那小子居然連提都沒提起。”說著,鄒老還撇了撇嘴巴。
沈喬笑著圓場:“我也剛回國沒多久。”
鄒老說:“聽說你去了洲司,我就跟你的領導提了個意見,覺得把你放在法律司更合適,不知道他們最後怎麽安排的?”
敢情,她之所以換部門,是因為鄒老的幾句話,這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
沈喬說:“多虧您老幫襯,托您的福氣。”
鄒老眉眼笑彎,滿麵紅光道:“這麽說就是成了?”
沈喬端起手邊的酒杯,點頭道:“成了,我得敬您一杯。”
盛夏慌忙開口說:“她不能喝酒的,一杯就醉了。”
沈喬笑著說:“沒關係,稍微抿一口沒事的。”
鄒老聞言更是哈哈大笑起來,對楊乾說:“這小丫頭,還挺能替人著想。”
沈喬點頭附和:“可不是呢,剛剛我還說,楊處這次挖到寶貝了。”
“打算什麽時候請大家喝一杯喜酒?我可是會封一個大紅包的。”鄒老望著他們倆,樂的合不攏嘴。
楊乾將手邊的酒杯斟滿,避重就輕道:“老師您就別臊我們了,您看,盛夏的頭都快低到桌子下麵去了。這一杯我先幹為敬。”
鄒老挑眉,指著楊乾同沈喬說:“你看你看,他這麽護著。”
沈喬夾了一塊糖藕放在鄒老的磁碟中,“寶貝著呢。”
“別淨說人家,我可記得你和你男朋友好多年了,什麽時候請我做主婚人?
老爺子這話鋒轉的可真快,沈喬哭笑不得,學著楊乾端起杯子,“那我也先幹為敬。”
楊乾忽然探身奪走沈喬手中的杯子:“她喝酒跟貓舔似的,一點兒都不盡心,這杯我替她敬老師。”
杯子忽然被搶走,沈喬有些不自在,偏頭看到鄒老臉上略微複雜的神情,沈喬趕忙添了一杯茶給他老人家。
一連喝了兩大杯燒刀子,盛夏心疼的不得了,趕忙把放了蜂蜜的茶水端給楊乾。
除了這一點如果可以稱之為插曲的插曲之外,一整頓飯氣氛都非常融洽,沒有人提到敏感的話題。
飯後,目送著鄒老的車離開,楊乾回頭對盛夏說:“你們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取車。”
沈喬神色平淡道:“你送盛夏吧,我坐計程車回去,就不麻煩你了。”
楊乾嘴角彎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你隨便吧。”說著,拉起盛夏的手:“咱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一些麻煩事,臨時決定往返一趟上海,時間緊任務重,碼字是沒戲了,所以也不確定周四能不能更新,如果不能,周五我今早更新吧。麽麽噠
另外,謝謝摯愛曉蘇、暖暖的段戀、悠然的拿鐵三位姑娘的長評,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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