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忽然一聲喝斥聲從錢貴嬪的嘴裏發出,那份慵懶的語調全無,隻有不悅的怒意。這一聲喝斥將本欲挑事的韓婕妤嚇到了,當即她手中的絨盒就落到了地上,摔了開來,所幸的是,那瑪瑙掛鏈躺在絨盒裏並無損傷。

一時間,大家都愣了一下,就連柳玉蟬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韓婕妤,今日可是柳貴人的好日子,你在這裏發的什麽瘋?”錢貴嬪責怪著韓婕妤,眼掃了下地上絨盒裏的東西,上揚了唇角:“你呀,送禮就送禮,若是人家不喜歡,你自想下為什麽人家不喜歡,換一份也就是了。現如今,你在我們的麵前鬧上這麽一鬧,又能如何?難道你一鬧,人家就非要收了,還要給你賠禮不成?今日我和德妃姐姐可都在這裏,你這般不知身份的鬧事,莫非是要我和德妃娘娘臉上難堪?又或者,你想讓皇後娘娘誤解我們來道賀的好心嗎?”

韓巧兒本意不過是鬧上一下,讓柳貴人知道禮數,更讓錢貴嬪看看這個丫頭怎麽的不知好歹,那裏會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現如今錢貴嬪這麽一說,她忙是下跪,一臉委屈與驚慌的說到:“錢姐姐,巧兒可沒這心思啊,我,我就是不明白我這禮物哪裏不和她的意思了?您看,德妃娘娘和您都送了玉件,柳貴人都高興的收了,我這紅瑪瑙可是我手裏最貴重的東西了啊,人家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子,我一個小小婕妤哪裏敢來鬧事,我就是不明白,我這東西她怎麽就看不上眼了呢!”

韓巧兒說著,以宮帕捂了臉,隻有嚶嚶的哭泣聲,十分委屈的**著雙肩。這麽一來眾人都看著柳貴人,有些人是捏著手中的錦袋與盒子一臉的憂色,有些人則是一臉瞧好戲般的神情。柳玉蟬被這些目光瞧的心煩,本欲再解釋一次因由,忽的眼掃到一位穿著藕荷色宮裝的女子,那女子此刻正眼露猜忌的目光,十分不客氣的看著她。

柳玉蟬心中像是被觸動了一般,眼皮一垂,當即跪下了:“德妃娘娘,貴嬪娘娘,還有婕妤姐姐,玉蟬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讓各位笑話了。今日大家如此關愛前來與我道賀,玉蟬不勝榮幸,其實大家能來就是玉蟬最高興的事,而禮物不過是個情分,玉蟬倒並不十分看重,俗話說禮輕情誼重,就是一張紙,玉蟬都是感激的,怎麽會挑三揀四呢?隻是我進宮時,姐姐就囑咐我要知尊卑,知長序,德妃娘娘與貴嬪娘娘的禮,玉蟬都收了,婕妤姐姐的禮物又怎敢不收?隻是我已向婕妤姐姐解釋過因由,卻沒想到還是惹的婕妤姐姐您不高興,這樣吧,這禮我不但收,我還從今日起就帶上,當是給婕妤姐姐您賠罪了,您別生氣了,原諒我可好?”

柳玉蟬說著,動手將那紅瑪瑙的掛鏈拿了起來,略略做了下猶豫之姿,還是掛上了脖。

“柳貴人要是不喜歡,我這就換去,可千萬別讓你委屈了啊!”韓婕妤說著揶揄的話語,柳玉蟬微微一笑:“韓姐姐話語嚴重了,不委屈的。”

“好了,柳貴人,你快起來吧,這麽跪著又是何必,有什麽你說不就是了嘛!”德妃十分體貼的將柳玉蟬從地上拉起來,招呼著她坐了,便示意大家上禮,於是這麽一折騰,這檔子事,倒也算是揭過了。

眾人說著客套的話語,捧上禮物。柳玉蟬便都客氣著接了,根本不管雲衣是否眨眼提示,隻是一味的收,眼看這禮物收完了,柳玉蟬便主動提出,請大家到她這殿後的小花園裏轉轉,於是眾人都相應而去,一行人在花園裏說笑了一陣,便也都散去了。

柳玉蟬十分疲憊的坐在軟塌上,自己執了把團扇,扇著風。她以往也曾和丫鬟奴仆的這般遊玩,但是從來沒這麽多的人過,今日這麽一應付,倒覺的是又累又熱了。

雲衣捧了碗雪蓮粥進了殿,眼瞧到柳玉蟬這般模樣,便一邊擺著碗筷,一邊說到:“主子,您今天這是唱的哪出啊?”

“什麽唱的哪出?”柳玉蟬一臉的茫然。

“奴婢不是和您說了嗎?有些東西您收不得的啊,還有,您既然找了那樣的理由不收韓婕妤的禮物,那就要堅持啊,可您怎麽後來又收了,還非要掛在脖子上,您這是何必呢?”雲衣說著,動手將牙箸捧給柳玉蟬。

“哦,你說這個啊,你看看今天那架勢,我要是不收了誰的,我就跟得罪誰似的,反正是她們送的,有什麽不妥那是她們的不妥,礙找我什麽了?隻要她們敢送我就敢收,要是哪裏錯了,我就尋到誰送的禮上去,反正我現在是什麽也不懂的丫頭,皇上他總不會怪到我頭上!至於這紅瑪瑙嘛……”柳玉蟬說著動手摸了摸那掛鏈:“誒,雲衣,你說我今日說的那理由,你聽著信嗎?”

雲衣聞言撇了下嘴:“不信。隻聽說過有人聞不得花,有人穿不得麻,還沒聽說過有誰帶不得紅玉的。主子,您這個理由說的也,也太扯了點。”

“哈哈,扯?可是雲衣,我說的是實話!”柳玉蟬眨巴著一雙大眼十分認真的看著雲衣。

“實話?”雲衣一愣:“您真的帶不得紅玉?誒,那您怎麽還帶著,快,快取下來……”雲衣說著,將要幫著取。

“別!”柳玉蟬拿著牙箸一擺:“我呀就帶著,說了我帶不得,她還非要我帶,好吧,那我就帶吧,反正是她自己要給她自己尋事,我也沒辦法。”說著她一臉得意的挑著幾根菜絲送進口中,然後喝她要的那碗粥去了。

雲衣站在一旁看著柳玉蟬進食的模樣,心中倒有了些不安:這主子到底是真笨還是假笨?明明看著什麽都不懂,怎麽倒願意以退為進了呢?到底是巧合,還是她也一肚子的心眼?

“雲衣啊,你幫我去隔壁宮裏看看姐姐回來沒?這一天沒見到她,我還真想她呢!”柳玉蟬說著,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是,奴婢去看看。”雲衣應著出了殿,她也正打算要把今日的事和皇後說說呢,可是她才轉了身,就被柳玉蟬給叫住了:“誒,等等,那個,那個今日送我一把檀木梳的陸貴人,你說她最近也很得寵是嗎?”

雲衣趕緊轉身回答:“是啊,主子,在您未進宮前,就屬錢貴嬪,韓婕妤還有陸貴人這三人十分得寵。”

“可是,我看著她長的也不怎麽樣啊?雲衣啊,她是穿著藕荷色宮裝的那位吧?我沒弄錯吧?”柳玉蟬有點吃不準,那會子,大家都在送禮,幾乎隻是和每一位相互福個身,報個名罷了,她還真擔心自己給弄錯。

“沒錯,就是她。主子,這位陸貴人啊,論容貌隻算的上中容,在後宮嬪妃裏還真不算是個大美人,不過,您別看她長的略遜色些,可是她人,善詩詞,懂歌賦,頗得帝心呢。”

“哦,是這樣啊,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柳玉蟬說著擺了手,雲衣也就出去了。

柳玉蟬又往口裏送了兩勺粥,大聲叫著小環。當小環抹著額頭的汗進來後,沒看到雲衣,隻看到主子一個人在那裏吃粥,便嘟著嘴說到:“這雲衣人呢?叫我去把東西貼上條子收到箱子裏,她說她伺候你,可我過來倒成了小姐你一個人,她跟本就沒在跟前伺候。”

柳玉蟬喝喝一笑,招呼著小環到跟前來:“你呀,少在那裏怪人了,是我喊她去隔壁看我姐姐回來沒的,瞧你一頭的汗,不就是收下東西嘛,又不是讓你去拉磨,來過來喝口水。”

“哎呦小姐,收東西是不累啊,可是要貼條的嘛,您知道的,這事要慢慢做,可是這會都要近黃昏了,我怕一會皇上要召幸您,還想著要伺候您沐浴的嘛。”小環說著,一臉的紅暈。

柳玉蟬笑瞪了她一眼:“就你嘴貧,過來,我有個事要你辦!”說著將走到近前的小環一扯,伏在她耳邊說到:“去,到廚房給弄瓣蒜來。”

“小姐你要蒜做什麽?那東西有味,您要少吃。”小環略皺了眉。

“我不吃,去給我弄個來,拿刀給我拍散!對了,這事,對誰都不能提,包括我姐姐和雲衣,這是和我你之間的小秘密。”柳玉蟬說著就攆小環趕緊去了,眨眼的功夫,小環端著碗,碗裏有一兩瓣拍散了的蒜。

柳玉蟬一撈衣袖,拿起一塊就往胳膊上抹,抹了兩下想起不對,又解開了衣裳,往脖子跟前抹。小環看著她這奇怪的動作,愣了愣,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像自己忘了是什麽事似的。當小姐抹完,囑咐她把大蒜放回去的時候,她忽然想起是什麽事,一臉驚恐地說到:“小姐,您忘了啊,這東西您碰不得的啊!”

柳玉蟬急忙捂上小環的嘴,在她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小環臉上的驚恐是沒了,但是不免有些擔憂,她小聲地嘀咕到:“可是小姐,那樣你多難受啊!”

“難受就難受唄,反正就一會兒。”說著她一吐舌頭,攆了小環去放東西,自己用布子沾了些茶水又擦洗了脖子和胳膊,然後係好了衣裳跑到鏡子前描眉弄妝去了。

不多時,雲衣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兩位敬事太監。雲衣告訴柳玉蟬說是皇後娘娘回來是回來了,可是因著勞累先歇息了,晚上依舊是安排的她去侍寢,這不回來路上碰上來接的太監,這會也該伺候著她去沐浴了。

柳玉蟬答應著跟著敬事太監去了,上轎的時候,不由的撓了撓脖子跟前。敬事太監低眉裝作沒看見這不雅的舉動,但雲衣卻有些愣,當她看著轎子遠去後,忽然明白主子為什麽撓起脖子來了。

難道,還真有人帶不得紅玉?皇後不是說沒聽說過嗎?不行,我還是去說一聲的好。雲衣想著,撒丫子的跑向了隔壁宮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