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雖暖帶涼,入眼耀地人有些發慌,卻偏偏帶著些涼氣在這深秋的時節,伴隨著落葉的金黃承耀著朱牆上的琉璃瓦。

墜著一縷四股辮的丫鬟銀鈴在不大的院落裏探頭探腦地找尋著什麽,而一旁假山石上正曬著太陽的一隻黑貓則十分慵懶的攤趴在那裏,即便看著身邊的丫頭在跟前轉來轉去,也沒一絲警惕地勁兒,隻像提不起興趣一般地趴著,時不時的將身後的尾巴輕輕搖晃一下。

“哎呦,這人今日是去了哪兒了?怎麽湯是燉好了,這喝湯的人倒瞧不見了。”銀鈴撅著嘴口中嘟囔著,眼瞅到假山石上的黑貓,便大了些聲衝貓說到:“曬曬曬,瞧你那悠閑的,你家主子跑到哪兒去了也不知道,就知道沒心沒肺的曬,你個懶貓!”

“告訴你了就不是懶貓了嗎?”忽然門下廊處出現了那婀娜的身影,幽幽然的走往院中:“再說了,它又不會說話,要是會說啊,興許就告訴你我去哪兒了!”

銀鈴一見著自己尋了半天的主子這會回來了,便笑著湊上前:“它要是會說話啊,那可好了,奴婢也不至於在這院子裏尋你半天了。小姐啊,今兒你又躲到哪屋裏自得清淨去了?叫我可好找!”銀鈴是賢妃的貼身丫鬟,從小姐的時候跟著,一起入了宮,又伺候了這些年頭,尤其在這玉茗院裏,唯有她一個陪著自家的主子隱於此。在這算是自己給自己尋的世外桃源裏,兩人不似主仆,更多的像是姐妹。彼此的隨性間也透著一份相扶相持的主仆情誼。

“沒在哪屋躲,去了禦花園溜達。”錦衣笑答著走到了假山跟前,對著那山石伸著手:“嘖嘖,來!”

黑貓受逗懶散地爬起,晃了晃身子,湊到了主人的手跟前,坐下了。錦衣伸手將它抓過,抱在了懷裏撫摸著。

“小姐,您不是說外麵的人心都是黑的嘛,何苦還出去看呢?反正有我陪著您在這裏,小院小花一樣偷樂,何苦再出去惡心著自己?再說了,要是與上那位,不是又給自己找不痛快?”銀鈴略蹙眉說著。

“哼,究竟是她不痛快還是我不痛快,這個誰知道呢!”錦衣嘴角冷哼著伸手揉了下黑貓的頭:“你說呢?”

黑貓“喵”的一聲叫,似是答了話,而後埋著腦袋在錦衣的胸口找著熱度,錦衣一笑對著銀鈴說:“你瞧,它答我了呢!”

銀鈴聞言無奈地笑了笑說到:“但願您隻是轉了轉,沒遇上那位,現在啊,我隻求著那位把咱們忘了,咱們就算在這小院裏老死一生也好過被那位盯著,寢食難安。”她說著,忽然想起端到殿內的湯,忙說到:“哎呀,湯還在廳裏呢,肯定涼了,小姐您在院子裏坐著,我這就給您重新端一碗來。”說著便急忙轉身往灶房去了。

錦衣看著銀鈴的背影一笑,低頭看著懷裏的貓,一邊伸手捋著它的毛,一邊自言自語般地說到:“姐姐,今天錦衣想起了您,便去園子裏轉轉,你猜我看到了什麽?我竟在玉溪閣那邊又看到了您當年做的菊燈了,隻可惜那菊燈又被那賤人拿來邀帝寵,真不知道她的臉皮怎麽就那麽厚!”

“喵!”黑貓又是一聲叫。

“姐姐您也覺得她可惡對嗎?不過你不用生氣,我今天看不過眼,故意寫了幾句挖苦的話題在扇麵上,丟落在園子裏了,倒時候一定會被哪個丫頭太監的拾到拿給她的,我別的做不了,嘔嘔她倒是可以!姐姐,就當妹妹我幫你出氣了可好?你可別再生氣了啊!”錦衣說著將臉貼在黑貓的腦袋處輕輕地蹭著。

這時銀鈴已經端了一碗湯過來放在院裏的石桌上,衝著她說到:“小姐,快過來吧,這是您要喝的菊絲湯,我可熬了一個早晨呢!”

“好。”錦衣應著走到石桌前,將貓往身邊石凳上一放便要動手舀湯而飲,偏偏湯內的香氣飄散,誘的黑貓一個縱身跳上了石桌,竟是探頭往那湯碗裏去。

“哎!”銀鈴見狀便要揮手攆開它,可錦衣卻一抬手擋了不說,更是將另一手在唇邊比了個小聲地動作,而後掛著笑容看著那黑貓一點點地舔著湯汁。

銀鈴的眉微微蹙起,她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低頭舔湯汁的黑貓,無奈的轉身回去再盛一碗,但跨步進入灶房的那一刻,她的眼中卻是淚。

銀鈴好不容易平複了自己酸楚的心情再舀湯入碗,卻聽到見外麵“嘩啦”一聲湯碗的碎裂聲,她便放下碗衝了出來,正遇見那黑貓嗖的一下從身邊跑過,幾下跳躍竟是爬上了樹,藏在一片枯黃的枝葉中。

銀鈴趕緊往小姐跟前跑:“小姐您沒事吧?可燙著您了?”她一邊詢問著,一邊打量著,石桌上是傾倒的汁水,地上是碎裂的碗,而她的小姐,此刻卻背對著她麵朝外。

“銀鈴收拾一下,咱們這小小的院落有貴客到。”錦衣那冷冷地嗓音聽的銀鈴心中發毛,她眼看向院門長廊,才注意那裏正有一身耀眼的金黃朝她們走近。

“小姐,是,是皇後。”銀鈴趕緊扯了扯錦衣的衣袖,要拉著她去迎。可錦衣卻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說到:“沒聽見我說的嗎?收拾去!”

銀鈴輕輕地撇了下嘴,卻點了頭,急忙回灶房拿帕子來擦拭,也就真當自己不曾看見皇後的到來。

柳玉蝶走完門廳長廊,看著那石桌旁直視自己的蘇錦衣一副高傲的麵孔,便是一笑:“妹妹今日打扮的好俊俏啊!沒了往日的嫵媚倒是頗得清爽啊!”

“皇後姐姐說笑了,錦衣命賤,弱身病容的,哪裏有什麽俊俏可言,可沒姐姐您這麽好看,操心了這些年,遇上了那麽多事卻看起來依舊春風滿麵呢!”錦衣說著眼神飄向別處,竟毫不掩飾地透漏著不屑的情愫。

柳玉蝶鼻間輕哼一聲,並不和她接話,而是看著收拾著湯汁與碗片地銀鈴說到:“恩,聞著挺香的,這是給你家主子熬的什麽啊?”

銀鈴對皇後也沒什麽好氣,但是人家怎麽也是皇後,自己隻是個奴婢,所以冷臉倒是不敢,隻是端著收拾了的得東西,輕聲回答了一句“是菊絲湯”也就轉身去了。她早已習慣了遇上這樣的場麵自己要躲在灶房裏,因為這有這樣,這位皇後才不會接著尋自己的麻煩來讓小姐難堪。

柳玉蝶看著銀鈴再一次的躲開,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她轉身看著身邊的蘇錦衣說到:“妹妹今兒可是好興致啊,早上才賞菊這會又品湯,日子倒是過的越來越有滋有味了啊!”

“哪裏,不過是閑來無事,四處轉轉而已。”錦衣說著抬手捏了捏衣領。

“恩,妹妹既然有興趣出來轉轉,那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你在這玉茗院院裏靜養了這些年了,也是該出來透透氣了,要是妹妹覺得身子骨好些了的話,不如我請太醫來給你瞧瞧?要是見好了,我也好告訴皇上啊,再讓你出來風光……”

“不用了!我這害病的身子可侍奉不起龍體。”錦衣說著衝柳玉蝶說到:“皇後姐姐來我這裏是要和我說什麽嗎?今日裏都忙著過節呢,您竟能有時間來看我,錦衣可謝了。有事你就直說,要是沒事就請回吧,我還要養病,萬一把您給染上了可就不好了。”

柳玉蝶嗓子裏哼了一聲,人卻笑言到:“妹妹還真是體諒姐姐呢,姐姐操持著後宮的確是很忙,忙地把我這好妹妹都忘了,是姐姐不該,要不是妹妹今日好心留一把扇子來提醒姐姐,弄不好姐姐還真會忘了這玉茗院裏還有一個好姐妹呢!”她說著轉身從身後的秀兒手裏拿過了扇子,遞交給了蘇錦衣,然後說到:“這裏我就不多待了,園子裏還有我忙活的,不過呢,一直忙活把這肚子裏倒是空空地呢,這一聞到香氣,倒是有些餓了,你那銀鈴最擅做些花湯,可否盛一碗於我啊?”柳玉蝶說著眼衝秀兒掃了一下,秀兒立刻是自顧自的去了灶房。

“你要做什麽?”蘇錦衣的眉頭皺了起來。

“妹妹何必這麽緊張?給我喝一碗湯都不行嗎?”柳玉蝶笑著扶了扶頭上的珠釵而後在蘇錦衣的耳邊輕聲說到:“告訴你個好消息,這扇子不是我先看到的,而是皇上親自撿到的,你猜他看了之後是什麽臉色?”

蘇錦衣聞言也不管湯不湯得了,隻臉色發白,冷冷地說到:“皇上能於我什麽好臉色,隻怕句子提到貴妃姐姐,他也不會捫心自問!”

“既然你知道何必還這般多次一舉?如果你隻是想我看見,想我生氣,那我倒要提醒妹妹一句了,你既然稱我做魑魅之人,難道你還要魑魅者有心而氣嗎?”

“你……”蘇錦衣咬著唇一時說不出話來。

“哼,你要閑著就好好閑著,我保著你賢妃的名號,讓你的家人無憂,讓你在宮裏依舊過的自在,可要是你不識事務的話,就別怪我狠心。現在可是深秋,再過個把月就是大雪紛飛的時候,你不想這玉茗院在冬天凍死人的話,就安安生生地做你的賢妃,別沒事尋事了。你是知道,你在皇上的心裏,已經什麽都不是了,別再叫他厭惡你的好,不然我連保下你都做不到,那多對不起已經薨世的董貴妃啊!啊?哈哈!”柳玉蝶說完衝著已經端了一碗湯出來的秀兒擺了手:“秀兒,我們走!啊,賢妃啊,姐姐謝謝你的這碗湯了,我會好好品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