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先告訴我是怎麽一回事,澤師弟究竟犯了什麽大錯?”念空終於開口問了這個問題,他的忍耐力還真是強,如果是我,早就忍不住問了。
“唉,師兄他殺人了。”小佳緩緩說著。
“什麽?他竟然做下了這等事!看來師伯的擔心真的成為了事實。”念空歎了一口氣。
“師父擔心?他老人家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嗎?”小佳睜大眼睛看著念空。
聽了念空的話,我也想起了在他背包裏藏著的那個小木盒子,還有裏麵寫著“澤木措”三個字的符紙,難道那張符紙是清風道長為澤木措準備的?
“我到了省城後,隻想著去青城山看望師伯,向他討教幾天,沒有打算來這裏。在我下山之際,師伯叮囑我過來見一見這個澤師弟。我推辭說不想耽誤時日,他卻拜托我一定要走這一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在我的催問下,他才說他算到澤師弟有可能會犯下大錯,希望我能點化他,讓他及早醒悟。我問他會犯什麽錯,他隻說天機不可泄漏,讓我過來已經犯了戒,不能再多說了。他是實在不願自己的徒弟走入魔道,才冒著受上天懲罰的後果讓我過來。”
“他隻是讓我多和師弟講經論道,平靜他的內心,淨化他的靈魂,爭取讓他不要產生邪念。但是,他也知道這是天意,能改變的機會很小,他給了我一張符紙,說是如果感覺到師弟突然變得不正常,便施法把符紙燒了,希望通過法術來遏製他的邪念。”
我問他,“那符紙上是不是寫著澤木措的名字?”
“你怎麽知道?”他目光凜冽地看著我。
我心裏一虛,掩飾著說,“我猜的,一般來說,針對某個人的符紙,上麵不是都要寫上他的名字嘛。”
他哼了一聲,繼續說,“我下山後沒幾天,師弟就找到了我。我便隨著他一起來了這裏,之後又遇見了師妹。”
“起初,我們三人一起暢談道學,好不自在,我也感受到師弟是一心想要好好學道。直到有一天,你到了師弟的家裏,說了那個什麽山上的事情。在你講這件事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師弟心理在發生著巨大的波動,那時,我就上了心。”
念空看著我說,想來就是我在夢中魂魄被勾到平頂山那次。聽了他的話,我吃了一驚,福建那個百年蝙蝠精當初是可以直接聽到我在心中所說的話。
現在,念空連澤木措的心理活動都可以感知得到,那不是離猜到別人心中在想什麽已經不遠了,果然是道法精湛。
他接著說,“之後,他和你們去了你們學校。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樹林裏找過我,更不要說讓我到他家裏了。這時,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感覺到了一些奇怪。”
“直到你們到廣場上找到我,那是我繼前次之後第一次見他,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煞氣,他好像在恨著某個人,我心中一驚,想起了師伯的擔心。吃了午飯後,我本想借著去他家好好點化一下他,可他直接找借口不讓我們去,我就更懷疑了。”
我心想,恨著某個人?那個時候,澤木措究竟是在恨我挑起了當年的事,還是在恨夏文濤的鬼魂在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呢?
“那天,回到樹林,我就作法燒掉了符紙。我想既然是師伯親自為他製的符,應該可以化解他的煞氣吧。之後,我耐心地等著他放下心中的邪念,再次來樹林找我,可是他仍然一直都沒有過來。”
“等了這麽久,我決定不等了。昨天,我到他家裏敲門,從下午到晚上,他家都沒人。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今天你們就過來了,還帶來了這個壞消息。看來,師伯也終究敵不過天意啊。”
“天意,連殺人都是天意,這是什麽狗屁的天意,天上的神仙就喜歡看這世上的人們殺過去殺過來嗎?”我憤恨地說。
“對上天不敬,你會遭報應的。”念空對我說。
“說他幾句就報應我,上天究竟是有多小氣啊?你們一直尊崇的神仙就是這等心胸狹窄之流?”我再次氣憤地說。
他不再理我,就像與我這種不敬上天的人多說一句話會減少他的修為似的。
“大師,求你讓我見見哥哥。”聽了念空的話,夏藍宣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叫花子是一個高人,便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唉,我本不願意做招鬼這種事,隻是見小姑娘你剛才哭得過於淒慘,就破例幫你這一次吧。”
“不過,這個小區人口密集,陽氣旺盛,想必白天他是不敢現身的,今晚子時,我幫你請他出來。”念空對夏藍宣說。
時間還早,我可不想呆在澤木措的家裏,便給小佳說出去逛逛,小佳同意了。我又問夏藍宣去不去,她說不去,她要守著哥哥。
不知怎的,一個女人抱著一具骷髏頭,本來是一副很奇怪的畫麵,可是,看著她緊緊地抱著那個盒子,我卻覺得這件事又變得那麽的自然。這裏沒有可怕的骷髏,隻有一個苦苦尋找哥哥十一年的妹妹。
夏藍宣不去,我就拉著小佳出門了,我沒有問念空,我知道問了他也不可能和我們一起出去逛。
一天之內,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也解開了我心中很多的謎團。我心中有失去肖群的痛,有對澤木措的恨,有對夏藍宣的憐憫,這些感情,匯在一起,越發地加深了我對小佳的珍惜與不舍。
活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不確定,有那麽多的不愉快,我們隻有用有限的時間,有限的精力,盡量多的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這樣,即便下一秒就死去,也不會留下太多遺憾。
小佳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我知道她受的打擊也不小。小群子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是小佳的愛人,我的好朋友就是她的好朋友。同時,這個好朋友卻是被她一直尊敬的師兄所殺,這種感受真的很折磨人。
我收起了臉上的種種負麵表情,極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我想通過自己的改變,讓小佳的心情也放鬆一下,我不願看著她背負如此重的心理負擔。
一路上,我都牽著小佳,陪她逛了很多店,街上的小吃都買來讓她吃一點。她說吃不下,我就先大口吃了幾下,然後大聲說,“小佳,事情都發生了,我們總要勇敢地去麵對。活著太不容易,你不能太自私,想要把我一個人留在世上,你要養好身體,陪我一直走下去。”聽我這麽說,她就會象征性地吃幾下,我想,這樣也好,總比一點都不吃要強。
我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吃,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8點,我們便準備回家屬區了。在路上,我們給夏藍宣和念空兩父子買了一些吃的,到達家屬區時,已經9點了。
澤木措家的門是虛掩著的,我直接推開走了進去。客廳沒有一個人,我們走到裏屋,隻有夏藍宣一個人呆呆在坐在地上,懷中還抱著那個盒子。
我走了過去,把手中的東西遞給她說,“吃點飯吧。”
“謝謝。”她接了過去,放在旁邊的地上,卻一下都沒有吃。我知道她現在一定吃不進去,也不再勸她。
我正想問她念空在哪裏去了,就聽見外麵有一陣響動,我連忙走了出去,看見念空進了屋,手裏還提著一盒炒飯,看來他剛才是出去吃飯了,還給夏藍宣帶了一份回來,沒想到這個流浪漢對夏藍宣還挺細心的。我想,或許是她的故事太容易打動人吧。
我拉著小佳坐到了客廳的椅子上,念空讓他兒子也坐在了椅子上,自己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們就這樣坐著,沒有人說話,中途我一直不停地看時間,希望快點到子時。
22點55分時,我對念空說,“還有五分鍾就到子時了。”
他沒有說話,緩緩地站了起來,此時他的兒子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念空的背包還在樹林裏,他直接脫下了自己身上髒髒的外套,搭在了兒子的身上。
之後,他走進了裏屋,我和小佳也趕緊跟了進去。夏藍宣坐在地上,背靠在牆上,也睡著了,她也是真的太累了,身體累,心也累。
我們都沒有忍心叫醒她,在這間屋子裏坐了下來,坐在地板上。23點30的時候,夏藍宣醒了過來,看著我們的樣子,問“時間到了嗎?”
“都過了半小時了。”我說。
“是嗎,那怎麽不叫醒我。”她有點責怪地說。
這一次,我沒有為她的態度生氣,她一定是想早點見到她哥哥吧。
“等會,我讓你哥哥上我的身,你有什麽要說的就抓緊時間吧。完了後,我會做法超度他,他在世間停留得太久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進鬼門關。”念空對夏藍宣說道。
上他的身?澤木措招嚴利敏時,是上的我的身,因為我與他的八字相似。小旭上肖群的身,是因為肖群喝了那碗有老巫婆、我和他自己血的水。現在,念空既與夏文濤沒有血緣關係,更不可能與他八字相同,就可以直接讓他上自己的身,還真是厲害。
念空說完那段話,就盤腿而坐,兩手放在膝蓋處,閉上了眼睛,嘴裏輕聲地念著一些咒語。
我緊張地看著他,握著小佳的那隻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度。
“哈哈……哈哈……”一陣低沉的男人笑聲突然響起在這間房裏,我沒有開口,這聲音也不是念空的。然而,這聲音卻是從念空的身體裏發出來的,隻是,隻是他的嘴並沒有動。
這是——夏文濤?我感覺手心的汗都出來了,死死地盯著念空的身體。
猛然一下,念空睜開了眼睛,直接看向了我這邊,“好強的陰氣,我要吃了你,吃了你。”這是一種帶著沙啞的聲音。
“哥哥,是你嗎?”夏藍宣開口問道。
念空的頭轉過去看著她,“哥哥?”
“是啊,哥哥,我是藍宣啊,你的小妹。”夏藍宣再次哭了起來。
“小妹,你真是我的小妹。”這句話,單就聲音來說,與我剛才聽見的聲音很像,卻是完全不同的口吻。
“哼,我的小妹不會在這裏,我要吃了你。”念空的頭又轉了回來,看著我,而聲音也恢複成了低沉的沙啞。
這一次,他就像馬上要衝過來吃我一樣,嚇得我身體向後仰了一下。
這時,念空的身體竟然又發出了一聲“小妹……”,接著頭看向了夏藍宣。
本來是很恐懼的心理,被這兩種聲音弄得莫名其妙,這好像是兩個人同時存在於那具身體內,並且在搶著說話。
“夏文濤,你認識我嗎?”我試探著問。
念空的眼睛盯著我,“哈哈……哈,我當然認識你,至陰至寒之體,吃了你我就可以隨時附身在生人身上了。”說完,發出了一陣舔舌頭的聲音,看來,他對我真是垂涎欲滴。
也不知道此時念空自己的靈魂跑到哪去了,我還真有點怕夏文濤的鬼魂衝過來吃了我,畢竟那晚上我的魂魄已經被他含在了口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