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而言,追捕葛小聶的過程有點曲折。原來這小子沿著那條達阪逃跑時,由於是外地人,很快就適應不了那高海拔缺氧的氣候,跑到半路,便呼吸困難,體力不支,無法繼續攀爬,於是順勢一轉,沿著一條山溝盲目地逃去。這一改變,讓邢興國撲了個空。
這一撲空,讓邢興國抓了瞎,也讓全縣武警、公安幹警抓了瞎,因為除了邢興國,他們誰都不認識葛小聶。通緝令上,除了有葛小聶大致的身高、所著衣服、所操口音及相貌特征外,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絕不能讓犯罪嫌疑人葛小聶逃離縣境!”刑警隊長張正在全縣抓捕工作動員會上對全體參與抓捕工作的武警戰士和公安幹警講。好在戴彤縣地形比較特殊,周圍是高聳入雲的達阪山,隻有三條公路通向境外。因此,隻要卡住這三條要道,犯罪嫌疑人逃竄出境,必須徒步翻越那些達阪山。葛小聶作為外地人,既然已經放棄了翻越達阪的路,那麽,他唯一的選擇就是乘坐交通工具,通過這三條道路逃離。為此,他一邊安排精兵強將在三條要道的險要處設卡嚴查,一邊親自帶領人員在各個車站、旅館乃至工礦企業拉網式搜捕。
但是,半個月過去了,這葛小聶像從戴彤川蒸發了一樣,音訊皆無、了無蹤跡。
邢興國知道,抓捕葛小聶,非自己莫屬。因為除了他,誰也不認識這小子。不認識,就是對麵碰見了,也無法抓捕啊?身高、口音等那些文字性描述的東西,很難讓抓捕人員對號入座的。這半個月來,武警和公安幹警倒是抓到了不少人,後經甄別,均是來戴彤川打工、做生意的陝西人。
因此,就在刑警隊長張正安排人馬全縣抓捕的同時,邢興國根據自己的判斷,走進了色日岡果草原,走進了正在如火如荼采金的礦區。他想,走投無路的葛小聶,此時肯定混跡在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砂娃中,暫避風頭。因為這些礦上,一來誰也不會查身份,二來可以掙到出逃的盤纏,最重要的,白天黑夜在井下工作,可以有效逃避公安武警的搜捕。
他在一個礦上找到了一份“灌沙子”的工作。這工作,就是負責將井下運出來的砂石,放在特製的水槽中涮洗,把砂石涮走,金子留下。這份工作在井麵,他可以借此觀察來來往往的人,同時,可以同那些金販子們打交道,可以探聽到可疑人員的行跡。
除了上班期間注意觀察和探聽,下班後,他到各個金礦去轉悠。功夫不負有心人,有天午後,他轉到一個井口,站在高高的沙堆上俯瞰時,發現沙堆下,有個背影有點熟悉。那人穿著一聲防水服,正蹲在那兒焊接運輸砂石的鐵框。
他繞到他麵前,突然喊了一聲:“葛小聶!”
那人驀然受驚,吃驚地站了起來,手中的焊槍“啪嗒”地掉在了地上。四目相對,雙方都認出了對方:“是你?”,“果然是你!”
話音甫落,葛小聶條件反射似地跳起來,向外逃去。邢興國一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掃堂腿,就將他撂倒在沙堆上。接著,二人廝打在一起。
這葛小聶自恃練過武功,更兼在做困獸之鬥,所以招招狠毒,痛下殺手。但邢興國乃警校高材生,係統學過擒拿格鬥之術,不出幾個回合,就將葛小聶製服在身下。
正當他將他反縛起來時,意外發生了。一幫砂娃,大約有十多人,提著鐵鍁、鋼釺,向他圍了過來。“打死他,打死這個狗日子!”人們叫囂著,鋼釺、鐵鍁就往他身上招呼過來。
“警察辦案!”他高聲呼叫。他不想跟這些不明就裏的砂娃有什麽糾纏,讓葛小聶趁機跑了。
“警察?媽的,你騙誰啊?警察我們見得多了,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因他穿著一身破舊的工作服,跟這幫人心目中頭戴國徽、穿著警服的警察形象相差太遠了,他們無法相信。在這礦區,爭奪金窩子的事時常發生,這幫人,見自己窩子的砂娃被人打,以為又有人來搶金窩子了。他們這金窩子,昨天剛出了一塊不小的塊金,在整個礦區,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情急之下,他抽出手槍,朝天開了一槍,喝道:“不許動,誰動打死誰!”
那幫砂娃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紛紛從屁股後邊抽出仿六四手槍,嘩啦啦推彈上膛,“媽媽的,你以為就你有,我們沒有啊?”在這金場,買賣槍支跟買賣金子一樣隨便。砂娃們為了炫耀、顯擺,也為了防身、打獵,有點錢後,都買了一支,跟老旱煙杆一塊,挎在屁股上。
邢興過心裏涼透了,心想今天事兒可能要壞在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砂娃身上了。正當他不知所措時,隻聽有人大吼一聲:“住手,誰也不許開槍!”
邢興過抬眼看去,隻見一金掌櫃模樣的中年人從旁邊的窩鋪裏鑽出來,大踏步地趕到他們麵前,“發生了什麽事?”
“這狗日子打我們的人……”有人指指邢興國說。
“是這樣!”邢興過一邊用腳緊緊踏住葛小聶,一邊揚了揚手中的槍,口氣十分威嚴地說:“警察辦案,緝捕在逃殺人犯……你們不得妨礙公務!”
“是真的嗎?”那人看了看,覺得他不像是來搶他金窩子的人,“我看看你的警官證,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一隻手用槍頂著葛小聶的腦袋,一隻手掏出警官證和通緝令,遞給那人。
那人看了看,說:“這狗日子果然是逃犯啊!警官,我絕對不是窩藏罪犯,那天,這狗日子來我礦上,要求做砂娃……你知道,我們需要工人,這送上門的,我們沒想那麽多,就留下了了!媽的,你想害死我啊!今天看你往哪兒逃……”說著,指揮眾砂娃將葛小聶捆了。
為了洗刷幹淨自己窩藏罪犯的嫌疑,老板用他的皮卡車,將邢興國和葛小聶連夜送到了縣公安局。
葛小聶和吳文冕落網後,自知死罪難逃,沒出三天,便將所有的事兒一股腦抖摟了出來。
甄國棟和曲鳳新在醫院救治了一個多月後,方才痊愈。出院那天,公安局直接從醫院門口將他倆逮到了看守所,刑事拘留了。但又過了一個月,國棟又被突然無罪釋放了。公安局解釋說,他盜取的那塊狗頭金,他們從陝西霍總處追剿回來後,交給了縣人民銀行。經銀行鑒定,那隻是一塊鍍了金的鉛塊,其價值不超過一百元。由於贓物價值過於微小,公安局決定,對當事人進行一番批評教育後,當庭釋放。
國棟聽著張正隊長的批評教育,哭笑不得。他想,命運真會捉弄人,自己和霍總、葛小聶、吳文冕以及熊貓廚師、曲鳳新勾心鬥角、巧取豪奪的價值連城的狗頭金,原來是一塊跟廢銅爛鐵一樣的鉛塊!
他揉著手腕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門。大門外,梅香拋下孩子,撲上來,緊緊抱住他:“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狗頭金沒了!”他苦笑,“我還是沒錢娶你!”
“不不!”梅香聲淚俱下,“我不要什麽狗頭金,我隻要你……我倆現在就登記去,以後誰也別想再分開我們……你可知道,你離開的這一年多,我天南地北找你找得好苦啊……”
孩子站在十米開外的大理石台階上,舔著一根糖葫蘆,甜甜地笑。
今天,陽光明媚,微風和煦,遠處的田地裏,沉甸甸的青稞穗頭,正在微風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