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後,水杉先出聲打破平靜:“如此夜深,你不在房間休息這是想去哪裏?”
“族長大人不也是嗎?這麽晚不在自己房裏休息守在我門口所為何事?”紫檀木不甘示弱。
水杉吸了口氣按住脾氣,想他活了這麽多年誰人不是對他恭恭敬敬,偏偏這個外孫女屢次頂撞他,雖然是情有可原。看了兩人一眼,他忍了忍放軟了點口氣道:“我來是告訴你們別白費力氣了,那個人所在的地方這島上除了我沒有人知道。”
紫檀木清冷的雙眼泛出白光來,“我們沒想過要從你這裏得到什麽消息,我找我的人,你關你的人,咱們互不幹涉。那麽,現在請你讓開!”
“哼!”水杉也來脾氣了,沒有長輩喜歡不聽話的晚輩,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讓他們不聽話。“木兮,你若再胡鬧下去,就別怪我不客氣!”
水木兮是她在水妖一族的名字,這從來的那天就從那些前來探望的族人們口中了解到了。紫檀木聽言不退不讓,冷淡道:“我找我的人叫胡鬧,你私自抓人就是理所因當,這道理真是有趣。”
眼見得兩人越來越劍拔弩張,一直不動的辛逸眠總算冷峻開口了:“都閉口行嗎?既然你們都倔強的不肯說清楚,那麽我來說。”
有什麽好說的!兩人眼神中共同表達的意思。
辛逸眠沒理會這兩人,對紫檀木道:“其實事情方才族長已經跟我說過了,並不如你我先前想的那樣。族長是關了悟蒼絕瀾在暗牢,但他的本意卻是想幫你們,或者是幫自己和水妖一族吧。”
什麽意思?說清楚。紫檀木疑惑的看著他。
“五族的實力太強了,哪怕是現在的你們也對抗不了。而要在短時間內提升實力,最好的辦法便是實戰,不停的與強於自己的人過招,在生死邊緣突破,隻有一次次的浴血重生才能鍛造出最為鋒利的劍。若是悟蒼絕瀾能從暗牢裏出來,那個時候的他,必然是煥然新生,真正的難逢敵手了。”
紫檀木微蹙眉,他們的實力如今的確很強,但也並非是無敵的,比如她就不見得能勝過眼前的族長,提升實力是沒錯,可是那要付出的代價也絕對是慘痛的。她沒忘記他們如今的一身實力是怎麽得來的,而要再進一步,他需要麵對的苦痛艱難隻怕不見得比失去至親少。
這個暗牢,很危險,非常危險,極有可能會要了他性命。
紫檀木靜靜的看著水杉剛毅的麵容,強硬的氣勢突然軟了下來,淡淡道:“讓我去陪他。”
無論有多艱難,她都願意陪著他一起闖。
水杉看著她堅韌的眼神,半響搖了搖頭,“你不行,那小子手中的泣血是絕世神器,遇強則強,也隻有他能一階階闖下去。你去了,開始或許能應付,但到最後必然會成為他的累贅。到時候本來有些許機會得出生天,必然會因你的加入成為一個必死局。”
紫檀木聽言緩緩斂下眼,她隻想與他並肩作戰,但若因此成為他的累贅,那便是她千萬個不願意的。這一點上,哪怕再不甘,她也退步。“就連看著他也不行嗎?”
水杉搖搖頭,“暗門一旦關閉除非裏麵死的隻剩一人,否者則絕不會開啟。”
真夠絕的,紫檀木暗自咬牙,夠狠,讓人沒有退路才會拚死相搏,置之死地而後生。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紫檀木定定的看著他道:“我要學水妖一族最高的功法!”
既然不能相陪,那就力求相配。她不要拖他後腿,雖然,聽這人的意思,隻怕這世間沒有任何功法能超越欲血重生後的他。
水杉讚賞的點點頭,不愧是他的孫女,在這麽短的時間能就能化悲憤為力量判斷出什麽時候做什麽事對自己最為有利。也絲毫不隱瞞的道:“水妖一族的最高功法,你已經在學了。”
紫檀木疑惑的皺了皺眉,她不記得她學過任何水妖一族的功法,甚至在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什麽遺族。
“你可還記得你三年前被廢?當時水夜鶯送了你一本書名為《觀音》,那就是我水妖一族的最高法典,曆代妖女的傳承功法。而你,正因為全身武功被廢,全空的內體才更利於修煉這種功法。”水杉提到水夜鶯時別無情緒,就如同隨意提起的一樣物品。
紫檀木突然覺得,從一開始,這些事情似乎就是設計好的,就像是走了很長一段路,最終卻都回到了原點。所有的局,竟然都在三年前就布置好了。那本《觀音》雖然她隻在戰鼓中用過其中的音法,但因為水夜鶯的原因,她也的確不曾放下修習。隻是一提起水夜鶯,她雙目冷冽的射向水杉,“就因為她是守護者就要那樣對她嗎?”
水杉回視著她,同樣冷冽的道:“我隻知道,她能保護你,就如同水洳能保護素兒一樣。”
所以,無論用盡什麽辦法他都會把她們打造成最為合格的守護者,他要護的人決不能出事!
水洳,是辛逸眠的母親,那個紅發女子。
紫檀木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這樣的人,說他無情他何常不是太重情,說他有情偏偏他下手無情,這樣的人,這樣的人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麽好。
“我不接受這樣的方法,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了。”紫檀木淡淡說完,轉身便關了房門。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現在,他在拚搏著,她也不能落下。
水杉被關在門外,看著眼前密閉的木門抿緊了唇。不管她怎麽認為,隻要是對她有利的事,哪怕是會恨他他也會做。他從不認為自己做對了,甚至從不去管對不對,這隻是他近乎頑固的堅持而已。唯一的女兒是他沒保護好,唯一的外孫女,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他也護到底!
水杉起身,挺直脊梁邁著厚重的步子離開了。
辛逸眠看了眼水杉固執的背影,再看了看麵前密閉的房門,搖了搖頭拖著大椅子走了。這兩個人,同樣堅持自己的觀點,又同樣渴望親情卻不善於表達,這以後的日子,有的磨。
整整三天的時間,紫檀木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曾出門半步,也沒有人來打擾她,就連吃食也是每天辛逸眠默默放在她房間門口。
這三天的時間裏,整個島上遍布了大紅的紅綾,人們喜氣洋洋歡欣鼓舞,他們妖女和妖夫閣下的大婚,必須好好辦,要隆重熱鬧。
第三日上,這喜意簡直要掀天了去,紫檀木和辛逸眠的大婚,在水妖一族的濃重期待中,開始了。
紫檀木一大早就被一群女子圍上了,從衣服到發誓,全是古老圖案編製的。紫檀木就如同一樁木偶般任她們拉扯著,臉上無悲,也無喜。
看著滿身喜慶的大紅,她略有些嘲諷的扯了扯嘴角,他是多麽想與她成親啊,可如今她穿上嫁衣了,新郎卻不是他。他要是知道她為別人穿上嫁衣,隻怕是死了都會被氣活吧。那正好,那證明他一定會活著。
他就算是死也不會讓她嫁給別人的,她從不懷疑。
成敗,在此一舉了。
“妖女閣下,吉時快到了。”旁邊一粉色衣服的女子伸手扶向她。
紫檀木看了眼銅鏡中的人,大紅的嫁衣比鮮血還要濃烈,額間霧綸花若隱若現,鳳冠上的流蘇垂下,在額前搖曳,古老的圖騰莊重大氣,整個人都明豔了起來,光彩照人。
隻是,新娘的臉若不那麽呆板的話。
大紅的蓋頭滑下,眼前瞬間血紅一片,紫檀木將手搭在粉衣女子的手上,跟著她亦步亦趨的走著。
鑼鼓翻天,彩雲醉日,鞭炮聲聲炸響,族人們誠摯的祝福響徹小島,一路護送她去宗廟。
而不管上麵再喜慶,那氣氛絲毫鑽不入陰冷幽暗的暗牢,此刻,那先前相互獨立的牢房已經完全打通了,屍體,一眼望過去全是屍體,暗紅的血灑在地上、鐵柱上、牆麵上,那先前隻泛著死灰色氣息的人已經毫無生氣,殘肢斷臂鋪滿地,散落的兵器血汙遍布,血腥味充滿了這方牢獄,讓人聞之作嘔。
人間地獄,不外如此。
而就在這陰暗血腥的地方,最深處的角落裏卻有兩個還會呼吸的人。
悟蒼絕瀾一身血衣早已破爛不堪,雪白的皮膚上鮮血橫陳,一步一個血色腳印,泣血染滿鮮血,血滴順著劍身滴滴滑落,在這死寂的暗牢中奏響死亡之曲。被血汙濁的身軀,早已分不清幾份屬於別人幾份是自己。
粘稠的腳步終於停住,丹鳳眼中橘色的波光閃動,危險而詭異,他看著麵前這個盤膝而坐的老者,這是他最後一個對手了。
這三天來他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囚犯,每一次都是在拿命來拚,這些亡命之徒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功力,而是那股不要命的焚殺之氣。早在一天前他的對手就已經是比他實力高強的人了,他隻能不斷的在生死邊緣刺激自己的潛能。如今,受過多少傷他已經不記得了,突破了多少次他也沒印象了,甚至疼痛也麻木了,連自己如今的實力他也不清楚了,唯一記得的——今日,她大婚。
他最愛的女子,今日大婚。
她一定在等他。
所以,鳳眼危險的鎖定眼前這個實力不知深淺的人,手指握緊了劍柄上的紅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