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手持木梳,輕輕的順著手中的發絲,又想到些什麽似的,

突的眼中一亮,衝著安冰清開口說道,

“少奶奶!奴婢想起來了!昨日您午睡之時,小小姐曾獨自進內室待了一陣子,莫不是小小姐看上了那發油,見屋裏沒人便偷偷拿走了?”

紅梅此話一出,安冰清與紅桃均是麵色一變。

“放肆!休要在那裏胡言亂語!”安冰清一聲怒喝,嚇得二人一個哆嗦,連忙垂下頭不敢吭聲。

安冰清怒氣不減,瞪著一旁縮著脖子的紅梅,

“你這混丫頭!你當阿蠻那裏什麽沒有?是多沒眼界兒才會看上那瓶小小的發油?

且不說她看上看不上,即便是她看上了,也定會開口與我討要,怎會如你所說的那般偷偷拿走?

都怪平日裏我對你們太過和氣,才把你養成了這副順嘴就敢胡說的散漫性子!這要是讓旁人聽去,該如何說道我姑嫂二人?”

紅梅心中不服氣極了,可眼下安冰清正在氣頭上,她哪裏還敢頂嘴?

於是隻好咬著唇一言不發。

紅桃此時心中百轉千回,眼光在少奶奶和紅梅之間轉了兩轉,連忙上前勸說道,

“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錯,平日裏也不看著她些。

紅梅年歲小,說話口無遮攔的,您勿要動怒,別氣壞了身子,昨日小小姐不也說了,您懷著身孕,不宜動怒呢……”

說罷又衝著紅梅使了個眼色,“紅梅!還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向少奶奶認錯?嚇傻了不成?”

紅梅見狀有些不情願,倔強的衝著安冰清跪下身,伸手扯了扯安冰清的袖子,

“小姐……少奶奶……您別生氣了,是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紅梅說著說著,便有些哽咽起來,眼圈紅紅的,眸中含著淚,看起來可憐兮兮,

“奴婢也是擔心您心善沒有防人之心,別被旁人三言兩語就哄了去,怕您吃虧……

此前小小姐還總是看您不順眼,怎麽就突然轉了性子,對您噓寒問暖起來?

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麽旁的用意,奴婢心裏隻有少奶奶您,奴婢才不管旁人是誰,左右是不能欺負了您。”

安冰清聽言心頭一軟,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紅梅紅桃兩個自小就到了她的身邊,與她一同長大。

雖然是主仆關係,可安冰清待她們二人一直如同自己妹妹一般,從不苛刻打罵,不然紅梅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放肆任性,什麽話都敢說。

紅桃心細謹慎,凡事都比紅梅沉穩許多。

紅梅則是個柴火棍子的性子,沾火就著,可她對著自己屬實是忠心耿耿。

安冰清知道紅梅如此看不上阿蠻,也是為自己抱不平,眼下又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她也不好再教訓她什麽,隻好牽起紅梅扯著自己衣袖的手,扶著她起身,低聲勸道:

“紅梅,你誤會阿蠻了,想想她也是可憐見兒的,阿蠻此前年歲尚小,又自幼沒了母親,她隻是不知該如何與比她年長的女子親近罷了。

想起頭幾年,繼母剛到我安府之時,我也曾如她一般叛逆過,好在繼母從未與我計較。

阿蠻此前對我態度雖然冷淡了些,卻未曾真的欺辱過我什麽。

你細想想,我入蕭府也有三年之久,可曾見她真的對我下過什麽絆子?

我剛入府那年,公爹便將內宅之事統統交付於我,府上下人也個個敬我畏我為當家主母,

若是阿蠻真想刁難與我,府中的那些老管事都夠我喝上一壺,若真是那般,我們在蕭府的日子又怎會過得如此順心順意?”

紅梅聽了主子的話,在心中細琢磨了一番,著實是這麽回事兒,她有些難為情似的,“少奶奶,是奴婢狹隘了,日後定不會如此了……”

……

待到晌午之時,蕭綺羅回了府,帶著山杏直接就進了安冰清的院子。

“嫂嫂……嫂嫂,快看阿蠻買到什麽好東西了!”

安冰清聽到蕭綺羅的動靜,立馬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起身迎了出去。

院子口的蕭綺羅見她腳下動作太大,心頭擔心起來,忙出口製止,“嫂嫂,您別動!阿蠻過去便是了!”

安冰清聞言含笑點了點頭,蕭綺羅幾步走了過去,扶著安冰清的胳膊,兩人親熱地進了內室。

蕭綺羅扶著嫂嫂坐下,轉身便喚門口的山杏進來。

山杏高聲應諾,端著木盒到二人麵前。

蕭綺羅衝著安冰清神秘一笑,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盒子。

“嫂嫂,阿蠻逛玉石鋪子時碰見的,你快看,多適合你!”

安冰清聞言一笑,向盒中一瞧,眼中立馬添了驚豔欣喜之色,

她伸手接過木盒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拿起簪子在手中細細觀看起來,

“你這丫頭!這簪子得花去你多少銀錢?!這可是極為稀少的羊脂白玉!嫂嫂可不能收!你趕緊拿回去等你及笄那日拿出來戴!”

說罷又將簪子放回木盒,蓋上蓋子,塞回山杏懷中。

蕭綺羅哪裏會讓她推脫,伸手拿過盒子就放到了安冰清的妝台上,

然後重新走回安冰清身邊,虛張聲勢“哼”了一聲,又嗔了她一眼,“嫂嫂!這是阿蠻特意給您挑選的!您莫非看不上不成?”

說完,小嘴一撅,整張臉上掛滿了不高興。

安冰清見小姑委委屈屈不樂意的模樣,忙伸手將蕭綺羅攬到懷中,

“好了好了,阿蠻挑的玉簪嫂嫂怎麽會看不上?嫂嫂收下便是了,你快把這小嘴兒收回去,瞧瞧!都夠掛幾瓶子醬油了!”

一旁的山杏聞言捂著嘴偷笑,蕭綺羅嗔了她一眼,麵上立馬多雲轉晴,抿唇一笑,“嫂嫂喜歡便好!您不知道,為了這簪子,阿蠻還差點跟人打了一架呢!”

安冰清聽罷麵上笑容一僵,秀氣的眉頭立刻擰到了一起,十分關切道:“怎麽回事?可有吃了虧??”

蕭綺羅搖搖頭,聲文並茂的將在玉石鋪的事兒跟嫂嫂說了一遍。

待她剛說完,衝著安冰清曲了曲鼻子,嬉笑道:“他還說什麽是與我鬧著玩,依我看,他定是被我的氣勢嚇到了!不敢與我爭搶才是!”

安冰清被她叉著腰的模樣逗得直樂,捂著唇連連稱是,兩人正說笑著,蕭子瑜回來了。

蕭綺羅衝著哥哥福了福身子,乖巧地喚了聲哥哥,蕭子瑜伸出手扶住妹妹,又見姑嫂二人相談甚歡,心中十分欣喜,他一臉寵溺地摸了摸妹妹的頭頂,開口調侃道,

“小丫頭!是不是又跑出去野了?哥哥怎麽不知道阿蠻什麽時候竟還有了能嚇退人的氣勢?

莫不是把你那刁蠻不講理的氣勢給使出來了?”

蕭綺羅一聽不樂意了,矮了矮身子後退一步躲開哥哥的手,

跑到嫂嫂身邊坐下,挽起安冰清的手臂,鼓起了腮幫子。

“你可真是有了嫂嫂就不要妹妹了!想著法的笑話我!嫂嫂~你還不快管管他!”

安冰清哪裏不知道阿蠻是在與自己撒嬌,便十分配合地假意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口中說道:

“胡說八道什麽?我們阿蠻什麽時候刁蠻不講理了?”

蕭綺羅見嫂嫂為自己說話,得意極了,紅唇一勾,衝著哥哥吐了吐舌頭。

蕭子瑜夫妻見蕭綺羅一臉的孩子氣,二人相視一眼,便同時哈哈一笑,屋內氣氛融洽的很。

蕭綺羅又在懷中拿出她在街上買的發油,遞給安冰清,

“嫂嫂,昨日我一不小心,將你妝台上的一瓶發油弄灑了,我見你睡著便沒有喊你,今日在街上買了瓶更好的賠給你,日後嫂嫂便用這個吧!”

安冰清點了點她的鼻尖,“你看你,碎了便碎了,還買新的做什麽?我不用便是了。”

……

而此時屋外,紅桃靜靜的站在窗戶邊,豎著耳朵聽著屋內的動靜,片刻後,好似鬆了口氣一般,塌下了肩膀。

突地被人猛地拍了下肩膀,嚇得她險些驚叫出聲。

紅桃白著一張臉轉過身,隻見紅梅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剛要開口說些什麽,紅桃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院子裏說話。

兩人小心翼翼的到了院子的隱蔽處,紅梅更是不解紅桃為什麽要如此躡手躡腳。

麵上充滿了疑惑,開口問道,“紅桃姐姐,怎麽了這是?幹嘛這樣小心翼翼的?你方才可是偷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話了?”

紅桃有時候恨極了紅梅這張逮什麽就說什麽的嘴,聞言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她腦中主意一轉,計上心頭,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蛋,話語中帶著些惱怒的回道,

“少胡說八道,你以為我願意偷聽?還不是因為擔心你?”

紅梅一聽,麵色微變,驚訝的指了指自己,“我?我怎麽了啊?莫不是主子還因為小小姐生我的氣不要我啦?”

說完嘴巴一撇,眼圈一紅,急的竟要哭出來似的,抬腳就要進屋去找安冰清。

紅桃見她嚇成這樣撲哧一樂,忙拉住了她,“想什麽呢你!主子怎麽會不要你!是小小姐在屋子裏呢!

我是怕她又起什麽幺蛾子,萬一她知道了你昨日說的話,要發落了你可如何是好?這才在窗邊聽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