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流川櫻離開東京的時候坐的是立海大網球部的校車。校車把她放在了神奈川綜合病院的門口,而網球部的其他人則是回了學校，繼續他們堅持不懈的網球訓練。
在醫院陪了幸村大半天,她直到傍晚才踏上回家的路。
然而在路口的拐角處，她停下了腳步。
一個清冷的身影,挺直了脊背，站在門牌上寫著“流川”二字的宅子前。身上還穿著青學藍白的運動服,肩上背著厚重的網球袋。茶色的發絲在漫天通紅晚霞的映襯下,染上一層瑰麗的金紅色。一直清冷的氣質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兩個人遙遙地相望著，誰也不曾挪動一步。
流川櫻低下頭,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抬頭的時候,已經帶上了一抹柔和淺淡的微笑。
“來了怎麽不告訴我？”
手塚沉默。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裏,等了她這麽久。但是,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大概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如果這次不來見她一麵的話，他會後悔的。在比賽結束的時候，他沒有跟隊友一起去聚會，而是一個人來到了神奈川，站在流川家的門口。
很傻很傻。但是他的內心很平靜，沒有一點不甘願。
他抵禦不了這種召喚——內心在說一定要過來一趟。他自己也仿佛有一種預感——如果不來見她的話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這是一種陌路的預感。而他承受不了這個。
他也一直認為，流川櫻是他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而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他明明知道，她為了他付出了很多。大概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比她還要更懂他。今天的比賽，他知道，她生氣了。或許，比起生氣，還有傷心。是他辜負了她的好意。
不管怎麽樣，他都要見她一麵。
流川櫻走到門口，在口袋裏掏鑰匙。
“什麽時候來的？”她一邊開門一邊問。
手塚看著她，沒有說話。
流川櫻打開院門，走進自家的小院裏，歎了口氣，看向手塚，“進來吧。”
手塚緊了緊手裏網球袋的帶子，走了進去。
流川櫻已經打開了家門，站在門口回首看手塚。
流川櫻泡了一杯茶放到手塚麵前，“這是龍井，中國江南的名茶，試試看。”
流川櫻前世不喜歡喝茶，但是這一世卻是從小喝到大。流川家和手塚家都是一樣的，有些“複古”，家裏的老爺子更是都好這一口，他們從小就被這樣培養起來。
茶葉有保健作用，富含多種維生素和礦物質，明神靜氣，多喝茶對人體有益。而且對於流川櫻來說，這是一種懷念。自從她有了自己的經濟來源，她就隻喝中國的茶。她前世是江南人，對江南有一種偏愛，龍井是她最喜歡的茶，無關品質，隻是純粹的戀上了那種感覺。
手塚看著眼前澄澈透明的茶水，水麵上漂浮著幾片綠葉，整杯茶鮮綠明亮，散發著清香。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手塚國光是很守舊又古板的，他的生活規律得可怕，每天四點半起床，還要泡梅子茶喝。為此不二曾經笑話了他很久。
流川櫻跟他一起長大，清楚他從小被手塚爺爺培養出來的所有習慣，也就不覺得有什麽了，畢竟她自己在大多數人眼裏恐怕也是這樣古板的一個人。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點睡覺，平日裏所有的消遣除了做家務之外就是寫作和繪畫，也沒有什麽別的東西了。
其實她一直覺得真田才是他們這些人裏頭最可怕的那一個。每天四點半爬起來坐禪，一坐大半天。每天晚上還要在道場裏麵砍稻草人，簡直令人驚悚！
流川櫻捧著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氣，看著杯子裏茶葉漂浮、旋轉。
“呐，國光，你特地跑到神奈川來就是到我家來喝茶的嗎？”流川櫻抬頭看向手塚。
手塚看著流川櫻直視而來的目光，“對不起。”
流川櫻一邊的嘴角上翹，揚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手塚這種性格到底是怎麽養成的？哪怕她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她也要深深地懷疑一下。
手塚國光，極少低頭。因為他極少犯錯。而一旦低頭，他就絕不逃避。
麵對這直視而來的目光，流川櫻甚至覺得是她自己犯了錯。這銳利而澄澈的目光，簡直讓人覺得無所遁形。
“我說——阿光，你到底是為了什麽在道歉啊？你知道嗎？”流川櫻無奈。對於這一點，她真的是深深地表示懷疑啊。
“今天的比賽……”手塚推推眼鏡，“讓你擔心了。”
流川櫻挑了挑眉，“你理解錯了吧？我沒有擔心。”
“讓你……生氣了？對不起——”
“我也沒有生氣。”
“我……”
流川櫻低頭喝了口茶。
“櫻……”手塚也無奈了。
“有何貴幹？”流川櫻慢悠悠地問。
“我知道今天的比賽與你的理念違背了，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手塚低頭看著茶杯裏明亮的顏色，“抱歉。”
“嗬……說‘對不起’和‘抱歉’又有什麽用呢？事情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再去後悔或者道歉還有什麽意義呢？你我不都是這樣的人麽？——做下的事情都力求認真和完美，從來不會去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
流川櫻笑了笑，“而且，為什麽要來對我道歉呢？如果是因為比賽輸了的話，你該道歉的人是隊友吧？”
流川櫻了解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全力以赴地做每一件事，做下的就不會去後悔。哪怕他輸了比賽，他也沒有為此向誰道過歉。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而且——硬要說的話，你對不起的人應該是跡部吧？你可是用了自己的未來踐踏了跡部的驕傲呢。那位大爺一向自視甚高，但是他有那個資格不是嗎？他雖然高傲，但是他是冰帝的部長，為了冰帝的勝利和隊友的期待，仍然是用了他最不想用的辦法。審時度勢，成敗舍得，不論哪一項，我覺得他都做得很好，你說呢？”
手塚皺了皺眉。為什麽會說到跡部？櫻和跡部……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不——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好了，討論這些真的沒有意義了。現在時間也已經不早了，今晚就留下吧，你應該不急著回東京吧？反正你現在也不能打網球了，訓練也不能參加，好好休息吧。我去給你收拾一下客房。”流川櫻站起身來。
“櫻——”手塚拉住流川櫻的手。“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所以呢？”流川櫻反問。
手塚閉了閉眼，好像是思考了一下措辭。再次睜開的時候，很認真地對流川櫻道：“我們五歲就認識，已經有十年了。十年的時間足夠看透一個人了。你一向看我比我自己還要清楚。我喜歡打網球，你知道的，這是我的堅持。
“從認識你開始我就一直告訴自己，要努力趕上你的步伐。你從小就表現出聰明懂事的一麵，不管做什麽都比我做的好，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從那個時候就告訴自己，要跟上你的步伐，想要跟你並肩。爺爺從小就嚴格要求我，你知道。你是一個女孩子，而我是一個男孩子。不管怎麽樣，你總是站在我的前方，我不能輸你太遠。
“我唯一能勝過你的大概就是網球了。從第一次打網球開始，我就喜歡上它了。因為你不會，而我可以做得很好，甚至更好。後來就再也拋不下了。網球是我的夢想。你說過期待我可以站到這個世界的頂峰去，我為此而努力著。我也想要讓你看看我擁有那個至高榮譽的時刻，證明我可以做到。
“我曾經對大和部長承諾過，我要帶領青學拿到全國大賽的冠軍。在此之前，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場比賽。我要盡到我最大的努力才行。手塚家的人，既然做了，一定要全力以赴，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