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昏禮

夏氏聽聞女兒被許給陳郡謝氏,先是一驚,而後讓人將繼子叫來,仔細詢問一遍。琅琊王氏雖然比不得以前那樣呼風喚雨,但是到底是門閥清貴,不是後麵崛起的家族能夠比得上。王彭之麵對繼母的詢問早有準備,婚姻之事向來是結兩姓之好,延綿子嗣以承祖廟。決定兒女婚姻的,都是父親,若是父親不在,便是兄長做主。

他將這樁婚事細細的和夏氏說了一遍,更將朝中形勢向夏氏全盤拖出。

如今皇太後是褚家的女兒,褚裒為了外孫計,推辭皇太後的詔令,那麽重用母族,便是陳郡謝氏。謝尚被任命江州刺史,雖然庾氏為了江州不惜和朝廷撕破臉,但是王彭之心裏覺得,依照庾氏靠先帝和庾太後發家的往事來看,謝氏的前途比較光明,和褚太後一係靠近對王家來說有利無害。

夏氏聽繼子這麽一說,她也隻能作罷,兒女的婚事並不是她能夠做主的。如今這樁婚事有利於家族,那也隻有如此了。

“岷岷覺得如何?”夏氏還是問了這麽一句。要是女兒不願意,她還是要爭取一下。

“女弟對謝家郎君很是滿意。”王彭之笑道,安慰繼母道,“謝家郎君自幼年起便有風神秀徹之名,在名士中頗有美名,從兄和修齡都與他交好,想來也不會虧待了女弟。”

王彭之口中的從兄和修齡便是指的是王羲之和王胡之,這兩人都是王家的子弟,若是人品真的不好,也不會和他們相交甚篤了。

夏氏到此也隻能點了點頭,不過繼子走後,她一人坐在坐榻上,想了良久。當年以為女兒原本有機會進宮,如今想起來這沒進宮還是一件好事,先帝壽命不長,若真是進了宮,岷岷就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就要守寡了。

不過這要嫁給謝家,她到底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去將女郎請來。”她對侍女說道。

過了一會,著粉色裙裳的少女前來,見著母親雙手攏在袖中舉起跪拜。

“岷岷,你阿兄將你許給謝氏,你想法如何?”夏氏問道。

王翁愛垂下頭來,她白皙的麵上浮起緋雲,“謝郎君不錯。”

望見女兒如此,夏氏也無話可說了。

謝家專門讓人占卜了一個良辰吉日,上門來納彩,媒人帶著納彩禮,納彩禮是禮製裏規定的羊、酒、雁、繒、采、錢、米等物,這些物品都有一卷紙張仔仔細細記好,皆用白繒裹住。

納彩那日,王家門前,謝家派來的媒人身後是有許多名家仆,家仆們或是牽羊,或是抬著裝著豕雁的籠子,還有其他的繒帛等物,看得人眼花繚亂。

王彭之得了消息,出門來作揖將媒人請進門去。王家的家仆從謝家從人手裏接過裝著雁的籠子站在堂下,從者將放有禮版的案板捧進來。

前麵正在熱鬧的行納彩禮,王企之正躲在一旁打量著謝家的家仆,一個家族的家風如何,也能從家仆們身上窺得一二。他看了一會,心裏勉勉強強覺得這家裏還算不錯。

他轉過身,伸手將自己寬大的袍袖給整理整齊。然後大步向二門那裏走去。

王翁愛望著自己麵前哭的稀裏嘩啦的妹妹,不知道要怎麽勸。

王隆愛聽說姊姊要出嫁了,以為姊姊會一去不複返,嚇得不行,跑過來抱著王翁愛的胳膊就哭。

“齊齊,別哭啊。”王翁愛哄道,一邊說還拿了塊花糕來喂,“齊齊不哭了,來食糕。”

小女孩哽咽著,讓姐姐投喂,漸漸的最後一絲哭音都淹沒在對零食的執念裏了。

正喂著,那邊拉門拉開的聲響響起,一個少年走了進來,少年早就拆了總角,學著和大人一樣梳成了發髻。

他看見王翁愛,先是行禮,而後坐在枰上道,“謝家人來納彩了。”

這個王翁愛早就知道,謝家人納彩之前也會將日子告知,免得鬧出媒人來了,主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的烏龍。

“今早有人告知我了。”王翁愛說道,一邊說一邊問妹妹花糕,糕上的糖霜被她用一手接著,免得掉到衣裳上來。

“謝家看上去勉強還算不錯。”王企之說道,他以前和謝石湊在一堆玩過,自然也不會給什麽差評價,但是要說謝家有多好,他自己那關又過不去。

王翁愛看著弟弟一笑,沒有說什麽。

納彩禮完了,便是問名,占卜自家兒子和對方女兒成婚是吉還是凶,不過得出來的結果基本都是吉,之後是下聘禮。聘禮多寡有禮製在,但是大家基本上都不怎麽按禮製規定的行事,聘禮這方麵雙方滿意就行了。

反正王家不缺那點聘禮。

下了聘禮,這事算成了一半,沒有更改的餘地了,除非是出了什麽大變故。夏氏已經讓人準備王翁愛昏禮禮服,和到時候會用到的一切首飾等物品。

這會來給王翁愛量尺寸的,便是手藝爐火純青的針線娘子了,平日穿衣,隻要不出個什麽差錯,精致不精致也沒有什麽。但是昏禮,一生中說不定也最好隻有這麽一次,自然是要慎重行事,量了尺寸,禮服的樣式就輪不到王翁愛選擇了,反正大家都是統一樣式,男女都一樣,沒得選。

最多在首飾上可以精益求精,博得出彩。

男方將占卜得來的婚期告知女家,是為請期,這樣一來,倒是隻剩下親迎了。

王翁愛嫁的並不是長子,不過確實那家裏從小就出色的一位,因此雖然不是長媳,家裏還是認真的對她進行最後一次的新娘教學的突擊。

“到了謝家,侍奉舅姑,是你的本分。”夏氏說道。“為人新婦上奉舅姑,下延子嗣,是你份內的事情,若是妯娌間有什麽不快,也不要放在麵上。一家人以和為重。”

王翁愛垂頭表示明白。

媳婦嫁過去不再是家裏嬌養的女兒了,需要在夫家家裏服侍公婆,和妯娌交往。不過謝家是世家,祖上出過大儒,家風信得過去,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想來,也不會出阿家虐待新婦的事情。

“謝家家裏如何,你也知道了。”夏氏說道,自從女兒定下之後,她就將謝家的那些事讓女兒熟知。不過謝家也沒多少故事,來來去去就那麽幾件,而且家中婚姻關係,除去謝裒曾經繼續比較頻繁之外,也沒有什麽了。

“是的。”王翁愛答道,謝家也就那麽些事情,也有可能是新起的緣故。

“在管家方麵,你是第三子的新婦,阿家健在,按道理,也輪不到你身上。”夏氏道,長媳身上任務重,糟心事也多,做不好阿家就將過錯壓在頭上,“該教的也教給你了,現在給你說說另外的事。”

說著,夏氏讓一名年長侍女捧著一隻漆盒前來,侍女將漆盒放下,輕輕打開,裏麵是折放整齊的一疊布帛,侍女將布帛展開之後,王翁愛不由得有些好笑。

上麵描畫的是幾對男女,行采陰補陽或者是采陰補陽之事。

她仔細的看了一下上麵的繪畫,畫的頗有些抽象派,肢體感覺有些軟綿綿的,立體感不強。

她忍笑裝羞澀低下頭,這些和她看過的那些真人版當真沒辦法比。

“岷岷莫要羞。”夏氏說道,“這種夫妻敦倫是十分重要的,大意不得。”

她當然知道,和諧是非常重要的。現代還有因為不和諧搞外?遇的,還有吵著要離婚的,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她對這事情真的不陌生,看過的片子其實還挺不少的了。甚至結婚了的閨蜜也說起這方麵的事情過。

“兒受教。”王翁愛應承道,強忍著笑。

這麽一場生理課程就這麽上了,左右不過是,別怕什麽都是正常的,到時候放輕鬆就好。他不會害你的,雲雲。

王翁愛一邊聽一邊憋笑,忍得頗為辛苦。不過這種課不知道謝安那裏有沒有,不管有沒有過經驗,對正妻總是要不同的。

她裝作認真聽,其實神遊天外。看他悶騷的樣子,不知道到那時候還會是什麽表現,雖然應該壞不到哪裏去,可是她真有幾分期待了。

婚期來了之後,雙方已經準備妥當。

王翁愛大清早的還沒什麽事情,不過就是被夏氏囑咐多吃一點耐餓的食物,味道不能鹹甜過頭,以免會大量喝水鬧騰著要更衣。

到了下午開始準備之後,她被送去沐浴,頭發是前一天就沐洗過了,因為頭發太長了,基本上除去一些簡單的修剪之外,沒有剪的。

沐發之後,將頭發晾幹便花費了好大的力氣。

這時代的嫁衣是白色的,和時人講究返璞歸真有關,衣服穿上,和現代的婚紗有種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她人是被裹的嚴嚴實實,頭上也沉的很。手裏塞了一把團扇,婚禮上團扇障麵已經出現了。

到了黃昏時候,迎親的車來了,王翁愛坐在室內,等著外麵的人打開房門,房門打開了,代表著她也可以出去了。

等到那邊的新郎和王彭之互相禮讓拜過家廟之後,才來有人來請新婦出門。

門打開的時候,王翁愛立即抬起手裏的團扇擋住臉。兩邊還有人扶著她,一路出去。頭上白紗隨著走動微微擺動。

因為視線被團扇和白紗阻隔,她低下眼也不過是看見了對方的禮服下擺而已。

告辭母親,兄長,領訓出門,準備上車,謝安伸出手來,“小心。”

王翁愛團扇下的嘴角彎起來,將手放入他手心裏,他手心柔軟幹燥,仔細看指腹有薄繭。他握住王翁愛的手,將她送上車。

車是謝家準備的,她坐在車裏,心跳如鼓。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麵上的白粉好像擦的很多,白的很白,隻有嘴唇上是一抹紅。到時候不會把他給嚇到吧??

車行駛到謝家門前,按照原先早就背熟了的程序,同牢對拜,昏禮在周禮的基礎上做了改動,但是饒是如此,還是累的夠嗆。昏禮上的禮樂聲音很大,聽著更是想昏昏欲睡。

終於禮成,送入青廬事還沒完,習俗有戲新婦之說,前來的客人們,拿著新婦來取笑,有名年輕婦人嬉笑著抓起一二青棗丟擲在坐在榻上的王翁愛身上,也不疼。禮服比較厚實,幾個小果子算的了什麽?

見著上麵新婦麵對戲謔,不動如山。團扇牢牢的遮著顏麵,而且頭上的那層白紗,也沒亂半點。眾人們一陣失落,便推著新郎去將新婦頭上的白紗掀開。

謝安被客人們嬉笑著推過來,麵上帶著些許無奈。

按照規矩,新婦打扮完畢後,會在頭上罩上白紗,到了夫家後由夫君親手拿下來。

王翁愛看見他走過來,頭微微的抬了抬。她倒不在乎這個,將手中的團扇往下移了一點,方便他取。

謝安將她頭上白紗取下,一群人立刻去看,誰知輕紗是取下來了,可是新婦還是一柄團扇遮著麵孔。

民間新婦,可以汙言穢語甚至捶打新婦,可是在世家裏哪裏能這麽做。

不過沒關係,新婦沒趣,還有新郎啊。幾位瞅準了,幾枚青棗就朝著謝安給丟過去。對著男人不必手下留情,一會兒就真玩的停不住手了。

什麽果子瓜子嘩啦啦的落了一地,謝安站在那裏擋住全部火力,王翁愛在後麵覺得……嗯……挺……心疼的。雖然那些東西不會傷人,但是砸在身上也挺疼的。

終於把鬧新房的人給送走,侍女們進來清掃幹淨,也帶著新郎新婦去洗漱,準備就寢。王翁愛麵上的脂粉洗下來,整理一下,發髻拆掉,禮服也換了。

回去之後發現,謝安也整理好了。他身上一襲白色中單,烏黑的發絲重新攏過,玉簪貫於發髻中,他膚色白皙,眼眸明淨,回眸過來望見王翁愛淡淡一笑。

溫潤如玉雖然都被人給說爛了,但是王翁愛還是覺得除去這個,沒有其他更合適的語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為方才被這男色迷惑覺得有些懊惱,不過懊惱歸懊惱,她還是要走過去。總不能她睡地上吧?

侍女們服侍兩人睡下後,將一旁的燈火滅了大半退到外麵。

結婚就是個體力活,一天折騰下來,其實很費體力,原先她還想著要弄個什麽氣氛出來,結果頭一粘到枕頭,被被褥包裹的舒適感一上來,就睡意洶湧。她迷迷糊糊的,聽到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響,聽得有什麽落地。而後溫熱的鼻息暖暖的噴灑到她的臉頰上,謝安吻的有些小心翼翼,察覺到她沒有任何的厭惡反感之後,才解開她中衣的衣帶,緩緩探入。

王翁愛被弄得有些癢癢,睜開朦朧的雙眼,伸手抱住他,手掌順著他脊背而下。

外間原本清冷的月輝都帶了絲絲的暖意。

原本熱鬧的宅邸安靜下來,偶爾能聽得幾聲蟲鳴。幾名巡夜的家仆手持燈籠而過,幾點燈光在夜色中,漸漸行遠。

那會結婚大晚上的,嗯~不過北朝的婚禮有點意思,和唐朝婚禮比較相近了,到時候寫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