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嬈將沈嘉之的反應,盡歸眼底。

這位年輕的太醫似乎並不知道焜帝得的是什麽病。

薛嬈沒有再多說什麽,知道的越少,反而能活下來的機會便越大。完全沒必要把這個年輕的太醫也拉進來,但——

沈嘉之倒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執著,倒是不如說他對醫術的執著,超出了她的意料。

一路上,他見薛嬈沒有談論焜帝病情的意思,便詢問起其他有關醫術方麵的問題。

薛嬈見他求知欲很強,而且也是為了治病救人,倒是也沒有隱藏,將他的疑問一一解答。

“豫王妃殿下果然是是在醫術上的造詣很高,隻可惜……”

隻可惜是個女子。

不然以她的本事,恐怕早已成為了太醫院裏最受尊敬的太醫了吧。大昱民風十分保守,女子雖然可以讀書,但是為官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薛嬈抬起眼皮,掃了沈嘉之一眼,覺得有點好笑。

“你是不是在心裏惋惜,隻可惜我是一個女人?”

沈嘉之愣了下,他的心思被人猜了一個正著。他困窘地點點頭,“是。”

“我是一個女人又如何?我是一個女人,依舊可以治病救人,而且救的便是大昱的國君。”薛嬈平靜地說著,而跟隨在她身邊的士兵,可是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王妃未免也太敢說了。

這話要是傳到陛下的耳朵裏,很有可能會治她一個膽大妄為之罪啊。

沈嘉之錯愕的下巴都有點合不攏,他平日裏循規蹈矩,何時遇到過像薛嬈這般叛逆之人?

“豫王妃還是慎言的好。”

他出聲提醒,“太醫院中,小心隔牆有耳。”可不是所有人都對她沒有意見,張太醫便是對她意見最大的那批人中的頭目。

薛嬈笑笑,小聲地說,“我既然敢說,還會害怕嗎?”

沈嘉之錯愕,搖搖頭,這位豫王妃大膽的可真是有些過了頭,也不知道這個性格究竟是欲望養成的,還是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薛嬈抓好了藥,將黑色的長發紮了起來,而後便如同一個小藥童似的,蹲在藥爐旁邊,開始熬藥。

有太醫路過,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咂舌嘲笑,好歹也是一個王妃,也不看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哪裏還有點王妃的樣子。

沈嘉之歎了口氣,“豫王妃,熬藥的事情我來即可。”

薛嬈不以為然,雖然是冬季,但是蹲在藥爐旁邊,還是有點熱的,沒多一會兒,她的額頭上已經浮現了一層淺淺的薄汗。

“沈嘉之,我並非不信任你。隻是這解藥是給陛下喝的,我大意不得。”

這份解藥,可不光是意味著焜帝的命,也意味著她的命,簫應懃的命,程威遠的命,還有和他們一起來皇宮的那些士兵的命。

她自然不能怠慢,也不能怠慢。

薛嬈在現代的時候,學醫八年,其他的大道理她不懂,但是有一個道理,她卻一直牢牢地記在心裏,不敢有半分的遺忘。

既然成為了醫者,就要尊重每一個生命。

薛嬈抿著唇,認真地熬著藥,沈嘉之見狀,也隻得陪在她身邊。

張太醫聽說薛嬈來了,便想要親自殺一殺她的威風。她的出現,可算是把他們這些老太醫的臉都給打腫了,等這次風波之後,他們必然不會再得到陛下的重用。

他倒是要看看一個年輕的丫頭,到底是有什麽本事,竟然能在短短的兩天時間內,就為焜帝配好解藥。

張太醫也並非無能的庸醫,他給焜帝把脈的時候便發現他體內身患劇毒。

但是這種劇毒,如果查不到是誰下的毒,不知道毒藥究竟是什麽,根本無藥可醫。

張太醫擔心,萬一這下藥之人是當今的太子,那可該怎麽辦?

他最後選擇幹脆當做不知情。

而薛嬈,短短的兩天時間,將讓他束手無策的毒藥的解藥調製了出來,他怎麽可能不嫉妒,不憎惡。

趕到薛嬈熬藥的地方,隻見穿著華服的女子,身上披著一件男人的鬥篷,她坐在雪地裏,正拿著小扇子給藥爐扇著風,偶爾還攪拌一下爐子裏的藥,神色別提有多認真了。

“豫王妃可當真是有本事,老臣好奇,既然豫王妃如此有本事,為何盛京前些年死了那麽多人,豫王妃卻沒有出手相助?”

盛京前幾年,曾經有一場大流行病。

雖然比不了瘟疫,但是也死了不少人。當時還是靠張太醫等幾位老太醫聯手,才將病情壓了下去。

沈嘉之皺起眉,正欲開口,薛嬈卻淡淡地說道:“這位老太醫難道不知道,我是豫王殿下今年才帶回京城的?”

言外之意,你們幾年前的事情,管我什麽事情。

薛嬈甚至懶得抬頭給他一個眼神。

張太醫:“……”

他還真的忘了這茬事。

這可真是失策,失策。

薛嬈一邊用小扇子扇著風,一邊說道,“這位老太醫,自己本事不足,就別來挑後輩的毛病了,我這個人呢,仗著有王爺的寵愛,還是挺愛告狀的。”

意思就是:別把我給惹毛了,不然我真的去給簫應懃撒嬌。

在後麵保護薛嬈的士兵聽到她這麽說,臉上都快繃不住了。

王爺還擔心王妃在宮裏被人欺負了呢。

他們倒是覺得,王爺應該好好想想,王妃會不會把別人給欺負了。沒看到那位張太醫,已經因為王妃的話,氣的快要七竅生煙了嗎?

薛嬈幽幽地說完之後,終於舍得抬起眼皮,遞給對方一個眼神。

“誒呀,這不是張太醫嗎,我還以為是哪個不懂禮數的老太醫來了呢,原來是張太醫。”

剛才還極盡嘲諷的女人,此時臉上已經換上了溫柔的笑容。

張太醫氣的都快要跳了起來,但是礙於薛嬈的身份,最後隻能生硬地忍了下去。

薛嬈望著他準備離去的背影,眨了眨眼,語氣活潑輕快地說道:“張太醫,您過來不是有什麽醫術上的問題想要向我請教嗎?您隻管問便是,隻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而不言!”

張太醫聽到這話,徑直直接氣暈了過去,栽到在了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