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瞬間就恍然大悟,但也還是多說了一句。

“屬下知道三王子您一定胸有成竹,但若是楚天息……他真的幫著南唐打我們呢?”

赫連洲更是毫不在意,悠哉悠哉的拎起茶壺,豪放的用壺嘴飲茶。

嘩啦的水流聲此起彼伏,他那雙深藍色的眼睛裏,氤氳開了一場陰沉的風暴。

“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我大軍軍臨城下,你以為本王當真是為了攻打錦官城嗎?本王是在逼楚天息選擇,他沒有選擇。”

“如果他不和本王裏應外合,助本王拿下錦官城,那麽他就勢必會身敗名裂!他會死得現在還要慘一百倍,你以為本王為何要攻入蒼山關就屠城?”

赫連洲挑起一雙狹長的眼,茶水溢出嘴角,沿著他小麥色的脖子流下去,在燈光下映出好看的光彩。

他這麽一幅樣子,像極了遊戲人間的妖孽惡魔。

他比楚天息要邪惡多了。

他的體內就燃燒著嗜血的血液,渴望殺戮,渴望掠奪。

既然自己國家沒有,那就去搶!

這是最好,也是最直接的辦法。

快準狠,解決問題從來不需要太多的為難。

楚天息如果不幫他,那麽就隻能早點去下地獄了。

他不是不惜才,就是太惜才,才會這麽賭這一次。

畢竟宣皇帝不識英雄,他卻識得啊。

楚天息是真正的梟雄!

手下皺眉,“可楚天息他若是不選擇……”

赫連洲放開茶壺,似笑非笑的開口:“他不?”

“你錯了,事到如今楚天息就沒有選擇,他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了。要麽死,要麽生。”

“而且,生路隻有本王才能給他!他是個聰明人物,想來選擇也是不會讓本王失望的。”

赫連洲愜意的撐著下顎,“行,那你派人去送密信一封,讓楚天息配合我們攻城。”

“遵命!”手下恭敬的拱手,然後轉過身,一步一步的退出了帳篷。

錦官城被赫連洲的北戎大軍圍困,要想解錦官城之困,除了楚天息,別無他人。

赫連洲讓人送的密信很隱秘,是由原本建立的通信棧道傳送的。

這封信到了楚天息的手裏,他正在大帳裏和雲將軍等人商量戰事。

楚天息自然不是真的要商量,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南唐曾經是他的國家,但是這個國家已經容不下他了。

哪怕錦官城外的戰場之上,血流成河,屍骸堆積成山。

他的內心也依舊毫無觸動。

這些人,都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卻是因為他交出布防圖而死的。

他們無辜,的確是無辜的。

但是楚天息不會可憐他們,因為那在太子設計之下,全軍覆沒的大軍不是更無辜嗎?

那些都是和他一起浴血奮戰的兄弟,他們全部都死在了戰場上,他們本來應該是為國捐軀,會有褒獎。

結果呢?

他們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戰死,死了,連一個好名聲都換不到。

因為是他拖累了他們。

所以,他看到赫連洲送來的信件,心裏一片冷靜淡然,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

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赫連洲怎麽會放過這個逼他投降的機會呢?

他看完了信件,沒有回信,直接就燒掉了信。

看著紙張被赤紅的火苗很快就吞噬,漸漸地,這張紙就成了灰燼。

他神色自若的丟在腳邊,一腳踩上去。

灰燼,盡數被碾壓在腳底。

這一絲一毫的證據,都被他消除得幹幹淨淨。

通敵賣國的罪名,他是承受不起。

他也不想這麽早就讓自己腹背受敵,所以,他會假意答應赫連洲的條件。

不就是要攻下錦官城嗎?

他讓赫連洲!

他假意配合赫連洲入城,和他裏應外合。

在赫連洲入城之後,他布下天羅地網,他要敢威脅他的赫連洲有來無回!

赫連洲會為他的狂妄和囂張付出代價。

錦官城,就是赫連洲生命和戰場的重點。

這是他的墳墓。

是他楚天息精心設計的墳墓。

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即便是老虎沒有了利齒,但依舊有決心和勇氣廝殺。

因為心中有了計劃,商量戰事的時候,他假意身體不舒服,臨時回帳篷裏休息。

楚天息回到帳篷裏就換掉了盔甲,他現在看到盔甲就會做噩夢,會無數次回憶起那殘忍血腥的一幕。

趁著入夜後,他呼喚來了飛鷹,用特殊的聯絡語寫了一封信回過去。

赫連洲如此處心積慮想要的。

他就給他所求。

這出戲的勝利者,不會是赫連洲,隻能是他。

他當初會想到和赫連洲就交易,不過是了解赫連洲這個人。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就是如此。

赫連洲在他囚在北山的時候,可以是拯救他脫離困局的一把尖銳長刀。

但是他現在已經脫離了,那麽,赫連洲這把尖刀則調轉了方向,刺向了他!

刀要怎麽用,用來做什麽,不是刀自己能夠決定的。

而是人。

傳完信,看著飛鷹翱翔到夜空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楚天息站在帳篷前出神,今夜無星,無月。

冬天的夜啊,依舊這麽的淒冷森寒。

他想莫如九了。

她估摸著明天也應該會到了吧。

“六哥?”突地,他身後響起了楚天瑞的聲音。

楚天息微微抬起下巴,轉頭看過去。

楚天瑞穿著盔甲,神色擔憂的看著他。

“是你啊,你不是和大軍一起緩行嗎?怎麽現在就到了?”楚天息道。

楚天息的臉色很淡,夜色籠著他頎長清瘦的身影,他沒有穿盔甲,而是單薄的長衫,整個人清冷如從天而降的白雪。

楚天瑞頓了頓,走了過去。

“我想先行一步,所以提早到了。我擔心,戰場這邊會很棘手,我也擔心六哥,所以日夜兼程趕過來。”

這算是解釋了。

“六哥,你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還沒恢複好?”楚天瑞關切地詢問。

楚天息微微側身,保持了和他的距離。

這個動作,讓楚天瑞的眸光一暗。

“六哥……”

楚天息擺手,“你奔波勞累辛苦了,若是沒事的話,早些回去休息吧。”

“也許明天,我們就有一場惡戰要打!”他的眸子裏多了一抹冷光。

惡戰。

不是他的惡戰。

而是赫連洲和雲將軍等人的。

他會解決赫連洲,不費吹灰之力。

楚天瑞覺得楚天息變了很多,現在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他沒走,忍不住道,“我有事。”

“你說,什麽事。”楚天息看著他。

楚天瑞沉默了一會,而後一字一句道:“六哥,我知道父皇這麽做是不對的,但是父皇已經格外開恩,讓你帶著六嫂一起來戰場,你能否不要再怨懟父皇?你知道嗎?我路過蒼山關的時候,看到那些殘屍,我好難過。”

“我沒有六哥你的本事,我救不了他們。我隻能為那些慘死的將士和百姓求六哥你,一定要驅逐北戎人出我南唐疆土,一定要揚我的南唐的國威!”

楚天瑞到底是年少,哪怕宣皇帝有心曆練他,但他還是年輕啊。

這些話,別人或許會動容。

但是楚天瑞忘記了,現在這個人是楚天息。

他求楚天息可憐被赫連洲屠殺的那些的無辜百姓,婦孺。

那麽楚天息自己呢?

他就不可憐了嗎?

他要為別人討回公道,那麽他的正義他的公道呢?

世人還不是視而不見!

這些人啊,本性就是如此的惡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