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軍營裏。
哪怕將楚天息已經俘虜回來十天了,這期間,赫連洲用盡了酷刑去折磨他,結果楚天息還是不肯招認,他一口咬死,計劃沒有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雲將軍率領援軍這麽快到達。
赫連洲這個人極度的自負,眼看手下已經問不出什麽了,他停止了用刑,親自去審問楚天息。
北戎士兵的招供手段也很殘酷,但是楚天息一一都忍下來了,他不過才被俘來這幾天,就已經不成人形了。
但他沒有輸,赫連洲不下令斬殺他,而是拷問,這就證明赫連洲隻是在疑惑,為什麽計劃會突然有變,他也摸不準楚天息是不是真的不怕死,所以敢改變計劃,故意引誘他入局。
隻要赫連洲沒有下定決心,他就有翻盤的機會。
所以赫連洲親自來審他時候,楚天息隻是抬起臉,沙啞地道了一句。
“三王子,莫非不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麽?”
他受的傷很嚴重,身上到處都是傷,盔甲被脫下來,換上了囚衣,白色的囚衣被鞭子打破了,綻出可怕的血跡,一靠近他,就會聞到他身上那種濃重的血腥味。
他的頭發更是亂糟糟的,隻是隱藏在亂發之下的眼眸,依舊冷峻而犀利,仿佛這暫時的落魄,改變不了他的氣質。
赫連洲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嗤。”他笑了,眼裏的殘忍和嗜血,清晰可見。
楚天息垂著眼簾,一言不發。
赫連洲穿著北戎特有的異域服裝,腰間別著一把匕首,刀鞘上鑲嵌的藍寶石,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凶戾地盯著楚天息,咬牙切齒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少拿你們南唐人的話來搪塞本王!”
“楚天息,本王已經利用你向南唐皇帝割地了,你說你這麽死心塌地的為你的父皇,為你的國家賣命,你敢背叛我們的計劃,讓本王損失二萬士兵,你說本王要不要把你之前和本王勾結在一起的事情,告訴南唐皇帝呢?你說,你還有沒有命可以活著回去?”
赫連洲緩緩地蹲下身,目露殺意,“你不是戰神嗎?你就猜一猜,本王到底要不要殺你呢?”
楚天息屏住呼吸,忍住胸腔的傷口疼痛,輕輕地呼吸著。
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聲音虛弱,“我猜三王子不會。”
“哼!”赫連洲麵臉怒容,“本王不會?本王為什麽不會?本王就告訴你了,隻要你的父皇不答應敬獻美人珠寶,割地迎你回去,本王一定會把你斬殺於千軍萬馬之前!你膽敢和本王玩弄心機,陽奉陰違,本王不會放過你。”
“本王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再用你的血肉,去為慘死在錦官城的北戎士兵報仇雪恨!你以為本王不敢殺你嗎?你的命,現在捏在本王的手裏,本王不僅要弄死你,還要把你通敵賣國的罪名告發出去,讓你死了,都被萬民唾罵!”
赫連洲是真的憤怒無比,他以為楚天息是很好把控的,畢竟楚天息就算想要謀反,但他掌握著楚天息的罪證,楚天息就是為了罪證,也不能背叛他們的計劃。
他沒想到的,是楚天息居然真的這麽做了。
雖然他還沒有得到鐵證,但是赫連洲就是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麵對赫連洲的步步緊逼,楚天息顯得格外的淡定,他冷笑道:“是嗎?既然三王子你心裏已經有了罪證,那就殺了我吧。反正,我父皇恨不得借你的手,除掉我這個心腹大患!至於割地,美人珠寶?還要南唐迎我回朝?這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我可以告訴你,不可能的。”
“絕無可能,不知道是什麽給了三王子自信,讓你以為到如今這個境地,我那狠心偏心的父皇,還會管我的死活!”
赫連洲看著他,心裏也疑竇叢生。
楚天息這種人不是舍己為人的性格,那他們原本說好的計劃,為什麽會有變故?
難道真的像楚天息說的這樣,南唐軍營的人不管什麽消息都瞞著他,這一次援軍到這麽快,楚天息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如果楚天息不知道,那麽這次的事情就怪不了他。
可如果楚天息知道,故意設計他,那就是罪無可赦。
但是啊,楚天息也沒這麽蠢吧?他知道一旦計劃暴露,他會殺他泄憤。
到那時候,南唐皇帝不會管他的死活。
楚天息犯得著為這樣的一個人賣命嗎?
犯不著。
可赫連洲不是很相信,因為按照楚天息的睿智,援軍何時會到達,這種信息是隱瞞不了的。
但,赫連洲也猶豫,因為楚天息真的是個將才,他需要楚天息的效忠,才能鏟除那些看不起他的兄弟們,才能問鼎北戎王的位置。
“哼,戰神可真的是巧舌如簧,本王真的是甘拜下風。”赫連洲故意這麽說。
楚天息道:“既然三王子已經懷疑我,不相信我們之間的聯盟,那麽多說無益。殺了我吧。”
“你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詭計多端,你現在一定是在詭辯!”赫連洲心裏頭有了一絲慌亂。
“詭辯?”楚天息疑惑地揚起眸子,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冷笑道:“有必要嗎?我本就是將死之人了,為何還要巧舌善辯呢?我不如實話告訴三王子,就算你不殺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對於我來說,是生是死,都毫無畏懼了。”
赫連洲更覺得荒謬,“你當本王是三歲小兒?”
他身上的傷是挺嚴重的,但是他也沒讓人殺他。
頂多就是讓楚天息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
怎麽會死?
楚天息又在故弄玄虛。
不知不覺間,赫連洲的思緒已經被楚天息引誘了。
楚天息呼吸了一下,靜靜地陳述:“三王子若是不信,可以請你的軍醫來給我診脈。三王子想必還不知道吧?我是以什麽樣的代價換來出征的結果的吧?”
“難道不是你們南唐朝中無人可以抵抗本王的大軍?你父皇才派你來的?”赫連洲更奇怪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
楚天息揚起眸子,眼神犀利,“並不是。”
“我父皇的確是要我出來迎戰,但是他又擔心我擁兵自重,不肯回朝。他更擔心,我一旦戰勝凱旋,會東山再起,威逼到太子的儲君位置。他……”
“賜了我一種劇毒,這種毒每隔著七天發作一次,必須要有他的解藥控製。如果一直不服藥……那麽,我的時間就隻剩下了一個月了。”
赫連洲目瞪口呆的,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他露出了很狂妄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輕蔑和殘忍。
沒想到啊。
他也是沒想到,這南唐的皇帝居然這麽偏心,一邊要楚天息為他賣命,一邊用劇毒控製他。
如果楚天息的毒是真的,那楚天息還有什麽理由為他父皇賣命?這不是瘋了嗎?
同時,也有可能是楚天息為了得到延緩毒發的解藥,所以才選擇了撕裂他們的聯盟。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楚天息身中劇毒,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南唐人不管他的生死,那他就更好拿捏掌控楚天息。
劇毒沒什麽可怕的,他們北戎有一種秘術,可以延緩將死之人的壽命。
雖說過程血腥殘忍了一些。
楚天息又移動目光,看向了他。
“所以,事到如今,三王子還覺得他如此對我,我還要為他拚死守城嗎?這不是愚不可及嗎?我隻是沒想到,他已經用毒控製我,竟還如此的不信我。我的話,言盡於此,三王子信與不新,皆在三王子你的一念之間。”
“不過,我若真的毒發死了,還希望三王子把我燒了,骨灰撒在大漠裏。”
說完這句話,楚天息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他靠著牆,靜靜地躺在那裏,看上去那麽的了無生氣,就和死了一般。
這樣落魄又狼狽的他,看起來真的是一點求生欲望都沒有,好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赫連洲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最後意味不明的笑了。
牢裏是寂寥般的死寂,他最後轉身出去。
牆角的楚天息,這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凝視著赫連洲離開的方向,幹裂泛血的嘴唇,居然緩緩地扯開了一個弧度。
他在笑,漆黑的雙眸裏沒有一絲的光亮,格外的瘮人。
赫連洲來見他,他這一步棋就走贏了。
看樣子,他在赫連洲的眼裏還是有用的。
所以赫連洲目前來說是不會動他的。
哪怕,他的好父皇拒絕北戎的請求。
三王子都會想辦法保住他。
畢竟,他死了,和他活著帶著三王子的利益,可是遠遠不能比的。
三王子希望他活著,他活著才能有用。
一具屍體,三王子頂多就是泄憤了而已。
而赫連洲回到大帳裏,接到了下人的回稟的信。
南唐朝堂派來的使臣,即將要啟程趕來邊關。
這使臣嘛,不是別人,而是素日裏和楚天息最不和的太子殿下。
赫連洲玩味的眯起眼睛,這倒是有趣了。
宣皇帝派太子來做使臣,這不是擺明了要讓太子替代楚天息嗎?
這似乎也傳遞出來了一個信息。
南唐朝堂棄了楚天息。
因為太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