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被人撞上,他的心跳仿佛也被撞出了嗓子眼。

沉寂的空氣裏,他聽到砰砰的心跳聲,一抹滾燙的灼熱在迅速的蔓延到他的身體各處。

楚天息下意識的穩住身體,腳腕上的鐐銬牽疼腳踝骨,他卻恍若未覺。

莫如九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臉都埋在他的後背。

她氣喘籲籲的,聲音也因為害怕而染上哭腔。

“有鬼!”

“楚天息有鬼!”

他慢慢地轉過身,回頭看著她一張蒼白的臉,不由得皺眉。

“有鬼?”

莫如九的身體瘋狂顫抖,眼角染了一抹紅,她腦子裏一片混亂。

“我們快回去吧,這裏太可怕了。”

她是在害怕啊,對於未知事情的害怕。

如果莫如九沒有走,那……她們兩個人豈不是在共用一具身體?

為什麽剛才她會有那樣奇怪的感覺呢?

她認定這一切太匪夷所思,害怕到了極點,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和楚天息說。

“你見過什麽鬼,敢白日裏出來的?”楚天息把她的手掰開,冷淡地道。

莫如九一點都不敢離開他,她挪著步伐靠近他。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害怕。”她眼睛紅紅的,呼吸急促又紊亂。

鞋子還在容驚鴻的手裏,她連回頭都不敢。

莫如九不顧他的反對,霸道蠻橫的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肌膚相貼間,楚天息的呼吸又是一窒,眸光輕輕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目光,倏地變得很深暗,不可琢磨。

莫如九的手很柔軟,幹淨如白玉,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

而他的手,手背上還有猙獰的刀疤,手指頭上也有繭子,那是常年練武留下來的痕跡。

被她幹淨柔軟的手指這樣緊緊地抓著,楚天息覺得……他的手好似被陽光曬過的棉花包圍著,溫暖又柔軟。

他原本深暗的眼神,也一點點的沉下去。

他現在還是板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進的陰鷙模樣。

但是莫如九現在就是一點都不怕他。

她更怕身體裏殘留的莫如九的意識。

“放手……”楚天息來回幾個呼吸,平複了動亂的心緒。

莫如九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把他的手抓得死緊。

“我不,我怕。”

“我就要牽著你的手,我怕鬼。”

“莫如九!”他眉頭直跳,聲音不自覺的拔高。

“就一會……等我緩過來了,我絕對不靠近你。”莫如九拉下臉,委屈的咬住雙唇,竭力的忍住哽咽聲。

她是真的很害怕,他整個人……為什麽成天都要這麽凶巴巴的?

要不是她,他現在早死了。

他就一點都不會感恩。

她都對他這麽好了,他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莫如九真心覺得很絕望,攻略他無望啊。

她不如等著他一刀捅死她,還可以早點投胎。

一時間,莫如九的心情就變得悲觀消極。

她半垂著眼簾,卷翹的長睫沾染了濕潤的水氣,看著仿佛要落淚。

楚天息蹙眉,看到委屈又害怕的莫如九,他那顆冷硬的心腸陡的就毫無預兆的一軟。

於是。

在莫如九要負氣鬆開他手那一瞬間,楚天息眼神一動,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微用力握住她手,是不會讓人厭惡抗拒的緊迫感,而是一股濃濃的安心感。

不緊不鬆,恰到好處,卻足夠牢牢的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

莫如九沒想到他會這樣做,蒙著水霧的眼睛望著他。

“你……”

楚天息不自然的移開視線。

“我什麽我?”他板著臉孔,神色傲然地道:“不是說要回去了嗎?”

“還不快走?”

楚天息十分不自然的催促她,說話也沒敢看她。

直到牽住她手的那一刻,他才反應過來,他是不是被鬼迷住了?他居然會主動牽她的手。

她說她怕,看來是真的害怕,眼睛都發紅了。

隻是她怕什麽?

怕鬼?

那她的來曆,又是什麽?

莫如九頓時覺得心裏踏實得多了,也許是兩個人有戰友情誼,她對楚天息是很信任的。

莫如九帶著壓著哭聲:“走,我們現在就走。”

“我再也不想來這裏了……”

看到那個妖孽容驚鴻,她就呼吸不過來,好像上輩子見過一樣。

不是她見過,而是莫如九見過。

她得出了這個解釋。

“你的鞋子呢?”走了一段路,楚天息這才發現她是光著一隻腳的。

莫如九臉色微微發白,她不想讓楚天息知道什麽,就隨口扯謊了。

更何況,那隻鞋子在容驚鴻的手裏。

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回去要回來。

畢竟,那感覺太驚悚了。

還是牽著他的手,老老實實的呆在他身邊,這種感覺要安全一點。

因為看不透,所以不敢輕易接觸。

“剛才下馬車的時候跑掉了,都怪你!”莫如九埋怨他,“我讓你等我,你不僅不等我,你還跑那麽快!我是不是欠你錢?你怎麽躲我和躲瘟神一樣?”

楚天息的腳步未停,“瘟神?你不是瘟神是什麽?”

臥槽!

莫如九哀嚎一聲,誇張地抱住他的手臂,整個人都很親密的靠在他的身上。

“起開。”楚天息冷道。

莫如九現在已經不那麽怕了,或許是因為知道離容驚鴻越來越遠了。

她就開始放飛自我,衝他做鬼臉,“相公,你好無情!有事就叫如九,沒事就叫我起開!”

“我怎麽會是瘟神?我可是你天下無雙的親親娘子,要不是我,你還能站在這裏嗎?你就這麽對你的娘子?”

楚天息實在不想理她,甩手就要推開她。

莫如九早有準備,抱緊了他的胳膊。

她笑得和狐狸一樣,“相公……”

“閉嘴。”楚天息下顎緊繃著。

莫如九不依不饒,“我就叫,看你以後還敢不等我。”

楚天息不說話了,無奈的捏了捏眉心。

這個女人,上輩子是麻雀吧?

怎麽話這麽多?

兩人一路拌嘴走到了城外租牛車的地方,不能說是拌嘴。

大多數時候,都是莫如九一個人在嘰嘰喳喳的說,楚天息不耐煩的聽著,時不時的諷刺她幾句。

從一開始覺得她吵鬧,到後來,楚天息居然還詭異的習慣了她的囉嗦。

太孤單了,太寂寞了。

荒涼的北山連個人影都沒有,更別提會有人和他說話。

他現在才覺得,有人在耳邊吵鬧,是多麽的熱鬧。

有時候深入骨髓的孤單,會毀掉一個人。

而莫如九的精靈古怪,也多了幾分鮮活氣息。

直到坐上牛車,她都還是挽著他的手臂,兩人的手貼在一起。

莫如九一路不停的說話,絲毫沒注意到。

楚天息也放縱著她,因為實在是懶得和她吵了。

牛車緩慢地前行在鋪滿碎金的官道上,瑟瑟秋風吹過,官道兩邊枯黃的野草就隨風飄舞。

莫如九終於說累了,見他仰躺在牛車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有些氣餒,“楚天息,你在我聽我說話沒有?”

楚天息享受的閉著眼睛,夕陽籠罩在他冷峻的眉眼間,他懶懶地翻個身,用背對著她,眯著眼睛打盹。

“你話這麽多,你口不渴?”過了好久,他才低低地道。

莫如九喜笑顏開,撲在他身邊,差點把閉目眼神的楚天息給壓了。

“你又要做什麽?”男人不耐煩的睜開眼,無奈至極。

隻是,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沒有發怒的征召,反而還有寵溺的口氣。

莫如九露出一個感動的笑容,“真好,相公你居然知道關心我是不是口渴了。”

楚天息嘴角僵住。

他那是關心嗎?

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