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們繼續走了?”洛凡出聲詢問。
洛千山眉頭微微蹙著,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洛凡和宮人對視了一眼,正要說話。
洛千山又道:“走吧,去見太子殿下。”
宮人頷首,再次開始引路。
洛千山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不過那一曲悠揚婉轉的曲聲,卻依舊不斷的在他耳畔回響。
他很想找到吹曲的人,想要那曲譜。
因為他的靈魂都仿佛受到了某種呼喚,平複無波的心裏,因為這一首曲子,彌漫開無數的漣漪。
他頗不記得的想要見一見,是誰。
誰能做出這樣美妙動聽的曲譜,那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姑娘,身上一定帶著很悲傷的故事吧?
洛千山不僅喜棋,也喜音律,他兩者的造詣都很高。
隻不過,喜音律這個習慣,很少有人知道,幾乎沒有人知道。
今日一聽這曲,心神俱震。
洛凡是洛千山的屬下,在宮裏有些事情洛千山不方便問,他就全權做主。
所以當洛千山進太子宮殿的時候,洛凡就立刻退下去找人打聽了。
他的辦事效率是一流的,還用不著他打聽什麽,就隻是去那後花園繞了一大圈,就從太監和宮女的嘴裏得知。
方才用樹葉吹奏曲譜的人,是秦王妃。
洛凡的嘴角一抽,看來他家公子估計是要失望了。
吹奏的人是秦王,也就是莫如九。
莫如九知道楚天息在雙舟談會遇刺的時候,她還會把曲譜給他公子嗎?
洛凡來時興高采烈,得到了結果,在回去的路上反而還唉聲歎氣的。
這怎麽好。
好不容易和莫如九扯清了關係,這要是在貼上去,那太子那一關就更難過了。
洛凡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一頭撞在柱子上,這樣也好讓自己冷靜冷靜。
殿內,沉靜無聲,龍涎香慢慢的燃燒著。
地麵擦得幹淨無比,遠望著仿佛一泓清水。
太監小心的提醒床榻上的太子,洛千山在門外等候了。
這春日裏雖然溫暖,但是風還是有些大,再加上洛千山的身子單薄。
而且,洛千山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太監這才敢小心翼翼的去叫吃過藥,昏昏沉沉的太子。
因為宣皇帝冷落東宮,太子的心情陰鬱暴怒,伺候的下人們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哪裏做得不好被問罪,被懲罰。
這太監本來都是不敢去叫的,最後還是大著膽子去了。
“洛千山?”太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神色十分的慵懶。
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其他的倒是沒什麽憔悴的。
他其實也沒病得怎麽厲害,更談不上嚴重,那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
他是演給他父皇看的。
誰料,這一次父皇居然不心疼他了。
太子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陰溝裏翻床了,現在既然已經傳出去了,那他索性就放下所有的事情,在東宮裏好好的‘養病。’
如果不是病得太嚴重,怎麽向他父皇提出納側妃衝喜的事呢?
每一步棋,他都是想好了的。
至於今天後花園的熱鬧,他也知道。
“是,洛公子就在側殿等您的召見。”太監小聲道。
太子撐著床板坐起來,太監連忙把枕頭給他墊在後背處。
“太子您小心一點。”
“得了,去把人請進來。”太子皺眉,“也不早些叫醒本宮。”
洛千山現在可是他的依仗。
他可以殺死容驚鴻這個不聽話的狗,也不能失去洛千山的扶持。
當年若不是對洛千山有救命之恩,洛千山怎麽會帶著洛氏一門,幫他到如此地步?
洛千山在,他就有最大的靠山。
太監又轉身退下去請洛千山進來,還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直到走到了側殿,太監這才緩了一口氣,剛才真的是好險。
他還以為太子要問罪了呢。
洛千山坐在輪椅上,聽到有腳步聲響起,他的耳朵動了動。
“太子殿下可是醒了?”
洛千山的聲音平緩,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就好似在這裏等了一個時辰的人不是他一般。
太子是真的在休息,還是假的休息,這並不重要。
這隻是關乎於太子的一個態度,太子不會不知道他今日入東宮。
畢竟,這東宮和京城裏都是太子的眼線。
“洛公子,太子殿下請您進去。”因為殿內無人,太監主動上前去推輪椅。
洛千山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一身天姿傲骨,浩氣清英。
他出身於商貴之家,渾身上下卻沒一點令人厭惡的財氣,待人接物也很是謙和。
洛千山微微點頭,並不作任何的表示。
很快,他人就到了正殿裏。
太子也還是坐在床榻上,看到他,笑著道:“千山,你來了。”
洛千山從輪椅上站起身來行禮。
“草民洛千山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擺手,語氣很親和,“無需多禮,都是這群下人不中用,竟然不及時叫醒本宮,讓千山你在外麵等了那麽久,下人不聽話,本宮一定會好好的懲罰他們!”
說到後麵,太子的語氣開始變得冷厲而鋒銳。
此話一出,殿內伺候的人都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
“恕罪?你們這群蠢貨,差點就怠慢了本宮的貴客,本宮就是想饒恕你們,也得問問千山願意不願意!”太子冷聲嗬斥。
這擺明了,就是說給洛千山聽的。
洛千山神色一斂,開口道:“太子殿下,那草民就鬥膽為他們求情如何?”
“草民左右也無事,正好迷戀東宮的風景奇秀,在外麵那的一個時辰也不算白等,有大收獲。”
“既然草民有收獲,太子殿下可否就不追究這些宮人的錯處了呢?”
洛千山也是聰明人,太子的意思他知道,便也就這麽說下去,給了太子一個麵子。
而且,太子此舉,不過是在拿下人給他出氣而已。
但是,太子若是不開口,哪個宮人敢放他進來呢?
他等一個時辰倒是無所謂,也不存在,隻是不知道太子為何非要給他這個下馬威呢?
既是不信他了,那又何必召他來東宮呢?他本來也就不會來參加京城裏的婚典的。
他有些和琢磨不透太子的意思了。
但愈發確定的,是太子的心性陰沉難測,也並不是素有殘暴之名的楚天息好多少。
聽到洛千山求情了,滿地跪著的宮人都鬆了一口氣,不過也不敢太過放肆,還是屏息等著太子發話。
太子沉默了一會,咳嗽了一聲。
“千山啊。”
“你總是如此的仁慈。”
太子呢喃著,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洛千山一笑,“草民隻是見不得有人受苦。”
“既然是千山為你們求情,那本宮就給千山這個麵子。”太子冷厲的目光掃過跪下的宮人,“還不快滾下去?”
“多謝太子恩典,多謝洛公子!”
眾人忙不迭是的謝恩,又悄然有序的退出內殿。
室內,又是一靜。
因為剛才的那一段插曲,空氣裏還有些壓抑。
太子看向他,看似關懷地問了一句:“千山的眼疾還是不見好嗎?”
“謝過太子的關心,眼疾並未曾好轉,從小一直便是這樣,草民已經習慣了。”洛千山道。
“那真的是可惜了,方才千山你說東宮的風景奪目,本宮還想一盡地主之誼,讓人帶千山你出去走走看看,東宮的花草都是太子妃親自打理的,太子妃養花種草的功夫倒是不俗,看了叫人心情舒暢。”
太子充滿遺憾地說:“本宮和你約定,若是你哪一日得見光明,一定要親自帶你一遊東宮。”
“謝太子的好意,隻是,恐怕要讓太子您失望了。”洛千山薄唇一張一闔,吐字清晰,“草民的眼疾怕是一直都好不了,否則這東宮的風景,草民也想一觀。”
“無事。”太子直視著他,“興許還有什麽神醫,可以治千山你的眼疾呢?千山也不要過於悲觀失落。”
“今天時日已經不早了,本宮讓人在東宮裏準備好了休息的地方,千山你先下去休息。”
“等到本宮的身體好轉一些,本宮和你再敘。”
“這一次,千山你一定要在京城多待一段時日。”
洛千山拒絕了太子的好意,他隱約感覺到太子又有所求,否則留他一介草民在東宮裏休息,這可是天大的榮耀。
以前從未有過。
洛千山不想摻合到皇室裏的陰謀算計裏去,就搖頭道:“不必了太子殿下,草民隻是一介草民,留宿東宮這於禮不合,而且還會壞了宮裏的規矩。”
“若是太子殿下想要敘舊,草民就在京城的別院裏,隨時可以進宮來。”
“規矩,東宮的規矩就是本宮。”太子的臉色有些陰沉了,聲音也冷了下去。
他可是太子,隻有別人討好他的份上,現在他向洛千山主動示好,洛千山居然不答應?
洛千山眉目沉靜,聲線低沉,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力道。
“這於禮不合,草民不敢讓太子為草民破壞了規矩,否則這就是草民的不該和過錯了。”
“千山——”太子的麵色陰沉到可以滴水了。
洛千山沒有要低頭的意思,麵色從容。
他若是在東宮裏住下來,那豈不是告訴了所有人,洛氏和太子是連成一線的?
他之前隱晦的幫太子幾次已經是極限了,若是真的和太子綁到一條船上。
洛家,隻會成為魚肉,任人宰割。
自古以來皇權的更迭,是那麽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