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翎帶著蒙蘭蘭送兩位檢察官登上他的豪華轎車時,接了個電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放低聲音對檢察官說:“對不起,我還得留下來,兩位領導是不是再陪我一會?”但檢察官早已捉摸出這事有蹊蹺,不願久待。

眼望著轎車絕塵而去,封翎無精打采,汗流不止,同時深感絕望,怒不可遏。他茫然地望著綠瑩瑩的四周,仿佛每一片樹葉都在嘲笑他的失敗。他心裏清楚,這個遊戲不好玩了。

承認這一點異常痛苦。可是事實證明,警方——包括丁楊——比他料想的要強得多。

這樣,他就別無選擇。

電話讓他拖住丁楊,爭取時間。那一定是需要贏得計算機時間。讓合夥人有時間銷毀能當作證據的一切網絡數據。他現在必須配合,盡管毫無把握,但一定要去。即使丁楊已經破譯“隱秘門”加密軟件,發現了“今天”遊戲以及潛在目標的有關細節。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一切,一心隻想把遊戲繼續玩下去。毫無疑問,他現在沒有時間操作計算機,或計算機所代表的一切。此外,他還能做什麽呢。對著空氣念一番咒語,是無法讓警察好好忙上一陣的。他怒火中燒。

然而,當他回頭望向蒙蘭蘭時,臉上瞬即露出一絲微笑。把蒙蘭蘭控製在手裏是對的,他可以利用她牽製丁楊,或許,她還需要利用他呢。

“據說,有人在這棟別墅裏下了魔法咒語,魔鬼一旦釋放,它就會給人帶來厄運。你不害怕嗎?”他說。

“不害怕,”蒙蘭蘭道,“反正,我已沒什麽可輸的。”

封翎搖搖頭,他不喜歡這種結論式的話。“可惜,我們的財富和人生捆綁在一起。”他說著,張開雙手,想表達善意的和解。他的雙眼燃燒著受辱後的憤怒和複仇的火焰。

“可是,接下來我們能做什麽呢?”

封翎像玩骰子遊戲似的,掏了一串項鏈拋向空中,再用手接住。他嘲諷地看著蒙蘭蘭,挑釁地說:“認識它嗎?四年前的定情信物,如果你想要挽回丁楊的心,那就跟我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別墅,快步衝向逼仄的樓梯。

蒙蘭蘭歎了口氣。她不明白封翎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封翎絕對不安好心,這是一定的。她想,給她當經紀人這麽久,她太了解封翎這個人了。但她已筋疲力盡——渾身酸痛,胸口惡心,手指雖然已經消炎上藥,做了包紮處理,卻像碎了似的酥脆,失去了知覺。她別無選擇,隻能繼續應付。

為了自己的利益,她必須配合封翎。她得盡量減少傷害,減少損失。如果需要,她可能跟封翎聯合,她受的傷害很大,雖然一部分是因他而起。無論怎樣,她不能……

樓梯間響起雜遝的腳步聲,車小寧帶著一幹人離開了頂樓。封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走運的時候來了。大廳裏隻剩下丁楊和強超兩個人。

他用眼角瞟了丁楊一眼。此刻,丁楊正陶醉於往個人電腦重載備份文件,小心翼翼地織補漏洞、設置密碼、安裝防火牆。隨後,又敲擊了一下鍵盤,讓軟件迅速上傳進入網絡係統,細細體會著係統網絡的功能。

他拍了拍丁楊的肩頭。“你不是一直在找這個嗎,項鏈?”

丁楊沒有回頭。不過,封翎說的最後兩個字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瞥了一眼。即使他早已將四年前那段感情拋諸九霄雲外,也一定記得這副項鏈——白金鏈,心形吊墜。

“這你可怪不得蘭蘭。任何女人都不能容忍始亂終棄!”

丁楊腦海裏卻不是那麽回事。他突然想起黎政說“肖可語去南都找項鏈”的話,那也是一串白金項鏈。“給我!”他惱怒地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想要嗎?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封翎舉起項鏈,拿眼瞟了一下蒙蘭蘭,示意她一起向丁楊發出邀請。

丁楊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走。盡管他知道這裏離不開他,但他實在拒絕不了項鏈的**。再說,這裏有強超在並不耽誤事。這麽幾天,他一直在揣摩項鏈的秘密。

封翎抽出兩支雪茄,分別遞給丁楊和強超。強超的目光粘在雪茄棕黑色的包裝上,脈脈的香草氣息繞著他的鼻頭。電腦前熬夜的年輕人都喜歡它。

“接著吧,提提神。”

丁楊拒絕了他的美意。“把項鏈給我。”他直奔主題。

“得,來吧。”封翎把雪茄硬塞進強超手裏,拉著丁楊往室外走。

丁楊皺起了眉頭。

封翎露出一絲微笑。“丁楊,蘭蘭有事想找你和我談,一起去樓下吧,安靜。”

丁楊看著蒙蘭蘭。她露出茫然的表情。他打斷封翎的話:“你想說什麽?”

封翎沒等蒙蘭蘭回答,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勇敢而誠實的人,我還知道你是浪漫的理想主義者,一個有愛心的人。蘭蘭覺得與你誌趣相投,給你以信任……”

“哼……”

“來吧,我們別在這裏打擾小強了。”

丁楊看著蒙蘭蘭,她已經拔腿往樓下走。“難得你說出這一車皮好話,你想拿項鏈做交易麽?直接點。”

封翎睜大眼睛。“指責的話,我已說過了。噢,當然,接下來還會說到。”

“盡管說,用不著客氣。”丁楊不甘示弱。

三人走進一間會客室模樣的小屋裏,在圍著樹蔸茶幾的皮沙發上坐下。室雖小,裝飾豪華,地毯、家具十分高檔,透明的食品櫃裏擺著洋酒、雪茄和時令進口水果,有一種“富人俱樂部”的味道。

“首先,你不懂蘭蘭這樣的女人。”

“蘭蘭?”丁楊一臉愕然。蒙蘭蘭仍舊一臉茫然。

“不是嗎?哪個男人看到蘭蘭不愛,而你偏偏標新立異,自以為看到了她身上其他男人沒看出來的東西。她主動聯係你,你假裝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我不想說這些,解釋項鏈的事……”

封翎眯起眼睛,打斷了他的話。

“我說的就是項鏈。當一個高貴的女人對你施以青眼時,意味著什麽,但你卻躲了起來。”

丁楊不耐煩地看著他。

“已經有很多次這樣的情況,是不是?”

“這跟項鏈有什麽關係?”

“關係可大了。對不對,蘭蘭?”蒙蘭蘭一臉蒙逼的表情。

她說:“我……我怎麽說……”

“你竟然讓一個女人在你麵前如此膽怯。”

丁楊疑惑地看著封翎。“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比起議論男女關係,你還是更適合做你的集團副總裁……”

“在這方麵,可能我確實不如你。”封翎承認。

“我們還是說說項鏈吧?”

“我剛才說的就是項鏈的事,我還以為你懂了呢……”

“你把項鏈給我,我滿足你的心願。”

封翎朝天翻了個白眼。“相反,笨蛋!你怎麽不想想項鏈為什麽落在我手裏,為什麽我還要把它擺在你們麵前?我是想說明一點,蘭蘭她……一直不能忘記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那麽呢?”丁楊問。

“你毀了一切,丁楊。我很擔心你,所以我想當著蘭蘭的麵,再跟你聊一次,心裏有什麽結可以當麵解開。”封翎說,“我承認我以前很妒忌你。”

“我沒什麽結。”丁楊說,“項鏈真是你找到的?而不是……”

他不能說破肖可語去南都找項鏈的事。

封翎無聊地晃著身子,讓丁楊摸不著頭腦。“你很勇敢,卻不是總有勇氣麵對。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丁楊,你害怕什麽?”

丁楊不明白。

封翎接著說:“你聽說過一句詩嗎‘愛過你,我還能剩下什麽?隻剩我的聲音,突然失去回響;隻剩我的手指,抓不住一切;隻剩我的軀體,渴望你的手;尤其害怕,怕我仍然愛著你,明天幾乎無望。’所以,你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放棄自己的權利,給你一個忠告:大膽去追求幸福。”

丁楊看著封翎,他的臉上竟然沒有一點警告或敵意的表情,有的隻是坦率和釋然。丁楊再一次對這個人感到驚訝和陌生。

“我上次就跟你說過,我是我,你是你,不要把我跟你聯係在一起。”

“那我想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什麽?”

封翎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盯著丁楊沮喪的臉,小聲地說:“不知道黎局長跟你說過沒有,這個消息對你來說可能是個天大的打擊,還請你節哀。”他說著,抓起蒙蘭蘭的雙手,放在丁楊的手掌裏。

“我想讓蘭蘭給你一點安慰。”他盯住丁楊的眼睛。

丁楊已經想到是什麽事,但他仍不相信。“說。”

“哦……”封翎似乎在斟酌字句,“聽黎局長說,肖可語已經失蹤兩天了,他派去的人也一直沒能找到她,懷疑……”

此時,小屋裏一片沉寂,隻有丁楊粗重的呼吸聲。

“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任誰遭遇這種事都會這樣。但你是警察,你有勇氣麵對孫倩倩的鮮血和死亡,你遭受了打擊,卻沒有倒下,就一定懂得用大腦思考,也懂得聽從內心的聲音。所以,我把項鏈給你,隻有蒙蘭蘭能夠安慰你,隻有她能解開你的心結。”

這次談話的謎底似乎已經捧上來。丁楊突然想到那個MAG,難道蒙蘭蘭是MAG?不,不可能!但“20100817”這個時間信息,正是蒙蘭蘭的蒙羞日期。他想抓住蒙蘭蘭問個明白,但他並沒有這麽做,而是看了一眼手表,從沙發上站起身。

“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

他繞過茶幾,猶豫片刻後對蒙蘭蘭說:“項鏈的事,我一定會找你要個解釋。不論有多複雜,我想知道真相,別想再欺騙我。”

“我沒騙你。”蒙蘭蘭說著,看了一眼封翎,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封翎搖著腿,嘴角浮起淡淡的冷笑。

“我喊車支隊長上來跟你們談。”丁楊說著,拿出手機,朝大門走去。

“不用打電話了,我就在這。你為什麽在這裏浪費時間呢?”

丁楊突然情緒激動起來,說:“他手裏有項鏈,肖可語在找的項鏈!那是我們要的重要證據,請跟黎局長核實一下。”

車小寧朝丁楊點點頭。“這裏交給我吧,你去做你的事情。”

封翎露出一絲冷笑。“我不知道什麽證據?”他說,“你真會編故事,丁楊。這隻是一條普通的項鏈,是你四年前送給蒙蘭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