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啦,你們竟然毀掉了這麽多私人電腦!”

封翎的律師驚呼著撞進大廳裏。“我要向市委市政府舉報,要對你們這種違法違紀行為進行嚴肅處理!”

他肆無忌憚地衝向丁楊構築的小係統電腦圈,試圖扯掉電源線,幹擾警方的操作。這時,如果黎政或車小寧稍受他的話影響,稍一遲疑,他就得逞了。他離電腦背後的電源線隻有零點零一米的距離,伸手過去,隻需要零點零一秒的反應幹擾,電閘就會被他拔下。

他明知是把自己往嫌犯隊伍裏送,但他毫不顧忌地往警察群裏衝,因為他知道他這一衝的代價有人為他買單,因為買單的人知道時間很寶貴,隻要爭取一點點時間,係統毀了,他們就贏了,警方就可能再也找不到那個軟件,那個藏在別處的黑客就會將一切毀屍滅跡。

時間,誰都在爭取時間,可誰都無可奈何。

站在電腦背後的黎政和車小寧都很冷靜。他們對強超的焦躁沒有反應,但他們時刻關注著外人的入侵。律師發出第一聲叫喊時,黎政就神定氣閑地轉過身,揮揮手,幾名民警簇擁到律師身前,將他推了出去。

“你最好明白自己在幹什麽,黎政。”封翎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我要告你。”

黎政再次揮了揮手,嘴裏吐出幾個字:“把三人看起來!”

這時,丁楊轉頭看了一眼,看到封翎背後蒙蘭蘭梨花帶雨的臉。已是暴雨後的落英,隻剩最後絕望的色彩。

大廳裏再次隻響起“嘀嘀”的倒計時的聲音。丁楊看著紅色窗口下麵的數字由綠轉紅,屏幕開始顫動細細的幹擾線,一圈圈的,由中心往外圍擴散。

“會連同我們載入的軟件一起毀掉的,領導們!”強超轉過身,對黎政說。“必須盡快拿到芯片。否則,要麽卸掉所有軟件,要麽關掉電源。這個黑客設置了強大的自毀功能,一旦我們不能及時載入代碼,輸入密碼,就會吹響毀滅的衝鋒號。”

車小寧看黎政上來,本以為有了希望。誰知黎政沒有任何反應,他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黎政皺眉靠在牆壁上,雙手抱胸,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或者在等待某個關鍵時刻來臨。車小寧不清楚他為什麽這個樣子,但是不論如何,他得說句話呀。

“已經是倒計時的最後時刻!”強超高聲說道,“拿不出芯片,這個係統就全毀了,所有的電子證據都會消失於無形。”

黎政看了看滿臉淚痕的丁楊,轉頭盯著強超,平靜地說:“謝謝你一直在這裏幫忙。不要著急,我們再等等。”

強超驚詫地問:“為什麽還要等?可……”

“你就當這是場戰爭,”黎政打斷他的話,“一場正麵與敵後、肉搏與情報缺一不可的戰爭,需要等待一個最好的戰機。”

他掏出對講機,鄭重地點擊了幾個鍵。“指揮中心,”他說,“我是黎政,聽好了……”

對講機裏傳出堅定的聲音:“局長,控製中心的視頻連線馬上接通!”

黎政將PAD視頻機擺在電腦桌上,期待地看著小小的方塊屏幕。幾秒鍾後,屏幕“劈啪”一聲閃現出畫麵來。

圖像由歪歪斜斜慢慢地變得清晰,畫麵上顯示出兩個男人的圖像,一個臉型瘦削,戴著耳麥傳輸器,一個皮膚黝黑,是個典型的南方人。他們挺直腰,正對著攝像鏡頭,像是等待采訪的新聞發言人。

“這……這是什麽?”強超好奇地問。

“好好看。”黎政命令道。

兩人似乎是在一輛汽車裏,但車窗掛著電纜線。音頻接通了,PAD裏傳出背景噪音。

“音頻信號正常。”指揮中心接警員在對講機裏說,“已實現雙向傳輸。”

“這是南都傳回來的嗎?”車小寧忍不住問。

“對,”黎政一邊回答,一邊注視著畫麵裏的兩人。肖繼中死前留下遺書:“‘魔法鸚鵡’包含重大陰謀……數據芯片寄往南都梅宜……”,雖然倉促間隻寫下不足二十字,但黎政進行了認真分析,對他的每個字都予以高度重視,派出肖可語調查。令人遺憾的是,肖可語失聯,他不得不再次派出刑警趕往南都。

芯片到手了嗎?肖可語會不會因此犧牲性命?黎政雖然運籌帷幄,卻萬分焦慮。

車小寧顯然十分清楚黎政的心情,但他不理解黎政為什麽不把這一切告訴專案組的同誌。也許是重大陰謀鎖住了他的嘴!真不知道所謂的陰謀涉及到哪些人。說不定其中就有丁楊。車小寧清楚黎政押了一把賭注——這就是他派肖可語去的目的。

“怎麽這麽慢。”強超喊道,“再不傳輸,就太遲了。”

黎政剛要張口回答,身邊一聲痛苦的尖叫打斷了他。

所有人都轉過頭。丁楊像頭惡狼似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他臉色煞白,凶神惡煞地盯著定格在PDA畫麵上的肖可語,她一動不動,渾身沾滿鮮血地躺在車內。

“誰殺了她?”他狂亂地喊道,“黎政,這是你的責任!”他跌跌絆絆地指著那幅畫麵,伸出雙手。“可語……”

大家疑惑不解地抬頭看著他。他跳躍著,依然喊個不停,雙眼一刻都不曾離開圖像裏的肖可語。“可語……”他一邊喘著氣喊叫,一邊搖搖晃晃地去抓PAD,“哦,可語……他們怎麽你了——”

強超此時卻並不配合丁楊,一把將他攔住,死死地盯住那個小小的儀器。

丁楊歪歪斜斜地站在椅子後麵,表情麻木,神誌不清,對著畫麵一遍遍地呼喚著肖可語。

此時,遠在南都一台貨車裏的肖可語大腦一片空白。“我死了嗎?”她似乎聽到一個聲音。那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可語。”

她腰背胳膊火辣辣的,疼得她眼冒金星。頭暈暈乎乎像在大海裏晃**,身體已不屬於自己。可是,有個聲音在呼喚她。遙遠、微弱,卻無比親切、清晰,仿佛來自她的心裏。周圍還有其他人的聲音,那些聲音微不足道。

“可語。”有人大叫。她想把所有雜音從腦海裏趕出去,隻保留這一個重要的聲音。

“可語……對不起……”

眼前出現一束朦朧的光亮。有些暗淡,拉出一道長長的灰線,然後慢慢亮了起來。肖可語想翻動一下身體,可渾身疼痛。她想開口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那個聲音還在呼喚她。

有人挪了挪她的身體,抱住她的雙肩,讓她起身靠坐著。肖可語朝著發出聲音的屏幕看過去。那是一張小小的顯示屏,屏裏有個聲音在呼喚著她。她茫然地盯著那個發亮的人影。那是個男人,他正從另一個世界淚流滿麵地注視著自己。

“他在看著我死去嗎?”

“可語……”

聲音很熟悉。他是天使。他是來找她的。天使開口說話了:“可語,我愛你。”

她頓時明白過來。

丁楊朝著屏幕伸出雙手,又哭又笑,情緒非常激動。他拚命地擦著淚水,說道:“可語,我……我還以為……”

中年人讓肖可語穩穩地靠車窗坐在皮凳上,麵對屏幕。“這會兒她頭腦仍有些發蒙,警官,讓他安靜一會兒。”

“可……可……”丁楊結結巴巴地說,“我看到發送的信息,說……”

中年人點了點頭,笑著說:“我們也看到了。那隻是達摩想要實施的計劃。”

“可是,血……”

“一些擦傷而已,”中年人輕鬆地回答,“血恐怕是達摩的。”

丁楊無話可說了。

“別擔心,丁警官,她不會有事的。”

肖可語望著麵前的小屏幕,迷迷糊糊,有點神誌不清。屏幕上出現一個房間,丁楊在那兒。他站在屋子中央正低頭凝視著自己。

丁楊破涕為笑:“可語,謝天謝地!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肖可語揉了揉太陽穴。她挺了挺腰,對著屏幕,叫道:“丁楊?”

丁楊驚喜地看著她。此時,肖可語那張沾著泥灰卻依然嬌美的麵容填滿了他的眼簾。她的聲音低沉地回響著。

“可語,現在我們兩人的領導都在這裏,我要提出請求。”丁楊瘋狂地說,響亮的嗓音在大廳裏回響,相信在南都的汽車裏也會有很大的回音。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裏的事情,望著丁楊。一直被民警控製在一邊的蒙蘭蘭瞪大了眼睛。

“可語,”丁楊的聲音回響著,“回來我們就去領結婚證,好嗎?”

大廳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房間裏隻有電腦主機發出微弱的嗡嗡聲,以及肖可語透過麥克風傳來的呼吸。

“丁……丁楊”肖可語結巴著說,她注意到小屏幕裏黎政和車小寧及許多同事都盯著她。“我們已經商量過了,忘了嗎?五一,我們請大家喝喜酒的。”

“我知道。”他含笑著說,“不過,這次,我想讓那串項鏈成為我們愛情的信物。”他伸手到鏡頭前。肖可語從脖子裏拿出那串項鏈——

“芯片呢,肖可語。”黎政命令道,“取出來!”

強超汗津津地坐著,雙手擱在鍵盤上。“對,”他說,“把芯片裏的內容傳輸過來!”

丁楊此時突然冷靜,恢複了精神。他一把推開強超,坐在電腦前,十指浮在鍵盤上,隨時準備著敲擊。房間裏的其他人早就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抬頭盯著PAD圖像裏的肖可語。女警仍有些虛弱,手腳卻十分麻利,細致地打開吊墜,將芯片倒在掌心。

“小心,別插倒了!”強超用命令的口氣說,“插反了,就讀不出數據!”

黎政嚴厲地瞪了他一眼。如果說,還有一件事是這位分局長所了解的話,那就是目前正是緊要關頭,如果讓緊張氣氛升級,就太愚蠢了。

“放心好了,可語。如果錯了的話,我們會等著,成功是屬於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