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釋懷

巨舶第二層,船艙之中,一間寬敞的房間裏,寇仲躺在**聚精會神的研究者《長生訣》上一幅人形圖案,徐子陵則有椅不坐,反坐在地上,茫然的盯著房間的上方。

“陵少?”正聚精會神研究《長生訣》的寇仲,冷不丁的開口說話,將徐子陵嚇了一跳,轉頭沒好氣的問道:“什麽事?”

“你說我們是否誤會了他?”寇仲蹙眉道:“我感覺他不像那種會輕易說謊的人。”

“我也不信,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徐子陵說道,寇仲沒了言語,繼續研究《長生訣》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

徐子陵沉默片刻後,突然抬頭道:“仲少?”

“怎麽了?”寇仲有些不耐煩的道。

徐子陵有些猶豫道:“我是不是真的愛上了那……那女人?”

寇仲詫異的瞪大了眼睛,放下《長生訣》來到徐子陵身邊搭著他的肩頭:“大丈夫何患無妻?那婆…噢,那女人都是輪不到我兩兄弟的了。那甚麽宋屁道綁著半邊身手也可爭贏我們,不若留點精力氣看看秘笈,吃飯拉矢睡覺,哈……”

徐子陵苦惱道:“那我是否真的愛上了她呢?”

寇仲動了一會腦筋,坦然道:“事實上我也像你般妒忌得要命,但我卻不會認為自己愛上了她,嘿!對她便有點像對貞嫂,很為她要作臭老馮的小妾而不值,卻又無可奈何。呀,我明白了。小陵你是把她當作了你的娘,誰希望自己的娘去改嫁呢?尤其是嫁給這麽一個口氣大過天而且乳臭未幹隻配作我們奴仆的臭屁道。哈!臭屁道,這個名字改得比宇文化骨更要貼切吧。”

徐子陵仍緊繃著臉,但不旋即就捧腹狂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房門倏被推了開來。

兩人駭然望去,隻見傅君婥一臉寒霜走了進來,關門後狠狠盯著兩人,好一會後,來到兩人身前,敲了敲兩人倚著的艙壁道:“別忘了找是住在隔壁,除非這是鋼板造的,否則你們每一句臭話,都會傳進我耳內去。”

寇仲戰戰競競道。“我們又沒有喚你作婆娘,為何卻來尋我們晦氣?”

傅君婥單膝跪了下來,狠狠道:“甚麽呀那個女人這個女人?你這兩個死小鬼臭小鬼!”說到最後,嘴角逸出一閃即逝的笑意。

兩人那會看不出她其實並非真的發怒,徐子陵首先道:“但我們真不知你叫甚麽名字呀!”

傅君婥沉聲道:“你們有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嗎?”

寇仲露出原來如此的恍然表情,介紹道:“小弟上寇下仲,他叫徐子陵,我們外號揚州雙龍,敢問大士高姓大名,外號叫甚麽,究是何方神聖,有了夫家沒有?”

傅君婥“噗哧”低罵了一聲“死小鬼”,那種嬌豔無倫的神態,看得兩人眼珠都差點掉出來。

傅君婥旋又拉長俏臉,狠狠道。“嫁未嫁人關你們庇事,若再在背後談論我,我就…我就…”寇仲關心道:“今次是甚麽刑罰呢,最好不要掌嘴刮瞼,給人看到實在不是太好,小鬼也該有小鬼的麵子吧!”

傅君婥拿他沒法,氣道。“到時自會教你們後悔,待會吃飯時不準你們胡言亂語,知道嗎?”

寇仲笑嘻嘻道:“不若以後我們就喚大士你作娘,那以後我們用你的錢就不會不好意思了。”

傅君婥俏臉首吹微泛紅霞,使她更是嬌豔欲滴,尤其那對美眸神采盈溢,更可把任何男人的魂魄勾出來。

寇仲向徐子陵打個眼色,兩人便齊叫道:“娘!”

傅君婥終忍不住,笑得坐了下來,喘著氣道:“若真有你這兩個混賬不肖子,保證我要患上頭痛症。”

寇仲見她沒有斷然拒絕,又笑得花校亂顫,前所未有的開心迷人,更打蛇隨棍上道。“我的娘啊,孩兒看你的武功也算不錯,被宇文化骨打傷後幾個時辰就回複過來,不若就傳我們兩手武功,讓我們憑著家傳之學,光大你的門楣,不致丟了你的麵子。”

笑的感染力確是無與倫比,傅君婥笑開了頭,雖明知寇仲在逗她笑,仍忍不住笑得要以手掩嘴,喘著氣笑罵道:“去你的大頭鬼,徐小鬼就比你老實多了,真是狗口長不出象牙來。”

寇仲像被冤枉了的失聲道:“小陵老實?我的天!他比我更狡猾,隻因愛上了他的娘,才變成了個呆子。”

徐子陵怒道。“我怎樣狡猾?所有鬼主意都是你出的,而我這笨人則負責出手,還要生安白造些罪名來加到我頭上?”

傅君婥苦忍著笑,瞧了瞧窗外夕照的餘暉、歎道:“我定是前生作了孽,才在今世給你這兩個小子纏上了。好吧,雖然明知沒有甚麽用處,我仍傳你們一種練功的法門,若你們真能練出點門道來,再考慮傳你們劍術,不過你們既不是我的孩子,更不是我的徒兒。”

兩人精神大振,同聲問道:“那你究竟算是我們的甚麽?”

傅君婥愕然豐晌,苦惱道:“別問我!”芳心卻湧起溫暖的感覺。

連她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兩個小子生出難以割舍的感情,甚至當他們喚自己作娘時,竟生出不忍斥責的情緒。

她本身亦是在戰亂中產生出來的孤兒,由高麗武學大宗師傅□林收養,自幼把她培養作剌客,並學習漢人語言文化,今次南來,正是作為修行的一部分。

寇仲嬉皮笑臉道:“還是作我們的娘最適合,打鐵趁熱,我的娘啊,快些把你的絕技盡傅孩兒們吧,”傅君婥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忽然低聲道:“我叫傅君倬,歡喜就喚我作倬姐吧,真想不到此行會多了你兩個小佻皮。”

寇仲見她態度上大是不同,擠眉弄眼道:“我還是喜歡喚你作娘,是嗎?小陵!”

傅君婥柔聲道:“嘴巴長在你臉上,你愛喚甚麽就喚甚麽好了。”

徐子陵湧起想哭的感覺,兩眼紅了起來,垂頭喚道:“娘啊!”

傅君婥亦是心頭激動,好一會才壓下這罕有的情緒,冷冷道:“你喚你們的,但卻休想我肯承認你們是我的兒子,更不要妄想我會帶你們在我身邊。好了,我現在教你們打坐練氣的基本功,此乃傳自家師的上乘法訣,若未得我許可,不準傳人,否則縱使我怎樣不忍心,亦會迫於師門規矩,宰了你兩個小鬼。”

兩人不迭點頭答應。

基本功,其實就是傅采林所創的基本功法,和呂布自創的基礎功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傅采林畢竟武學宗師,在內功方麵遠超呂布,是以這基礎功法也要比呂布自創的基礎功法高出幾籌,寇仲徐子陵都是天賦絕佳之輩,提出的許多建議,縱使師承宗師的傅君婥都不由有種發人深省的感覺。

寇仲愕然道:“這番話已說得非常好,很難找別的言詞代替,勉強來說,該是由有形之法,入無形之法,妄去神動。當機緣至時,便會接觸到娘所指的體內那自悉具足的無形寶庫,神機發動,再以無心之意禦之駕之,便可練出了他娘的…噢,不,隻是練出了真氣來。天,我可否立即去練。”

傅君婥聽得目瞪口呆,這番解說,比之師傅傅采林更要清楚明白,這人天資之高,巳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一時竟說不下去。

徐子陵道。“仲少若這麽急切練功,說不定反為有害,斯謂無意之意,應指有意無意間那種心境,故空而不空,清靜而微,來不可逢,往不可追。”

傅君婥更是聽得頭皮發麻,這兩人就像未經琢磨的美玉,自己稍加啟發,即顯出萬丈光芒來。

寇仲尷尬道:“我隻是說說吧了!不過請娘快點傳授有形之法,那麽時機一至,我就會無論於吃飯拉矢之時,都可忽然練起功來了。”

傅君婥氣道。“不準再說汙言穢語,我現在先教你們盤膝運氣的法門,隻說一吹,以後再不重覆了。”

兩人精神大振時,敲門聲起,卻是來自傅君婥的鄰房。

傅君婥歎道:“晚膳後再繼續吧!”

“對了,娘!”寇仲忽然開口出聲,叫住傅君婥,麵色有些猶豫。

“又有什麽事?”傅君婥此時已經和他們建立下深厚的感情,說話也沒了之前那樣嚴肅,聞言沒好氣的看向寇仲。

“那個……昨日我們認識那人時,曾有意拜他為師,卻被他拒絕了,他說自己是什麽三流武者,沒資格為人師。”寇仲有些猶豫的道。

“哼,算他有自知之明。”傅君婥一聽到呂布,臉色立刻冰冷下來。

“娘也認為他隻是三流武者?”寇仲立刻詫異的看向傅君婥,本來,他之所以開口問這個問題,也隻是想在心裏上尋個解脫,畢竟傅君婥待他們遠比呂布要好得多,精神上有了寄托,對呂布也沒有之前那麽重視,一旁徐子陵也是懷著同樣的心情。

“若純以功力而論,他確實是三流武者,甚至都有些勉強。”傅君婥不屑道:“即使這次見麵,有些突破,也最多隻能列入二流。”

“那為何……”寇仲和徐子陵不由想起先前兩人交手的場麵,要知道,傅君婥可是一流高手,為何反被一個剛剛擠入二流的呂布逼入下風,想要詢問,話到一半,卻覺得有些不妥。

“為何打不過他嗎?”傅君婥冷笑道。

寇仲和徐子陵訕訕的撓了撓頭:“確實有這個疑問,娘你自己不是也說,您是一流高手嗎?為何反被一個剛入二流的小人物逼得這般狼狽?”

“那是大意輕敵,誰知道他在短短三天之內進步這麽多?”連傅君婥也不知道為何,一提到呂布,總是無法保持冷靜的心態,麵色有些猙獰,將寇仲和徐子陵嚇了一跳,從沒見過傅君婥如此發怒,一時間不敢再說。

傅君婥平複了一下心情,也知道自己語氣重了,這才緩緩道:“我剛才說了,隻是純以功力而言,但一場戰鬥的勝負,雙方的氣勢、心態還有招式、身體的素質都有很大的關係,雖然一般各個級別高手之間,體質往往是功力深厚的人更強一些,但並不是沒有例外,而那人,就是這個例外,三天前,我曾和他交過手,那時,他的真氣隻有三流,卻能以奇怪的招式引動天地之力攻擊敵人,要知道,許多先天高手都無法做到這點,即使當時的他,都能在完全不利的情況下,將我差點逼入絕境。”

似乎想到那一戰,傅君婥臉上表情有些古怪,寇徐二人雖然見傅君婥好端端的站在眼前,但卻依舊擔心不已。

“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看到呂大哥的時候,胸口中了很重的傷,幾乎致命,那是娘造成的嗎?”寇仲忽然一拍大腿,問道。

“不錯,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恢複了,這種恢複力,不要說一個三流武者,即使家師,也很難做到。”傅君婥有些心有餘悸的道:“這次之所以一出手就被逼入下風,也是我太過輕敵,沒有認真觀察,否則,如今的他,即使精進不少,卻還未必是我的敵手。”

隨即,傅君婥又有些苦笑道:“而且此人身上煞氣極濃,氣勢也是世所罕見,對敵之時,單是那份氣勢和煞氣,就能讓敵人心慌意亂,師傅曾言,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是為戰而生,以前我一直不信,但現在,卻是信了,此人以二流的實力,便能與一流乃至先天高手比肩,真不知日後成長起來,會是什麽樣子。”

“陵少,我們是否該去向呂大哥道歉?”寇仲轉頭看向徐子陵,呂布並沒有說謊,他的功力,之前確實隻算得上三流,即使進步後,也不過二流級別,兩人心中生出些許的愧意,況且,如今的呂布,若一心與傅君婥為難,也不是件好事,反倒雙方若聯手的話,就不必懼怕那宇文化及了。

兩人兄弟多年,心意相通,徐子陵很快明白了寇仲的意思,點點頭,就要離去。

“不準去!”傅君婥俏臉含霜,冷聲道:“誰敢去我就打斷他的腿!”

寇徐二人對視一眼,做了個臉色,寇仲連忙來到傅君婥身邊,陪笑道:“好,不去就不去,我們去吃飯吧,肚子好餓。”

傅君婥拿他們不過,並且也非真的生氣,半推半就之下,跟著兩人一起前往餐廳進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