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 阿朱
鳩摩智原本聽到阿碧的話,心頭又幾分不忿,畢竟他是吐蕃的國師,子在吐蕃那是連大國主都禮敬的對象,即是來到大宋、大理、遼國、西夏的朝廷之中,各國君主也必待以貴賓之禮,何況他又是慕容先生的知交舊友,這番親來祭墓,慕容公子事前不知,已然出門,那也罷了,可是這下人不請他到正廳客舍隆重接待,卻將他帶到一個小婢別院,實在太也氣人。
但是鳩摩智見李守愚這個實力並不比自己差得人,都忍受了下來,自己再怎麽說也是慕容先生的朋友,若是擺臉色卻是不好了,再加上阿碧笑臉盈盈,怎麽也消了幾分火氣,心中不由道,“這小丫頭什麽也不懂,本國師大人大量,何必跟一個小婢一般見識,有失身份。”
阿碧將四人引進屋去,到得廳上,請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點。李守愚端起茶碗,撲鼻一陣清香,揭開蓋碗,隻見淡綠茶水中飄浮著一粒粒深碧的茶葉,便像一顆顆小珠,生滿纖細絨毛。饞了饞,卻是開口讚道,“這碧螺春的味道真是極品啊!”
“啥子碧螺春?!這是‘嚇煞人香’芥末!”阿碧聽到了李守愚的話,不由搖搖頭說道。
“洞庭無處不飛翠,碧螺春香萬裏醉。”李守愚說道,“如此美味,果然是茶中極品!”
段譽從未見過,但是聽到李守愚的話,心中頗是有幾分的好奇,喝了一口,隻覺滿嘴清香,舌底生津。鳩摩智和崔、過二人見茶葉古怪,都不敢喝。四色點心是玫瑰鬆子糖、茯苓軟糕、翡翠甜餅、藕粉火腿餃,形狀精雅,每件糕點都似不是做來吃的,而是用來玩賞一般。
段譽讚道:“這些點心如此精致,味道定是絕美的了,可是教人又怎舍得張口去吃?”
阿碧聽到段譽稱讚點心好吃,臉上頓時笑臉盈盈,說道:“公子隻管吃好哉,我們還有。”
段譽吃一件讚一件,大快平生。李守愚也饞了饞,的確是香酥無比,配合著這一口碧螺春,但真是吃得滿口香氣。可鳩摩智和崔過二人卻仍不敢食用,怕是沒有口服了!
而鳩摩智不愧是和尚出身的,耐心也真了得,等了半天,待李守愚與段譽將茶水和四樣糕點都嚐了個遍,讚了個夠,才對阿碧說道:“如此便請姑娘去通知你的阿朱姊姊。”
阿碧聽到了這話,依舊笑著對著鳩摩智回答道:“阿朱的莊子離這裏有四九水路,今朝來不及去哉,四位在這裏住一晚,明朝一早,我送四位去‘聽香水榭’。”
崔百泉問道:“什麽四九水路?”阿碧道:“一九是九裏,二九十八裏,四九就是三十六裏。你撥撥算盤就算出來哉。”原來江南一帶,說道路程距離,總是一九、二九的計算。
過彥之一直沉著氣不說話,這時突然霍地站起,喝道:“慕容家的親人住在那裏?我過彥之上參合莊來,不是為了喝茶吃飯,更不是陪你說笑解悶,是來殺人報仇、流血送命的。姓過的既到此間,也沒想再生出此莊。姑娘,請你去說,我是伏牛派柯百歲的弟子,今日跟師父報仇來啦。”說著軟鞭一晃,喀喇一聲將一張紫檀木茶幾和一張湘妃竹椅子打成了碎片。
阿碧既不驚惶,也不生氣,無比平靜的說道:“江湖上英雄豪傑來拜會公子的,每個月總有幾起,也有很多像過大爺這般凶霸霸、惡狠狠的,我小丫頭倒也嘸沒嚇煞………”
她話未說完,後堂轉出個須發如銀的老人,手中撐著一根拐杖,說道:“阿碧,是誰在這裏大呼小叫的?”說的卻是官話,語音甚是純正,仔細而看,這老人弓腰曲背,滿臉都是皺紋,沒有九十也有八十歲。李守愚仔細的打量了一圈,對於阿朱神乎其技的表演無比驚歎!
可崔百泉縱身離椅,和過彥之並肩而立,喝問:“我師兄柯百歲到底是死在誰的手下?”
嘶啞著嗓子說道:“柯百歲,柯百歲,嗯,年紀活到一百歲,早就該死啦!”
過彥之一到蘇州,立時便想到慕容氏家中去大殺大砍一場,替恩師報仇,隻是給鳩摩智奪去兵刃,折了銳氣,再遇上阿碧這樣天真可愛的一個小姑娘,滿腔怨憤,無可發泄,這時聽這老人說話無禮,軟鞭揮出,鞭頭便點向他後心,端是狠辣,毫無憐憫之心。
見到這幕,李守愚手一伸,以太極掌力,配合自己的內力把這一根軟鞭抓了過去,卷成一團丟回去,說道,“原本還看閣下是個人物,但沒想到居然對如此老人動手!著實白費了一身武功。冤有頭債有主,就算是要報仇也應該找慕容複,對付這麽一個老人算什麽本事!”
過彥之滿臉脹得通紅,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但還是能屈能伸,便伸手接了軟鞭。
這時候,鳩摩智向那老人道:“這位施主尊姓大名?是慕容先生的親戚,還是朋友?”
可惜鳩摩智這些話問阿朱卻是白費了,慕容複手下的兩婢中,阿朱可不像阿碧那麽的簡單,阿碧仿佛是一彎清泉,一眼便看了透徹,但阿朱身懷易容奇術,要知道就算是射雕時代的黃藥師製作出來的人皮麵具都不似真人,然而阿朱的易容術,卻是巧奪天工。而擁有如此技能的她,也絕不是一個乖乖女子,帶著一絲小家碧玉的頑皮可愛,可是不簡單得很。
接下來阿朱假扮起老公公、管家、老婆婆,簡直是出神入化,連武功高強的老江湖鳩摩智都被騙的暈頭轉向,如果不是少女的清香,段譽也要蒙在鼓中。不過段譽雖然人看起來有些傻,但看女人倒是一流,很快便是發現了這幾個人都是少女假扮的!
不過就算是佛也是有火氣的,被阿朱假扮成一個又一個的人拖延打岔,鳩摩智卻是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揮掌向阿碧劈去,說道:“說不得,我先殺慕容府上一個小丫頭立威。”
這招突然而來,阿碧大吃一驚,斜身急閃避開,擦的一聲響,她身後一張椅子被這股內勁裂成兩半。鳩摩智右手跟著又是一刀,阿碧伏地急滾,身手雖快,情勢已甚為狼狽。鳩摩智第三刀又已劈去。阿碧嚇得臉色慘白,對這無影無蹤的內力實不知如何招架才好。
阿朱不暇思索,揮杖便向鳩摩智背心擊去。她站著說話,緩步而行,確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這一情急拚命,卻是身法矯捷,輕靈之極,怕是別人想到想不到。
鳩摩智一瞥之下便即瞧破了,笑道:“天下竟有十六七歲的老夫人,你到底想騙和尚到幾時?”回手一掌,喀的一聲,將她手中的木杖震成三截,跟著揮掌又向阿碧劈去。
阿碧驚惶中反手抓起桌子,斜過桌麵擋格,拍拍兩聲,一張紫檀木的桌子登時碎裂,她手中隻剩了兩條桌腿。四下望了一下,卻連忙把手中的桌角丟掉。
可惜鳩摩智得理不饒人,而鳩摩智一掌又劈了過去,而這時候,卻是一道純陽指力後發先至,落到鳩摩智的手上,卻是碰的一聲,讓鳩摩智的手指一頓,手中火焰刀射不出來!
“大師小懲便是,這裏畢竟慕容世家,哪有客人到主人家做客,先殺上一個小婢的道理!”李守愚淡淡的看著鳩摩智,說道,“而且慕容先生不是與大師是朋友嗎,難道大師就不怕壞了與慕容先生的交情。”這時李守愚表麵上看風輕雲淡,然而鳩摩智又豈能夠無動於衷。
不過,比較起這更令鳩摩智感到驚訝的是,李守愚手指射出的指勁,可不是一般技能,而是大理段氏的一陽指,畢竟自己去過大理一次,見識過一陽指的威力,再加上傳說這門功夫是六脈神劍的基礎,鳩摩智又怎麽可能會不留心呢,卻沒有想到,李守愚居然會使!
鳩摩智卻是知道,若是李守愚動手,自己卻也沒有把握留下來,便是回身歸座,向阿朱道:“你這位姑娘也不必再裝神弄鬼了,府上之事,到底由誰作主?還是請府中能做主的人來,與在下履行當初的約定,慕容先生地下有知,自會明白老友不負當年之約。”
阿朱知道雖然知道在這裏隻有李守愚能夠與鳩摩智抗衡,但看他的樣子,卻是不想要出手管這事情,卻是眉頭一皺,心中思索著應該如何行動,但臉上笑道:“好吧!大和尚的話,我們信了。老爺的墳墓離此有一日水程。今日天時已晚,明晨一早我姊妹親自送大和尚和段公子去掃墓。五位請休息片刻,待會就用晚飯。”說著挽了阿碧的手,退入內堂。
過得小半個時辰,一名男仆出來說道:“阿碧姑娘請四位到‘聽雨居’用晚飯。”不多時,眾人跟隨那男仆而行。曲曲折折的走過數十丈鵝卵石鋪成的小徑,繞過幾處山石花木,來到水邊,隻見柳樹下停著一艘小船。那男仆指著水中央一座四麵是窗的小木屋,道:“就在那邊”。五人跨入小船,那男仆將船劃向小屋,片刻即到了這“聽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