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這張無任何差別的麵龐,你就不想說點兒什麽?”

一隻手摁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沉悶響動。

偌大動靜兒,擱在心理素質較差之人身上,保不齊得嚇一大跳。

便是麵色如常,內心多少也是惴惴不安。

既是無為,自當無愧,又何必驚顫二字。

無愧於心,傲然天地,倒也理所應當。

可這現實中,卻還有威嚴權柄。

僅是一雙眼眸垂落,內心便不自覺驚惶。

這一套,擱在他人身上,自然有用。

放在衛無忌身上,實在難言作用。

極為淡然看了一眼,卻不是那畫麵上近乎一模一樣的麵龐,而是那隻落在桌麵,幾分沉重的手掌。

倒是練過一二能耐,就是三五正常生長的壯實漢子,真動起手來,也未必能近得了身。

在衛無忌眼中,連小孩子的玩意兒都談不上。

“你不說話,是想默認這一切嗎?”

那眼眸中的寧靜淡然,看得內心不由又是一番怒火翻騰。

那樣的眼眸,所表達出來的神色,實在太過平淡。

不僅是單純的無愧於心,有恃無恐所能形容的。

更像是一個立身而起,高高在上的巨人,低頭看了一眼地麵上某隻正在掙紮向前的螻蟻。

這樣的眼眸,所表達出來的淡然,對於眼眸著落之人而言,內心所感受的是何等的侮辱,何等的屈辱。

摁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使勁兒發力,以至於桌子都似是發出一聲難以承受的崩碎響動。

要不是詢問室內攝像頭開啟,更有人員督導,紀律必須得遵守。

這一拳,不落在這個混蛋的臉龐上,再怎麽樣都要將那樣神情的一雙眼眸打瞎,就算是心慈手軟,怕是一不留神踩死一隻蚊子,都要傷感流淚半天。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在沒有更進一步的確鑿證據下,我所要進行的義務協助時間,隻有四十八個小時。”

“與其在我這兒浪費時光,不如抓緊,去查詢一些新的線索。”

這件事兒做沒做,再沒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了。

難不成還神通化兩界,整出這等案子不成。

不過那顯示屏的麵容,倒真是與自己一般。

這事兒,真心有點兒意思了。

不知道是哪位對手,費勁心計整出了這件事兒。

之所以有這樣的推斷,自然還是因為顯示屏上的這張高清圖片。

整出這等影響重大的事情,還見了血。

不想盡辦法,抹除一切可查詢的痕跡。

偏偏反其道而行,留下了這麽一張清晰的麵容圖片。

除了腦袋讓驢踢了,剩下的可能自然就是故意的。

“線索已然再清楚不過擺在了你的麵前,死扛著不承認有用嗎?”

對衛無忌的勸告,自然置若罔聞。

要是這麽容易便放棄,開始查詢新的線索,一開始就不必非得把人帶回了。

何況在時間緊,任務重的情況下,這條線索是唯一可延續追查的。

“這僅能當做線索,而談不上證據。”

“別的先不提,就以位置互換而言,若你是這個事件的組織人,哪怕腦袋讓驢踢了,也明白是何等的影響重大。”

“除了考慮如何完善行動成功之外,擦屁股,清洗痕跡更是重中之重。”

“若沒有一整套極盡詳細的方案,以及對整體的掌控,哪怕一丁點兒的細節出現差錯,都有可能引起整個行動的崩潰失敗。”

“而影響注定廣大的一件事兒,一旦崩潰失敗,就是幸運到極點,最好的結果,也是不得自由。”

“若你是這個行動的負責人,會把這麽一張清晰的麵容留存,做為被查詢的突破點嗎?”

一番話,條理清晰,說的無論是審訊室內,還是審訊室外,都有些瞠目無言。

“話再說回這張臉,不得不說,實在太過清晰真實。”

“想必應該已然經曆過至為詳細的技術掃描,並沒有什麽差異可言。”

“這應該也是將我帶到此處詢問的依憑。”

“但要真說起來,著實算不得什麽。”

一番條理清明的言語,聽得所有人眼眸又不禁瞪了起來。

“這還算不得什麽,那請你告訴我,什麽才能作數兒。”

這些年來,處理的案子不在少數,經曆的審訊,自然也不在少數。

似這個家夥這般反應的,倒是沒有幾個。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可要我言說的實際,眼眸所見,未必也就是真的。”

“因為你所見的,很可能是別人存心讓你見的。”

“相信以你的能力,如今職位所經曆的不在少數兒。”

“可這世上,總有一些經曆,唯有非凡二字才能接觸。”

“而對於這張圖片,我最好的解釋,便是如此。”

詢問室內幾雙目光,詢問室外又是許多目光,也可言說是眾目睽睽了。

而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衛無忌抬手,隨意在自己臉上一摸。

所有人的臉色,刹那間情不自禁由衷變化。

眼珠子似乎都要脫離眼眶了,比大白天見了鬼,還更加不可置信。

因為眼前這一幕,實在太不可置信了。

隨手一摸,整張臉全都變換了。

要說反應最大的,自然還是與衛無忌對立坐當麵的警察。

瞪大了眼眸的不可思議間,更多了一分仔細觀察。

想要看看這張突然變換,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究竟有什麽細節上的差異。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令人不可置信,甚至是崩潰的。

這個正主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居然愣是沒發現,究竟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要不是雖震撼,卻也還不至於精神恍惚,還曾記憶這一幕是如何出現的。

都快要忍不住一種衝動,打電話回去問問二位高堂。

自己是不是還有一個雙胞胎兄弟,流落在外。

“若是我以這樣的麵容形象,往外邊走一遭,再做一些事情。”

“卻是不知這最後的責任後果,是誰承擔?”

一句悠悠之言,似寒冬的狂風呼嘯,一個激靈,頭腦無比清晰。

“我什麽事兒都沒有做過,你可不能胡說八道。”

理直氣壯的話,自然該是這麽說。

可話說回來,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麵龐,自己的思緒都不由發生了一些恍惚。

“我也什麽都沒有做過,何以被如此對待呢?”

有些疑惑般的眨眨眼睛。

看著這張與自己麵容一般無二的相貌,做出如此俏皮的動作,說實話,一股涼氣不由自後腰而起,直奔頭頂。

“行了,這次審訊到此為止!”

看著除了袁冰外,也是至為得力的幹將,如此迷茫快要崩潰的神態表現,威嚴發令。筆齋

“為什麽停止?”

“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必然可以問出答案的。”

一個由外部控製的燈盞亮起,所代表的自然是停止詢問。

本就有些自我懷疑的精神,無疑再次承受一擊猛烈重創。

“已然如此了,你還想要怎麽問?”

“難不成你還真想讓他頂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外邊走一遭?”

袁冰推開門,踏步而入。

哪怕看著似要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事實存在就是事實存在。

“還有你,趕緊把臉換回來!”

“你看著不別扭,我還感覺瘮得慌。”

瞪了衛無忌一眼,袁冰有些凶巴巴言道。

“瘮得慌倒也不至於,無非一些手法而已。”

“無論過去也好,現在也罷,如此手段都要做易容術。”

衛無忌嘴角挑起一抹幅度,手再往臉上一抹,麵容再次回歸常態。

能把不可置信,驚世駭俗如此反應明顯,喚做是常態,也是夠可以。

“既然已經問了你,就不必麻煩其他人了。”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擁有如此精湛的易容能耐。”

袁冰肅然盯著衛無忌。

本來這事兒牽扯就不輕,如今再加一層易容迷霧,更加不得不慎重。

“這件事兒若真是以我所想一般,是一個針對性的局。”

“雖然暫時不清楚,究竟是出自哪一位老朋友的手筆。”

“但肯定是衝著我來的,這張照片,便是最大的依據根源。”

“要不然的話,你真的以為,這些人會故意把這麽大的線索留存?”

上下打量一番,衛無忌直言道。

臉色刹那說不清的顏色變換,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手筆二字夠場麵的。

要不是明確不是節目演練,都該懷疑是不是拍戲了。

因為這劇情細節,實在是有些意思。

“等一等,我還有一個問題。”

被架著攙扶出去的身子,以手臂死死撐著門框。

突然間言語的激動,就像是一個快要被水淹死的,看到了一塊兒木頭橫浮。

“即便正如你所說,這是一個針對性的局,一場大戲的排演。”

“我想清楚的是,你究竟得罪了誰?”

“或者說,你有什麽樣的價值,值得如此手段應對。”

不得不說,這又是一條即將陷入死胡同前的新思路。

即便這事兒不是衛無忌所為,也必然跟他有直接關係。

這背後也必然有秘密可言,否則何必折騰出這麽一遭局中局。

“這話,倒是令我有些難以回答了。”

“按理說,這該是你們的職責。”

“查清究竟是什麽人,居然以這樣的方式,跟我過不去。”

衛無忌淡然道。

一點兒都沒有為人所算計的憂心與焦慮。

真要查的話,自可在極短時間內得到答案。

可為這種事情著急,衛無忌還不至於那般沒有層次。

出了這招兒,自己所應對的,無非四十八小時。

若是一次無果,自然還有下一次。

別說這些七扭八轉的算計手段,就是真殺到麵前,也不過一巴掌的事兒。

“我覺得在一定時光內,他還是安居一些特殊居所比較穩定。”

“這個報告你來不合適,還是我來遞交吧。”

看了袁冰一眼,最終踏步而出。

“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不過還好,還算有底線可言。”

衛無忌點點頭,有些認可。

再無所謂,也不可能反過頭來,真心欣賞有些刻意針對自己的家夥。

心胸豁達是一回事兒,此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或者更為容易理解的說法是,以如此的本事,還不值得衛無忌如此。

“這也是能夠共事的原因之一,要不然早把他給清出去了。”

袁冰言語,以性格脾氣而言。

這番話,不僅在衛無忌麵前如此說。

跟誰麵前,都是如此。

衛無忌默然點頭,袁冰的性子的確如此。

真是一個隻顧一己私心的家夥,以袁冰的性情以及行事風格,絕對沒有半分容忍可言。

真要重壓下來,她寧可每日頂著烈日指揮交通,也絕對不會容忍。

“說說吧,究竟是誰,能做出如此事情。”

“我才不相信,你心裏一點數兒都沒有。”

所謂清查職責,也就哄哄不了解衛無忌的而已。

袁冰其實也談不上太過了解衛無忌,隻是比別人多知道一些東西而已。

“我的經曆,未曾全部言明,但你也該能明白,我所要麵對的,都是些什麽家夥。”

“至於說得罪,應對這些家夥,又何止得罪二字。”

“怕是連鮮血都沾染了不少。”

說著,衛無忌看了袁冰一眼。

“除了外邊的,還有裏邊的。”

既然已經問起,倒不妨說明一些事情。

哪怕真情,比這一些事情的言明,還要複雜曲折。

不論是單純為了袁冰好,還是單純為了職責,許多的事兒都不可深入言講。

“怎麽會還有裏邊的?”

袁冰有些吃驚的瞪起了眼睛。

別的不談,就那一身所見傷疤,已然是功勳二字。

怎的還能

不管怎麽樣,底線總不能突破吧?

“這世上的人各型各色,各有自己一番所行的標準。”

“有些人為了原則,可以無視一切**,甚至是情感上的羈絆。”

“有些人為了心中的純正一念,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一切,拋頭顱,灑熱血,無怨無悔。”

“而有些人,則為了利益二字,無所可不為。”

“所謂底線,根本就是一句夢幻。”

袁冰久久無言。

“若這一切正如你所說,這事兒便不是我們能夠查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