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胡椅
當範和甫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時,他並沒有現在這樣龐大的產業。當時,他在舒城隻有一間小小的店鋪。範和甫經常帶著幾個夥伴,奔走於從廬州到他鄉的路途之上。承平的年代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因此20多年的行商生涯裏,範和甫竟然沒有一次遇上匪盜的機會。
範和甫多次去過長安,雖然需要長途跋涉,但是有官道,盡管多是穿梭於山脈之間,但官道的維護仍然不錯。如果是騎馬,隻要20多天,就能從廬州到長安的朱雀大街。
範和甫的茶、酒、絲綢和紙張,還有不少銷往益州以西的少數民族地區。當範和甫的範記商號發展壯大之後,屬於他的商隊便經年累月地往返於這些古老的商道上。馬蹄聲聲,沿途的村寨已經熟識了那些趕馬的夥計。
範和甫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和別人一樣也,有不少妻妾,這些妻妾為他生了九個兒子和六個女兒。
如今,範和甫的年紀慢慢大了,他已經有心把家中的生意交給兒子打理,自己可以享享輕閑。按照士族的理念,應該傳嫡不傳庶、傳長不傳幼,可範和甫卻對此嗤之以鼻。商人之家那就要看經營頭腦和勤勉程度,否則有多少家底都會敗光。
通過這些年觀察,九個兒子中,範和甫認為九子長風頗具經商天賦,故而在暗中不斷培養於他。
可是,範長風有一點很讓範和甫頭痛,無論範和甫如何教,範長風就是打不了一手好算盤。在範和甫看來,範長風用手打的算盤不如自己用腳打的快。作為一名商人,作為範家商號未來的接班人,不能打一手漂亮的算盤,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就在即將對範長風失去信心之際,昨日範和甫突然被自己的兒子給震住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敢相信,原來不用算盤竟然可以算的那麽快。
難道自己的兒子是神魔上身了?在範和甫再三逼問下,範長風終於將李陶抖了出來。範和甫以他做生意的獨特嗅覺,一下就覺察出了李陶的不簡單。
於是,就有了範長風今日的邀請。
……
“範伯伯好!”
李陶是初次見範長風的爹爹,不敢馬虎,一見麵就向範和甫行了一個晚輩禮。
“你叫李陶,是九郎最好的朋友,我沒說錯吧?”範和甫不動聲色道。
“正是晚輩!”李陶同樣不卑不亢。
“很好,坐,我們一起聊聊!”範和甫往自己麵前一指說道。
李陶點點頭,正要落座,突然眼前一亮。
“範伯伯,沒想到您這裏竟然有椅子?”李陶驚喜道。
的確,範和甫讓李陶坐的是一張椅子。李陶仔細端詳椅子結構,前後兩腿交叉,交接點做軸,上橫梁穿繩代座,可以折合,上麵安裝一栲栳圈。
“李小郎,那不叫椅子,那是胡床!”範和甫笑著解釋道。
“且不管它叫什麽,範伯伯,您是從哪弄來的?”
“你不知道嗎?這胡床傳入中原已經數百年了,隻是登不了大雅之堂而已!胡床攜帶方便,我長期外出經商,坐習慣了,所以家中也備了胡床!”
“範伯伯,您是商人,難道沒有從中看出機會?”李陶眨巴著眼睛。
“機會?有何機會?”範和甫一頭霧水。
“假若有一天,這胡床,不,還是改叫做椅子吧!假若這椅子走進了千千萬萬達官貴人和尋常百姓家中,範伯伯,您想想……”
範和甫聽李陶這麽一說,心中一動:如果真是這樣,的確是機會。
倏的範和甫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他苦笑道:“李小郎,這可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這胡床,噢,不,這椅子,這麽些年若要能被人看中,早就進入達官貴人和尋常百姓家中了,何須等到今日?”
“這是為何?”李陶也覺得奇怪,這好端端的椅子為何就沒人坐呢。
“中原漢人一向習慣席地而坐,或是跪坐,或是盤腿坐,並無坐椅子的習慣。就連古之竹林七賢雙腳前伸的坐法都被稱為‘箕踞’,在士族大家看來是極不恭敬的失禮舉動,更何況是坐椅子呢?”說到這裏,範和甫自嘲道:“也就是我們這等地位低下的商人,才不會有那麽多顧忌!”
“迂腐之極!”李陶恨聲罵道。
稍作沉思,李陶笑道:“範伯伯,無須擔憂,若是皇室貴族、官紳大戶以及讀書人都用上了椅子,你還何愁天下人不紛紛效仿?”
“這怎麽可能?”範和甫失聲道。
“為何不可能?蹴鞠、馬球哪個不是從皇室傳入民間的?隻要引導的好,椅子也同樣可以讓所有人接受!範伯伯,您放心,這事交給我了,我敢保證不出十年,椅子便會風靡一時!”
範和甫被李陶的豪言壯語驚得說不出話來,範長風見李陶在父親麵前露了臉,心中也是喜歡的緊。
“所以,範伯伯,您要抓緊時間在椅子上下點功夫,莫等到有朝一日這椅子流行開來後悔莫及!”
“隻是,這椅子做工簡單,尋常木匠便能仿製,要不了多久便會四處遍及,恐不是長久之計!”範和甫還是有一絲猶豫。
“範伯伯,您這就有所偏頗了!椅子可沒您想的這麽簡單!單說這種類,就有交椅、圈椅、扶手椅、轉椅、折疊椅、搖椅、躺椅等數十種之多!”
“等等,李小郎,你所說的這些椅子,我怎麽聞所未聞呢?”範和甫急急問道。
李陶心中暗笑:你要也知道,豈不也成穿越人士了?
“有扶手的背靠椅,除了圈椅、交椅外,其餘的都叫扶手椅;能前後搖晃的椅子則是搖椅;座麵下設計有一種轉軸,人座靠時可隨意左右轉動的椅子叫轉椅;圈背連著扶手,從高到低一順而下,座靠時可使人的臂膀都倚著圈形的扶手,這種椅子叫圈椅;能躺著睡覺的椅子叫躺椅……”李陶侃侃而談。
範和甫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