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魂症

華雲峰並沒有裝神弄鬼,此刻他心中無比震駭。

前日李陶剛從河中救起之時,華雲峰已經為李陶診過脈。除了受寒之外,李陶寸關尺三部脈皆無力,重按空虛。這是典型的虛脈,病症為氣血兩虛、氣血不足,為此華雲峰還專門為李陶開了氣血補藥。誰知僅僅過了兩日,今日華雲峰再切脈,李陶竟然成為了常脈,一息四至,不浮不沉,節律均勻,從容和緩,流利有力,尺脈沉取不絕。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無論李陶恢複的再快,也不可能在兩日時光內由虛脈變為常脈。除非眼前之人並非李陶,可他觀望了許久,躺在**的人的確是如假包換的李陶。華雲峰行醫數十年,還從沒遇過如此怪異的情形。

“李小郎,你莫裝了,快快睜開眼睛,我有話要問你!”

其實,華雲峰在診脈之初就知道李陶是在假裝昏迷,這樣的情形華雲峰見的多了,這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把戲,所以他並沒有揭穿。可如今,“望、聞、問、切”四診中自己已經用了三種,依然如墜迷霧不得要領。於是,華雲峰顧不得那麽多了,隻有把希望寄托在“問”診上,希望能從李陶嘴中問出端倪來。

杜斌沒想到華雲峰目光如此犀利,一眼便看出自己是在假裝昏迷。

既然被揭穿了,杜斌索性大大方方睜開眼睛。

元氏將兒子扶坐起來,華雲峰也不囉嗦,直截了當問道:“李小郎君,告訴我實話,你的身體有何不適?”

“我……”華雲峰的問題把杜斌給問住了。

杜斌思忖著該如何敷衍華雲峰,卻瞥見華雲峰正用炯炯的目光盯著自己。他心中一懍,知道編瞎話絕不可能將華雲峰糊弄過去。

於是,杜斌歎了一口氣道:“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什麽?”華雲峰和元氏同時大吃了一驚。

“李小郎君,你說明白些,到底是怎麽回事?”華雲峰按捺住心中的驚訝沉聲問道。

“醒來之後,以前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知道我以前都做過什麽?”

“你知道她是誰嗎?”華雲峰指著元氏問道。

元氏緊張地望著自己的兒子,生怕他會說不認識自己。

“她是阿娘!”

聽到兒子的回答,元氏鬆了一口氣。

但杜斌緊接著的一句話,又讓元氏有些不知所措了:“這是我剛醒來的時候她告訴我的!”

杜斌臉上顯出痛苦之色:“我之所以不敢睜眼,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杜斌的痛苦不是裝出來的,穿越他可以接受,穿越到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屁孩身上,他也可以接受。可是,穿越到這個小屁孩身上,卻對他以前的事情什麽都不知道,大腦一片空白,猶如咿呀學語的嬰兒一般,一切都得從頭開始,這的確讓他覺得比較痛苦。

杜斌說話的時候,華雲峰一直在死死地盯著他,待杜斌說完,華雲峰深深歎了口氣。這些年來華雲峰閱人無數,如何看不出杜斌所言不虛。

杜斌不再說話,華雲峰也不再說話,屋內一片沉寂。

元氏終歸是愛子心切,她忍不住問道:“華郎中,您看現在如何是好?”

華雲峰麵容肅穆,沉吟片刻道:“李夫人,我也不瞞你,若我沒猜錯,李小郎患得可能是離魂症!”

元氏聽了這麽個怪異可怕的名字,麵上不由變了顏色,驚懼道:“華郎中,求您一定要救救陶兒!”

“李夫人,你莫著急,聽我細細道來。”華雲峰趕忙勸道:“這種病我也是頭次見過,據古籍記載,人有三魂六魄,患離魂症之人兩魂六魄遊離體外,隻有一魂尚在體內,表麵與常人並無兩樣,可自己以前所做過的事,會忘的幹幹淨淨。傳說染上該病的人都是被亡靈法師施以‘借屍還魂術’複生的死者,被招來的靈魂與屍體中殘留的靈魂相抵觸,於是複活後大多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聽了華雲峰的一番話,杜斌心頭大震:難道古代就有穿越一說?

他不由有些心虛,偷眼悄悄向華雲峰看去,見華雲峰麵色如常,這才稍稍有些安心。

果然,華雲峰下麵的話讓杜斌徹底放下了心:“當然,這種鬼魅邪說我是不信的。除此之外,在我華家祖傳的《雜病源流》中還記載了另外一種患此病的原因,那就是患病者被施以過多自己不願接受的外來意念,到最終無法忍受之時,便會激發體內潛在能量,強迫自己忘掉過去……”

華雲峰給自己診斷了這麽奇怪的一種病,杜斌心中暗暗竊喜:這可好,省得自己再找借口編瞎話了。

聽了華雲峰的一席話,杜斌算是放下心來了,可一旁的元氏早已泣不成聲了。

從元氏的反常舉動中,華雲峰突然意識到李陶的病十有八九與她脫不了幹係。

華雲峰對元氏正色道:“李夫人,俗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如若你能將前因後果告知於我,或許我還能化解一二。否則,我也無能為力了!”

元氏趕忙將麵上淚水擦幹,起身朝著華雲峰一福:“華郎中,都是我不好,我將事情的起因說與你聽,您可一定要治好陶兒的病呀。否則,我隻有以死謝罪了!”

“夫人不必客氣,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我自當盡力而為!”

元氏麵上淒然:“亡夫生前文采出眾、武功蓋世,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我之所以搬到偏僻之處,立誓不嫁,就是為了避開世俗紛擾,將陶兒培養成像他父親那樣文武雙全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華雲峰歎聲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我家義仆裴嶽曾經跟隨亡夫仗劍天涯,一身武功不弱,我也是識文斷字的。陶兒每日從私塾回來,我總是讓他勤練武藝,或是讓他多讀些聖賢書。”

杜斌聽了不禁暗暗咋舌:怎麽這元氏有些像後世那些望子成龍的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