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怒闖金殿
皇宮還是那個皇宮,樓台殿宇還是一如既往,但是到底是氣氛不一樣了。
老皇帝駕崩後,皇宮一直處於壓抑的氣氛之中。如今新帝登基,萬象更新,再加上早春到來,風拂枝葉,宮女太監脫了冬袍換了春服,入目所見,皇宮內除了莊嚴肅穆外,還頗有些欣欣向榮之感。
雲淺月進了宮門內,陳紹從宮牆上下來,走到她麵前,恭敬地一禮,“屬下帶您去暖閣等候,今日皇上還沒下朝。”
“不必,我去金殿上找他。”雲淺月向前走去。
陳紹一怔,他知道上次這景世子妃還沒嫁給景世子的時候大鬧金殿,摧毀了龍椅,而這一次再上金殿,看她臉色,恐怕來者不善。他連忙緊追兩步,攔在她麵前道:“皇上大約快下朝了,您去暖閣稍等片刻,應該用不了太久。”
雲淺月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一眼極淡,陳紹心神一凜,不禁後退了一步。
雲淺月繞過他,繼續向前走去。
陳紹暗暗覺得不妙,知道攔不住雲淺月,但是得趕緊去報信,他連忙快走兩步,又對雲淺月道:“皇上還不知道您進宮,屬下提前去稟報。”
雲淺月沒言聲。
陳紹連忙先雲淺月一步向金殿跑去。
雲淺月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小身子已冷,她緊緊抿了唇,腳步不由重了幾分。
從皇宮門口通向金殿,一路上來玉石專鋪就的地麵被她踩出了淺淺的一層印。
“報!”
陳紹來到金殿外,也顧不得打擾皇上早朝,直覺認為景世子妃抱著孩子進宮,要出大事兒。他揚聲高喊了一聲。
金殿內,夜輕染高坐金椅,正在和文武百官議事。這是他登基後的第一個早朝,要安排商議的事情自然頗多,所以,今日的早朝延長了。
如今聽得外麵一聲高喊,百官的言論聲戛然而止。
夜輕染微微抬頭,看向金殿門口。
文武百官也齊齊回過頭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外麵這聲高喊,聽起來甚是急迫,眾人心想,看起來有大事情發生。
“報!”陳紹沒聽到裏麵回話,回頭看了一眼,見雲淺月快來了,又高喊了一聲。
“宣!”夜輕染自然聽出是陳紹的聲音。
“宣!”內侍高喊一聲。
“宣!”一路高喊聲傳到了大殿外。
陳紹騰騰騰跑進了金殿,來到金殿正中,單膝跪在地上,行的是軍禮,“秉皇上,景世子妃抱了一個孩子進了宮,說要見皇上。如今正來到金殿了。”話落,他看了一眼夜輕染,又補充道:“屬下讓景世子妃去暖閣等候,景世子妃不去,似乎是……要闖金殿。”
群臣聞言齊齊一驚,他們對上次雲淺月怒闖金殿毀龍椅的事情還記憶猶新。
幾位老臣如德親王孝親王之輩和朝中新貴之流如容楓沈昭蒼亭,齊齊都看向容景。
容景聽到雲淺月要上金殿見夜輕染,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抱著一個孩子,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動聲色地站在殿中,麵對眾人看來的視線,他神色如初。
夜輕染“哦”了一聲,問道:“什麽樣的孩子?”
“錦繡被褥包卷,屬下沒看到樣貌,便急急來稟告了。”陳紹道。
“平王夜天賜?”夜輕染雖然是問話,卻是帶著幾分肯定。
“應該是,屬下不敢望斷。”陳紹道。
夜輕染揚了揚眉,看向夜天逸,夜天逸對他搖搖頭,意思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他移開視線看向和夜天逸並排站著一起的容景,“景世子,你可知道她來做什麽?”
容景搖搖頭。
“你竟不知?”夜輕染眯了眯眼睛。
容景淡淡一笑,“內子在榮王府不受半絲限製,她想做什麽,完全有自由。景不知她今日何以有此一舉也不奇怪。”
“她應該在府中養傷吧?”夜輕染道。
“應該是!”容景點頭。
夜輕染微微前傾的身子向後一靠,靠在了金椅上,不再說話,麵色有幾分沉思。
這時,殿外傳來禦林軍齊齊拔出刀劍攔阻的聲音,“景世子妃請留步!”
沒聽到雲淺月的聲音,頃刻間,卻傳來劈裏啪啦刀劍落地的聲音。
殿內的文武百官麵色齊齊一變,想著景世子妃二鬧金殿,一句話不說動手就打了守門的禦林軍,她當真是無法無天,天不怕地不怕了,齊齊看向夜輕染。見到上麵的皇上懶散地靠在金椅上,忽地想起昨日登基大典的事情,依照二人的糾葛,景世子妃無論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恐怕他也不會怪罪,都齊齊不言聲。
夜輕染仿佛沒聽見,並未說話。
刀劍兵器一陣響聲之後,便傳來一片痛呼倒地聲。
顯然外麵的人不敢對景世子妃出手,隻能阻攔挨打的份,昨日觀鳳樓祭天,皇上問景世子妃要他死還是要他活,景世子妃說了一句死,皇上便放棄抵抗任箭雨傷了他,若非景世子妃後來相救,皇上必死無疑。雖然對外封鎖了這件事情,但是皇宮內廷的禦林軍都是清楚,如今景世子妃闖金殿,他們那裏敢傷她?更何況她受著傷,懷裏還抱了一個孩子。
殿外的禦林軍沒得到夜輕染的旨意,也不敢放行,畢竟這裏是金殿,重兵守護文武百官早朝,禦林軍數千人之多,他們隻能倒下一批又擁上前一匹。
雖然禦林軍數目眾多,但倒下的人純碎挨打,自然是抵擋得苦不堪言。
雲淺月不打死人,但也不會輕下手,不出片刻,金殿外的禦林軍百來人都掛了彩。她也不急於闖進去,似乎拿定主意都要將這些人添了紅。
殿內夜輕染依然沒動靜,容景也不做表態,群臣默不作聲。
又過了片刻,血腥味已經傳進了大殿內。
德親王終於受不住了,重重地喊了一聲,“皇上!”
夜輕染抬眼看了一眼下麵站著的他的父王,“嗯”了一聲,還是沒表態。
德親王心中惱怒,雲淺月敢闖金殿,膽大包天,這雖然已經不新鮮,但是夜氏子孫裏麵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出去製住她,即便如今坐在金椅上的夜輕染和站在群臣首位的安王。都默認著她在金殿門口打傷禦林軍的行為,這是對皇權半絲也不放在眼裏。他氣怒不已,但也無可奈何,他自己若是出去,雲淺月沒大沒小地傷了自己,他也是自討苦吃,弄個沒臉。於是隻麵色難看,心下震怒。
陳紹跪在大殿當中,以為他提前來稟告,皇上總會有應對之策,沒想到就這樣片語不表態,隻任外麵禦林軍被打傷。他垂著頭,不敢言聲。
又過了兩柱香時間,外麵的聲音停了,隻剩濃鬱的血腥味撲進大殿。
再無人在雲淺月麵前攔阻,她抱著死去的孩子走了進來。
雲鬢高綰,紫衣綾羅,這麽半響,她身上半絲血跡沒沾,發髻朱釵絲毫未見淩亂。懷中的錦被團也好好地抱著,也沒有沾染半絲血跡。
群臣都看著她。
夜輕染一條手臂綁著放在身前,一條手臂懶散地放在金椅的扶手上,也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進得金殿,徑自走向夜輕染。
來到中間,德親王終於忍無可忍,出列攔阻她,沉聲道:“景世子妃,這裏是金殿,你有什麽話,等皇上散朝後再說不遲。”
新帝的第一個早朝,他自然不想被她攪亂。
雲淺月淡淡看了孝親王一眼,“不是私事。”
德親王一愣,看著雲淺月,“那你是……”
雲淺月不答話,繞過他,繼續走向夜輕染。
德親王還想再攔阻,夜輕染淡淡看了德親王一眼,他立即止了步。雖然是父子,但也是君臣。論起來的話,自然國為重,家為輕,君臣為大。所以,德親王退了回去。
來到玉階下,夜天逸和容景都未言語阻攔,雲淺月徑自上了玉階。
九道天街拾階而上。宮鞋踩在玉階上,發出聲響。整個大殿,隻有她一人的腳步聲。
群臣屏息凝神,靜觀事態,都覺得看今日景世子妃的神色,怕是不好收場。
昨日的血雨腥風依然讓有些親眼目睹的人心有餘悸,今日雲淺月這般負傷闖金殿更讓他們感覺心驚膽戰。偷偷抬眼去看容景,見他儀態從容,不動如山,都暗暗提了心。
來到夜輕染麵前,雲淺月將手中的孩子徑直扔向夜輕染。她落下的位置,正是夜輕染那隻受傷的胳膊。
夜輕染看著她,胳膊並沒有躲。
台下的德親王再次急了,“皇上,小心您的傷!”
夜天逸此時皺了皺眉,沉聲道:“皇上的身體發膚,關係黎民百姓,請皇上自珍。”
夜輕染“嗬”地一笑,仿佛沒聽到那二人的話,並沒有躲開那掉下來的孩子,而是用受傷的那隻胳膊將他抱住了。孩子的重量並不輕,雲淺月的落手也不輕,夜輕染剛一抱住,他觸動傷口,明黃的龍袍在肩膀處頓時流出血,染紅了龍袍,觸目驚心。
“皇上!”大殿中的親皇黨保皇黨齊齊驚呼一聲。
“他是睡著了?”夜輕染不理會下麵的文武百官,看著懷中的孩子。
雲淺月看著他,似乎沒看到他肩膀流出的血染龍袍,冷聲道,“夜輕染,你裝什麽仁德大義?兩日前口口聲聲不想殺夜天賜,轉眼間便用下作伎倆將他害死。這就是你的兄友弟恭,仁心之舉?可別貽笑大方!”
群臣一驚,平王夜天賜死了?
夜輕染“哦”了一聲,看向懷裏的孩子。
“這就是你所說的天壽眷永,一生平安?”雲淺月冷笑一聲,“他不過是個孩子,你都不放過他?隻因為他曾經是皇上?冊封平王,是你想在天下百姓麵前搏個好名聲,好名聲博得了之後,利用完了他,就卸磨殺驢,不留活口了嗎?”
夜輕染不說話,隻細細打量孩子。
群臣麵色各異,不明白雲淺月話中真假,想著這孩子是真死了?到底是否是皇上殺的?他們看看夜輕染,又看看雲淺月,一個沉靜,一個冷然。一時間不好妄加揣測。
“怎麽可能?皇上如何會殺平王?”德親王又驚又怒,忍不住大喝道:“景世子妃,這平王一直在你身邊教養,皇上多日來都未曾見過他。”
“未曾見過他就殺不了了?”雲淺月挑眉,“孝親王,皇室隱衛是擺設?夜輕染想殺一個人,若是不想自己動手,也能殺了。”
德親王一噎,怒道:“但是平王在你手中,如何能被他殺得了?景世子妃是懷疑自己的看顧能力?”
“我不懷疑自己的看顧能力,但誰叫皇上計謀深如海來呢!”雲淺月冷笑一聲,不再理會德親王,盯著夜輕染道:“夜輕染,你身為皇上,九五之尊,殺了就是殺了,不會不敢承認吧?”
夜輕染忽然抬頭看向雲淺月,懶洋洋地問,“你想讓我承認?”
雲淺月看著他,“你敢嗎?”
夜輕染眸光微微眯了一下,對上雲淺月清冷如冰的眼睛,點頭,“敢!是朕殺的。”
群臣齊齊一驚,皇上竟然承認了!
德親王大怒,“皇上,你……你……”他你了半天,見夜輕染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惱恨地一甩袖子,背過了身子不看他,隻額頭青筋直冒,顯然氣急。
他就這樣承認了,他竟然真的承認了!若是傳揚出去,他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出爾反爾,明放暗殺,就是薄恩寡德,民心有失啊!他有沒有考慮?
都說知子莫若父,德親王對夜輕染自然是了解的,他知道他不可能派人殺夜天賜!
但是如今夜天賜死了,到底是何原因不說,雲淺月如此抱著他怒闖金殿,如此逼問他,他如今承認了,就是將自己置身薄恩寡德中,剛稍微穩定的朝綱朝局和百姓民心可想而知再度麵臨質疑,昨日的一切等於前功盡棄。他想過沒有?
德親王一時間恨鐵不成鋼,但顧忌君臣名義,也不能衝上去打死夜輕染。
“你既然承認就好!”雲淺月算準了夜輕染會承認,抽出腰間的寶劍,輕抬手,瞬間對準他的心口,冷冷地道:“你說我是否要替他報仇?”
“景世子妃!”
“皇上!”
群臣麵色大變,齊齊驚呼,當殿弑君,不是自古以來沒有過,但是這般一個拔劍一個擋也不擋的弑君,還是第一次見到。
“景世子,你如何管教你的世子妃,就讓她如此上得大殿,要弑殺皇上嗎?”德親王就這麽一個兒子,昨日他不躲利箭等死就嚇去了他半條命,今日他這般又不躲不閃任雲淺月欺負在頭上,他駭得臉色發白,知道攔阻不住雲淺月,也勸說不住夜輕染,對容景怒喊一聲。
容景淡淡看了德親王一眼,溫聲道:“家有悍妻,我也沒有辦法。”
“你……”德親王怒瞪著他,眼中的火噌噌地冒。
“景世子妃,他可是皇上!你昨日救了他,今日就要殺了他嗎?”夜天逸沉聲道。
“昨日我救他,那是出於迫不得已,今日我殺他,是出於對先太後囑托我看顧幼兒的交代。為君者,恩德如此寡薄,心胸如此狹小,連個幼子也不容,如何不能殺了他?”雲淺月凜然道。
“平王不是皇上殺的!”德親王沉怒。
“他已經承認,為君者,金口玉言。難道他眀放暗殺出爾反爾殺了夜天賜,如今文武百官在前,他的金口玉言也是出爾反爾言而無用等於放屁?”雲淺月挑眉。
德親王一噎,怒不可止,一時間身子直哆嗦。
“安王,德親王身體不適,扶他下去後閣休息!”夜輕染沉聲對夜天逸吩咐。
夜天逸眸光一緊,看著夜輕染。
“扶他下去!”夜輕染聲音加重幾分。
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轉身走向德親王。
“我沒有身體不適,我不需要休息!”德親王怒瞪著夜輕染,“皇上,先皇托付你社稷,你如此不愛惜龍體,你這是愧對夜氏列祖列宗,愧對先皇,你……你……”
“德王叔,既然身體不適,就去後閣休息吧!”夜天逸站在德親王麵前道。
“本王不需要休息,你沒聽到嗎?”德親王伸手揮開夜天逸,對雲淺月怒道:“景世子妃,你若是想殺,就殺我,平王是本王派人殺了的。”
“德親王昨夜便染了風寒,身體不適,如今頭腦怕是昏聵,糊塗了!安王,將他送去後閣。”夜輕染吩咐。
德親王聞言再也不顧及什麽君臣之禮了,剛要大怒大罵,夜天逸一掌劈在了他後頸上,隻輕輕一下,他身子一軟,向地上倒去。他伸手扶住他,對一直跪在地上的陳紹吩咐,“扶德親王去後閣,好好照料。”
陳紹連忙站起身,接過德親王,躬身道:“是!”
夜天逸擺擺手,陳紹扛著德親王出了金殿。
夜輕染不理會麵前的劍,看著雲淺月道:“如今再無人阻攔了,你想對朕做什麽,便做什麽吧!”
“我問你,你說我是否要替他報仇?”雲淺月看著他又說了一遍,劍尖向前推了一寸。碎雪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天下三大名劍之一。她向前推進一寸,夜輕染明黃的錦袍便被她無聲無息地刺透。
眾人見德親王都被安王打暈命人扛了出去,如今這等事情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了。幾名須發皆白的老臣已經顫顫巍巍地站不住了,一些人也隻是勉強地撐著站在原地。
容景巋然不動。
夜天逸也不再出聲。
容楓、蒼亭、沈昭、雲離、冷邵卓等,無一人說話和阻攔。
整個大殿,百人如無一人。
“朕主宰天聖子民,從朕以下,文武百官,到販夫走卒,都是朕之黎民。文王也是朕之子民。先皇有命,賜他毒酒。朕就算殺他,也無不可。”夜輕染雖然前胸抵著劍,但神色未改,“他的命沒有朕的命值錢,朕就算殺了他,報仇也不對等。”
“在我的麵前,你的命還不如他的命。”雲淺月諷刺地道。
“是嗎?”夜輕染突兀地一笑,看著雲淺月,眸光深邃。
雲淺月冷冷地看著他。
“眾位愛卿,你們說,平王的命值錢,還是朕的命值錢?”夜輕染問向文武百官。
“吾皇萬歲!自然是皇上的!”文武百官瞬間跪滿了一地。
“小丫頭,你今日要殺我,民心不歸一啊!”夜輕染看著雲淺月,笑意深深,“今日你若真殺我,朕也便讓你殺,隻是你覺得如此殺我,你可公平?”
話落,他看了一眼那隻受傷的手臂抱著的死孩子,意思不言而喻。這孩子不是他殺的,不過是她栽贓陷害,他明知道,卻承認了下來。
雲淺月眸光瞬間一黑,碎雪不由自主地遞進了一寸,夜輕染心口的鮮血瞬間流了出來。
“皇上!”群臣痛呼。
“景世子妃手下留情啊!”孝親王大喊。
一時間文武百官有的喊皇上,有的喊景世子妃,聲音亂作一片。
“再往前遞進兩寸,別手下留情。”夜輕染笑看著她,似乎被捅了劍的人不是自己。
雲淺月聞言抽出寶劍,群臣見寶劍抽出,齊齊鬆了一口氣,但這一口氣還沒鬆到底,隻見雲淺月的寶劍再度對著夜輕染的心口刺下。
隻聽“叱”地一聲,劍身沒入夜輕染胸口。
“皇上!”群臣再度大呼一聲,有的人麵露痛色,有的人瞳仁放大,有的人幹脆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誰也沒想到,雲淺月真的會殺了皇上。
畢竟昨日危急關頭,她是真救了他,不惜自己受傷。
夜天逸大約也沒想到雲淺月真下手,頃刻間便來到了雲淺月麵前,死死地看著她,“你真殺了他?”
“是啊!殺了他!”雲淺月麵無表情地隨手抽出劍,劍身從上往下滴著血,染紅了地麵的金磚玉階。
“好……小丫頭……你,你夠狠……”夜輕染依然麵色帶笑,嘴角有鮮血流出,一句話之後,手中的孩子掉在了地上,他眼睛閉上,身子滑下了龍椅。
“皇上!”夜天逸麵色一白,伸手扶住了夜輕染的身子。
“皇上!”群臣痛呼,依然能跪著的人齊齊俯首爬在了地上,哀慟不已。
容楓麵色微白,蒼亭有些不敢置信,沈昭微抿著唇,冷邵卓指尖微顫,雲離神色怔怔。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所有人,千百種神態。
雲淺月看也不看夜天逸和夜輕染,伸手輕輕彈了彈劍身,劍身上的血珠都滾落,冰雪潔淨,似乎從來未曾刺傷過人,似乎從未染過血。她彎身抱起地上的孩子,頭也不回地向金殿外走去。
誰也無人攔阻她。
殿外的禦林軍更無人攔阻她,任她出了金殿後,走向宮門。
夜天逸對夜輕染喊了兩聲,他已經無聲無息,他低頭看向他胸口,定了定神,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玉瓶,將玉瓶裏僅有的三顆藥丸倒出,一下子全部塞進了夜輕染嘴裏。
夜輕染緊閉的嘴,夜天逸用力地塞了進去。
大殿內,哭聲震天,文武百官就差喊一句,“皇上崩天了!”
“都閉嘴!皇上還有救!”夜天逸沉沉地喊了一聲。
群臣的痛苦哭聲霎時止住,都看向夜天逸,隻見他懷裏的夜輕染胸口血流如注,那正是心口的位置,如何能有救?人人都不怎麽相信。
孝親王顫微著身子問,“安王,皇上……他真還有救?”
“有救!”夜天逸點頭,目光落在容景身上,沉沉地道:“就看景世子願不願意救了!”
群臣一驚,都看向容景。想起景世子才華灌滿,醫術冠絕天下。據說隻要他出手,能活死人,肉白骨。若他肯救的話,那麽不怎麽相信也會變成十成相信了。
可是皇上是景世子妃殺的,景世子會出手相救嗎?
“劍稍偏毫厘,隻要景世子出手,皇上一定有救。”夜天逸緊緊地盯著容景。
“景世子,那快救皇上吧!”孝親王連忙道。除卻君臣,他一直忠於夜氏,除了忠於夜氏外,他這些年一直和德親王交好,如今德親王不在這裏,他實在不想眼看著他唯一的兒子救不活,更何況,孝親王府的命運一早就與皇室緊緊相連了。
又有幾名沒昏過去的老臣一起出生懇請,“景世子快施援手吧!”
容景靜靜而站,無論何人對他說,他一直沒出聲,也沒表態,甚至臉上神色都未變。
群臣漸漸止了聲息,都知道皇上和景世子之間已經是死結,暗箭已經變成了明槍。恐怕今日景世子是不救人了,都垂下了頭。
隻有夜天逸,死死地看著容景,淩厲地道:“景世子,她的劍法精準,隻要殺人,從來都會萬無一失,她今日劍下留了一息,便是沒想要他的命。”
“那又如何?她留那一息,可是除了我外,誰也救不了,我若不救,等於沒留。”容景淡淡道。
夜天逸眯起眼睛,“你真想要他死了?就讓他這樣死?”
容景忽然一笑,輕輕彈了彈袍袖,漫不經心地道:“自然不會!皇上還等著選秀大婚呢,怎麽能死?”話落,他笑著道:“勞煩安王抱著皇上移駕帝寢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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